沈玉鸞一路走得并不快,沒有刻意趕路,沿路走走停停,每到一座城市,就要在客棧多住幾日,當地的風土人,因此到云州時,花了比預想中一倍的時間。
到云州后,買了一個大宅子,便在云州安頓了下來。
一個無依無靠、手無寸鐵的姑娘家,帶著丫鬟孤到云州,難免會招惹來許多眼。沈玉鸞也是個怕死之人,找牙人買了丫鬟婆子,又通過先前護送自己到云州的鏢局招來不手好的護院。好在褚沂川曾給過不東西,拿一件有信王徽記的東西去了府,在當地員面前留下姓名,也算有了一些保障。
沈玉鸞在宮中攢了不金銀,后來皇帝也給不補償,足矣讓人富足的過完后半輩子。但過慣了富貴日子,也好金釵華服,那些首飾鋪里每月出的新式樣一個也不想錯過,因而也不敢坐吃山空,到云州安頓下來后,便在最繁華的街上買了幾個鋪面,準備日后經營。
做完一切之后,就再往邊關送去一封信,告訴褚沂川自己的位置。
沈玉鸞想:若是小川肯認,那就一定會到云州來找。要是不肯認,那一個人也能過。
也不知道小川收到了的信沒有。
……
邊關的戰事吃,稍有風吹草,就有快馬加鞭將一切事宜送到皇帝的案頭。
帶兵出征的曹將軍是朝中老將,用兵如神,屢立戰功。而皇帝突發奇想讓信王上戰場,信王殿下年紀尚輕,又是頭一回上戰場,本來還有不大臣擔心,沒想到竟也從邊關傳來不好消息,他讀卷宗舊案,兵書史書也沒看,提出不好用計謀,二人聯手,打得敵人潰不軍。
捷報連連傳到京城,花費的時間也比預想中的還要短暫,但也花費了一年多之久。大軍出發前是夏末,戰事結束回京那日,天上飛著漫天白雪,落滿了遍布刀痕的盔甲。
滿京城的人在街道兩邊,歡呼慶賀著大軍歸來。
褚沂川隨著大軍一起進城,白雪落在英的長眉,轉瞬又化作雪水潤他的面龐。他牽著韁繩,高坐于馬背上,耳邊歡呼雀躍聲不停,還有不百姓在喊著“信王殿下”。他邊帶著笑意,目卻眺過沿街的百姓,遠遠向宮城之上。
那兒空無一人,但在他心中卻有一道影。
“信王殿下。”曹將軍拉著韁繩與他并行:“殿下剛從戰場上回來,第一次還不習慣吧?”
褚沂川含笑應:“有家人在邊,怎麼會不習慣?”
曹將軍哈哈大笑一聲,抬起手與遠方茶樓上來看他的家人揮手,顯然也是贊同他的話。
但他們卻不能立即回家,還得先進宮復命。大軍走過長長的主城道,總算是到了皇宮門口。
打了勝仗,皇帝早就與朝臣商量過給他們的嘉獎。褚沂川站在曹將軍邊,與眾人一塊兒跪下謝恩。
褚越和沒忍住多看了他幾眼。
只不過一年多不見,在戰場刀山海的歷練過后,卻好像變了一個人,像一把刀,將所有鋒芒藏進了刀鞘里。盡管不見鋒刃,可誰能不會小覷。
謝恩之后,曹將軍等人迫不及待出宮與家人會面。褚沂川來之前在路上看見了福公公,老太監材圓潤面泛紅,遠遠打過招呼,顯然一切都好。
他不著急出宮,群臣散去后,獨他留了下來。
褚越和哪里看不明白他的意思。
時隔許久,皇帝的態度依舊冷,卻又帶著點捉不的古怪。褚沂川任他看了許久,才聽他說:“梁全,去儲宮通報一聲,看皇后的意思。”
褚沂川心想:皇嫂怎會不見他?
他解了長刀與兵甲,耐心地坐在花園里。涼風拂過他的鬢角,湖中的一尾游魚在亭邊路過,漣漪泛開,褚沂川坐了一會兒,又站起來對著湖面整理自己的冠。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才有宮小步跑來:“信王殿下,皇后娘娘說宮務繁忙,不便見殿下,請殿下下回再來。”
褚沂川皺起眉,繼而問:“你是哪個宮的?”
“奴婢是儲宮的。”
“本王怎麼從未見過你?”
“奴婢是年初才到娘娘邊伺候的。”
褚沂川狐疑地看著。
這個宮看起來面生,而他更加不信皇嫂會不愿意見他。他明明按照皇嫂的叮囑,有空就往宮中送信,事無巨細,皆寫在信中,回來之后,也是立刻進宮來找人。好端端的,皇嫂怎麼會生氣?
褚沂川抿道:“本王親自去問。”
宮一驚:“王爺……”
阻攔才到邊,人就已經走遠了,小宮阻攔不及,只能趕追上。
褚沂川還未踏進儲宮,就發現這兒的人全都換了一波,沒有一個是面孔。他微微皺起眉頭,站在儲宮門外,帶著一風雪,對門口的宮道:“麻煩通報一聲,本王有事求見皇嫂。”
宮進去片刻,很快又出來,對他說:“信王殿下,娘娘說不見客。”
褚沂川的眉頭皺得更深。
“皇后娘娘當真是這樣說的?”
“是娘娘親口說的。”
仿佛有冷風從邊關最高的山尖吹來,帶著化不開的冰雪狠狠刮在他的臉上,褚沂川迫不及待進宮的熱切一下子滅了一半。剩下那一半,他仍是有些不敢置信。
他看過儲宮的宮人,這些個個面生,也個個謹遵禮儀,頷首。他覺得有些古怪,又說不上來。
只聽那宮又道:“娘娘說了,信王殿下方回京,一路風塵仆仆,正是疲憊之時,等殿下休息好了,娘娘再來招待殿下。”
褚沂川勉強應下。
他吃了個閉門羹,只得回出宮。一路上走得慢,又忍不住在心中琢磨。在他設想里,無論如何,皇嫂對他的態度也不該如此冷淡。
他不在京城的這段時間里,難道宮中出了什麼事?
皇帝心思變化,誰知道……
褚沂川回到王府,福公公抱著他狠狠哭了一番,而后又忙前忙后的侍候他更沐浴。
“小主子一去那麼久,戰場那麼兇險,老奴這心實在是放不下,話也不知道該向誰說,日夜盼著,總算是把小主子給盼回來了!”老太監抹著眼淚,手下也一刻不停地往他碗中夾菜:“小主子苦了,多吃點。”
褚沂川笑著接下。
“如今回來了才好,小主子立了功,還有爵位在,先前還要說先立業再家。”老太監話鋒一轉,樂陶陶地說:“等王妃再生個大胖小子,王府里也要熱鬧起來了。”
“福公公,這事我心中有數。”
“先前您也是這麼說,我看啊,還不如明日就進宮去求皇后娘娘,讓皇后娘娘給主子您賜個婚。”
褚沂川笑:“皇嫂不同意的。”皇嫂可是站在他這邊。
一聽這話,福公公也蔫了:“是,皇后娘娘哪會聽奴才的話。”
“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太監皺著臉,也不知道該如何說,想來想去,道:“應當是老奴誤會了。”
褚沂川不明所以,老太監很快便說起其他事。
接下來幾日,他也忙于公務,不便進宮,宮中也沒有送出來什麼消息。褚沂川心中納悶,好不容易理完事務,才又尋了一日進宮。
他先去了一趟儲宮,聽宮人說皇后賞梅去了,才又去花園里尋人。
還未走近,便先遠遠看見了亭中的人影,白雪皚皚覆蓋,金釵羅與樹上紅梅是天地間唯二兩種。
褚沂川方見到人影,面上就已出和笑意。
皇后并非是獨自一人,旁邊還有兩三宮妃作陪。宮中的妃嬪關系向來好,褚沂川并不意外,抬腳就往那邊走。
他還沒走兩步,便聽后傳來一聲詢問。
“信王殿下?”
褚沂川回頭,就見慧妃站在后不遠。
“臣妾早就聽說信王殿下回京的好消息,如今才好不容易有機會見到信王殿下,倒是該祝賀一番的。”慧妃恭喜完,又問:“信王殿下是進宮來找皇后娘娘的?”
褚沂川頷首。
“那可真是巧了。”慧妃道:“臣妾也是來找皇后娘娘的,平日里皇后娘娘不見人,如今臣妾倒是能沾沾信王殿下的了。”
褚沂川不明所以。在他離京之前,皇嫂就與慧妃幾人最要好的。
慧妃意有所指地說:“當初殿下您帶兵出征,娘娘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有好一陣子喜歡詩作畫,穿打扮都變了,我們這些姐妹們呀,也是一個都不理會了。就是邊關傳來了好消息,娘娘才變了回來。”
慧妃說罷,又遠遠一瞧,掩著笑道:“娘娘這是瞧見我們了,信王殿下?”
褚沂川這才往亭中走。
他走近了,才看清亭中皇后面容。一如既往的大方漂亮,穿著錦華服,金釵玉飾,儀態端莊。慧妃行完禮,尋了個最遠的位置坐下。皇后見著二人,目只在褚沂川上停留片刻,便很快冷淡移開。
褚沂川從未得過皇嫂如此冷待,他仔細觀察,那不是故意與他置氣而裝作不在意他,眼中也無半分久別重逢的喜悅。
他一時愣住,像一盆冰雪嘩啦啦潑滅他的滿懷熱切,褚沂川著袖中為皇嫂準備的禮,還有幾分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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