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王思宇在一陣歡呼聲中驚醒,此時,原本躺在他旁邊的李青梅也已經坐起,兩人搖開車窗向外去,竟然發現碧空如洗,天邊中升起一道麗的彩虹,在旭日的照下,散發著瑰麗的綺,肆了五天六夜的暴雨終於消失得無影無蹤。
堤岸上這時已是人聲鼎沸,青羊橋兩岸的人們歡呼雀躍,奔走相慶,到洋溢著歡聲笑語,所有人都有著一種劫後余生的慶幸,這無疑是一場重大的勝利,大家都沉浸在這突然到來的幸福當中。
王思宇和李青梅幾乎是同時轉,相視一笑,兩人擊掌相慶,正沉浸在無邊的喜悅中時,青羊橋上突然出現一輛敞篷吉普車,縣政法委書記羅旺財手裡舉著高音大喇叭,對著兩岸沸騰的人群大聲喊道:“汛出現新的變化,請大家務必堅守崗位,汛出現新的變化,請大家務必堅守崗位…….”
眾人頓時愣了住了,都把目對著停在青羊橋上這輛掛著‘指揮車’牌子的敞篷吉普上,羅旺財放下手裡的大喇叭,出右手從腰間拔出一把信號槍,向空中‘砰砰’地開了兩槍,兩顆象征著最高警報級別的深紅信號彈升上天空,這意味著洪水的威脅又提升了一個級別,青羊河兩岸頓時變得混不堪,眾人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在各自單位領導的吆喝聲中,哄哄地返回各自位置,繼續開始拚命地往河堤上運送沙袋,繼續加固堤壩。
正納悶間,王思宇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接通之後,電話那邊傳來沈飛焦急的聲音:“王縣長,請立即到縣委辦公室六樓參加急會議。”
王思宇心裡一沉,來不及多問,掛斷電話後,忙衝李青梅道:“縣委大院,快!”
李青梅從他的神上就能猜出,肯定出大事了,趕忙發車子,向縣委縣政府大院衝去。
到了六樓會議室,發現屋裡已經坐了十幾人,除了政法委書記羅旺財外,縣委常委悉數到場,而政府這邊除了鄒海外,只有葉華生、謝榮庭、耿彪以及王思宇四人,其余的幾位副縣長早在兩天前,就在常務副縣長魏明理的帶領下,奔赴下面的災各鄉,組織鄉民們抗險自救。
會議室裡一片寂靜,與會人員的臉都是極為凝重,縣委書記粟遠山臉上帶了個大口罩,皺著眉頭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而縣長鄒海則把一張放大的地圖掛在會議室後面的黑板上,示意縣長助理耿彪打開投影儀,隨後他了粟遠山一眼,粟遠山微微點頭,鄒海便以低沉的語氣說道:“剛剛得到市裡防汛指揮部的最新通報,位於青羊河上遊的大青山水庫出現險,隨時都有決堤的可能,現在上千名武警戰士正在冒著生命的危險,進行著最後的努力,假如在四個小時不能排除險,就會全撤離,放棄嚴防死守的方案。”
說到這裡,鄒海皺著眉頭從椅子上站起,拿著筆在地圖上大青山水庫的位置畫了個圈,繼續道:“如果大青山水庫決堤,洪峰勢必會盡數傾瀉到青羊河中,這要比五天六夜的暴雨還要可怕,即便從最樂觀的角度去考慮,洪水在青羊河上遊就形漫堤,分流出一部分力,青羊河的水位也一樣會迅速上漲,這就意味著,假如再不采取急措施,幾個小時之後,青羊河水將會衝毀整條大堤,從而直接威脅到縣城十余萬人的生命財產安全,形勢很嚴峻啊,同志們!”
說完之後,他低著頭緩緩地在前面來回走了兩圈,最後回到座位上,拿起不鏽鋼茶杯喝了一口茶,不再吭聲。
此時會議室裡雀無聲,所有的表都變得異常凝重,這個消息太過突然,大家原本還沉浸在勝利的喜悅當中,沒想到更大的危機就這樣悄然無息地到來了,那個看似遙不可及的大青山水庫,此時竟然了懸在青羊人頭頂的達克利斯之劍。
這時組織部部長邱義皺著眉頭道:“既然勢惡化到這種地步,為什麼不實施第二套方案,難道市裡沒批?”
鄒海搖頭道:“市裡倒是批了,但第二套方案現在也出現了意外況,找大家開這個急會議,就是為了討論這個問題。”
粟遠山拿手重重地敲了幾下桌子,抬手把臉上的口罩解下來,放在桌上,臉上出一大片紅褐的蝴蝶斑,皺著眉頭不滿地道:“別賣關子,抓時間。”
鄒海聽後忙又站起來,拿手指著地圖道:“我們預定的第二套方案,就是炸掉位於大柳子鄉這一段的堤岸,把水引向西邊的北大坑,這條方案所作出的犧牲是最小的,也得到了省裡水利專家的肯定,市裡昨天也通過了,人武部孫部長也已經派民兵埋好了炸藥,但是,大壩下有大柳子鄉的一個自然村,……新….新民村,這個新民村有七十多戶,大家應該都記得,前年有個村因為爭地差點拿獵槍崩了副鄉長的事吧,那就是新民村村民乾的事,說起這個新民村…….”
粟遠山‘砰砰’敲了兩下桌子,大聲道:“洪水猛於虎,別跑題,說重點!”
鄒海忙拿起杯子喝口茶,皺眉道:“重點就是我們的常務副縣長魏明理同志現在被新民村村民給挾持了,他們表示要誓與大壩共存亡,現在公安局的同志應該已經趕到了,一會還是請羅旺財同志來介紹最新況。”
正說著,政法委書記羅旺財手裡握著手機,從外面急匆匆地推門進來,低頭在粟遠山耳邊輕聲說了幾句,眾人見粟遠山的眉頭擰了個大疙瘩,就知道事不妙。
果然,粟遠山聽完後‘砰’地砸了一下桌子,憤怒地低聲吼道:“誰允許他們開槍的!現在怎麼辦?你告訴我怎麼辦!”
羅旺財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低聲解釋道:“第一槍是走火,後來兩槍是朝天開的,沒想到那些人那麼野,直接拿獵槍還擊了,村民沒傷,只是我們的乾警有個被打中右……”
“我問你怎麼辦,不是問你誰對誰錯!”粟遠山猛地抄起茶杯砰地一聲摔在桌子上,白瓷茶杯頓時被摔得碎。
常務副書記劉長喜也皺著眉頭拍了幾下桌子,搖頭道:“早不走火晚不走火,偏偏在這要的時候走火,這不是添嘛!”
羅旺財低頭囁囁道:“我已經命令他們停止擊了。”
粟遠山這時稍微冷靜下來,從兜裡出煙盒,又從裡面出一支煙,‘嚓’地一聲劃著火柴,點著煙後深吸一口,隨後緩緩地吐出一口濃煙,聲音沙啞地道:“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現在必須做出決斷,大家都談談。”
鄒海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輕聲道:“十幾萬人的生命安全和一百多人相比,孰重孰輕大家都很清楚,是該到下決斷的時候了。”
王思宇聽後心中一怔,和屋子裡所有人一樣,都把複雜的目投向這位鄒縣長,
大家都清楚,只要在解救出魏明理之前炸掉大堤,那麼魏老二要麼會死在憤怒的村民手裡,要麼會死在滔天的洪水中,本沒有生還的可能。
“大局為重!”鄒海沒有理會眾人的目,吹了吹杯子裡的茶葉,輕飄飄地說出這句話。
葉華生愣愣地看著他,手裡著幾揪斷的胡子,他發現,自己對這位越來越瞧不起的鄒大縣長還是沒有足夠的了解,沒想到這個懦夫一樣的人,在抓住機會後,竟然比毒蛇還要可怕,
只是,他與魏老二只是利益之爭,遠遠沒有達到生死相搏的地步,他這樣做,簡直是與所有人為敵,無論魏老二是否能夠活著回來,鄒海都沒有辦法再乾下去,因為他破壞了遊戲規則,老鄒啊,老鄒,你究竟在想什麼啊?
葉華生對鄒海還是有的,這時就不住地拿眼神去提醒他,可鄒海竟然裝作沒看見,依然只是把目對準茶杯。
葉華生隻好把目轉向邊的謝榮庭,見他也是滿臉的無奈,在桌子底下攤開手,輕輕地搖著頭,顯然,鄒海的舉也讓他不能理解,沒想到最近一向忍的他,居然做出這樣愚蠢的舉。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宣傳部長楊昭把茶杯放下,輕輕地丟出這句話,用鄙夷的眼神盯著鄒海,‘呸’地一聲,當眾衝鄒海吐了一口口水,隨後又罵了句‘王八蛋’,接著把目轉向粟遠山。
“嗨嗨嗨……”粟遠山這時不怒反笑,擺.弄著桌子上的手機道:“鄒縣長的意思想必大家都聽明白了,接下來該怎麼辦,大家都談談,越是到了這種要關頭,越要沉住氣,不要慌,這天還不沒塌下來麼?都談談吧。”
常務副書記劉長喜點點頭,發言道:“我的意思是做兩手準備,一是先疏散河堤兩岸的群眾,另外急通知居民做好撤離的準備,二是再派人過去談判,一定要說服新民村村民,顧全大局,對於他們的損失,縣裡會加倍補償,只要認真講清政策,老百姓還是會理解的,至於鄒縣長的建議,我看不到最後時刻,不能輕易實施,人命關天,豈能如同兒戲?再說了,不能往自己同志的背後打黑槍,大家都知道新民村的工作不好做,明理縣長主請纓,這次遇到危險,於於理,我們都不能把他丟下。”
鄒海聽後臉終於掛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從椅子上站起,漲紅了臉,指著劉長喜的鼻子道:“什麼最後時刻?難道大水上了六樓才是最後時刻嗎?咱們縣城裡土坯房比磚瓦房多,磚瓦房比樓房多,你也知道人命關天啊,我問你,十幾萬老百姓的生命是不是人命?大青山水庫一旦決堤,二十分鍾水頭就可能趕到,咱們坐上小車就跑了,老百姓嗎?他們拖家帶口的哪裡那麼容易走得掉?新民村那些人有多野,你們大夥心裡都有數,魏明理都鎮不住他們,公安乾警去了都沒解決問題,你們誰去都白搭,別再耽誤時間了,不然這青羊縣就保不住了,在這個時候,絕對不能有毫的婦人之仁,必須要做出決斷了,沒有時間了,我的同志們啊!”
說罷鄒海用力地拍了三下桌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啪!啪!啪!”邱義拍了幾下掌,點頭笑道:“彩, 太彩了,好久沒聽到鄒縣長的激演說了,這還真是應了那句老話,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這大水還沒等衝垮青羊縣,倒把鄒大縣長的魄力給送回來了,真是可喜可賀啊。”
鄒海站在原地抱起雙肩,哈哈笑道:“心底無私天地寬,我鄒海這個縣長是老百姓的縣長,不是哪座山頭哪個人的縣長,我心裡裝著全縣二十七萬人民的安危,不怕你們指桑罵槐,更不怕得罪人,你們這樣畏手畏腳的,很容易為青羊縣的千古罪人,我還是那句話,當斷不斷,必遭其,這次大水過後,我鄒海甘願辭去縣長職務,如果新民村那出了人命,我鄒海願意一力承擔,該坐牢坐牢,該槍斃槍斃,你們要是認為我鄒海包藏禍心,我現在就可以打辭職報告,不過只要我還當一天的縣長,要是洪水真的衝進縣城,除非老百姓都走乾淨了,否則我鄒海就站在青羊橋頭,絕不後退一步,你們哪個敢跟我號的,都給我站起來,跟著我到青羊橋上站好最後一班崗!”
他話音剛落,滿桌子的人除了粟遠山外,‘呼啦’一聲全站起來了。
這時粟遠山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突然響起,粟遠山瞥了一眼手機上顯示的號碼,趕忙拿起來,接通後‘嗯嗯’地說了幾聲,說句知道了,才緩緩地合上手機,表嚴肅地道:“大青山水庫保不住了,上級領導已經做出了放棄的指示,他們那最多還能堅持一個小時,沒時間了,我同意鄒海同志的意見,現在我宣布……”
“等等!”在眾人詫異的目中,王思宇打斷了粟遠山的話,緩慢而堅定地舉起了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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