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母親當初是為夫報仇才的宮。
蕭凜沉默了片刻,聲音已然有些干啞:“那援兵之事又是怎麼回事?”
一提到援兵,江懷嘆了口氣:“你當時是聲名正盛的太子,是白家的倚仗,我們不得已,只能對你下手,扶持蕭桓上位。但我到底良心未泯,因此當先帝命我做局設計殺了你和你的銳的時候,我雖然領了命,卻并沒有下手。
后來一場酒醉,那三千人還是死了,我當時只以為是先帝的手筆,先帝也以為是真的是我做的,為了安群臣,我才不得不領了罪,秋后斬。可如今先帝已死,這好不容易找到的營卻又喪了命,我才意識到,當年可能不止是先帝一方想殺你……”
江懷說到這里一頓,直直地看向上面的人:“陛下,難道就毫無察覺嗎?”
不止是一方想殺他?
蕭凜看了看窗外漸沉的天,慢慢開了口:“朕的五弟當年一出生就夭折了,蕭盈其實是白家的嫡孫。”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江懷原本的猜疑終于落了定,一連念叨了幾句:“看來,當年是白家意扶持五皇子上位,又不想明目張膽和你撕破臉,這才借著先帝要殺你的契機暗中陷害了我,把事都推到我上,一石二鳥,既除了你,也讓我背上罪名。”
但那營已然死了,貴妃死了,先帝死了,時過境遷,除了他的一面之詞,已經沒人能再佐證他的猜測了。
“那父皇呢?到底為什麼會突然猝死?”
蕭凜忽然又凝眉。
當年他和父皇原本已然鬧翻,正準備擁兵自保的時候,父皇卻突然犯了心疾,連夜召了他宮,把傳位的圣旨主給了他。
父皇當時氣已經極為困難了,對著他又恨又無力,最后拉著他的手,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只要求了他一件事,保住宸妃母子三人的命。
蕭凜當時大權在握,原本完全不用應允那將死之人的命令。
可他看著那龍床上多疑了一輩子,算計了一輩子,最后卻什麼都沒保住的人,還是點了頭,讓他安心地去了,所以登基之后才對們視而不見。
提到先帝,江懷慘然一笑:“先帝多疑,對所有的事都不肯放手,又要和白家周旋,又要暗中提防著你,本就每況愈下。那時我因為那三千人的事,蒙了冤下獄,不日便會被死。江凝為了救我,三番五次請求先帝重查舊案,但當時群臣激憤,先帝并不應允,執意要我認罪。眼看著刑期將近,江凝不得已決定救我出獄。
可即將離開的那一天,恰好被先帝撞見我們抱在了一起。明白了我的真實份和這些年的喬裝,先帝一時氣極,這才突發了心疾。
那晚行宮大,我被迷昏了過去,送了出去。等我醒來的時候,便聽到了先帝駕崩的消息。我進宮想帶著江凝走,江凝笑著答應了我,說要回去一趟收拾東西,可剛進去沒多久,舜華宮就燒起了一場熊熊大火。
最后,只托人送了半捧骨灰給我……”
江懷說到最后,已然淚流滿面。
是他錯了嗎?
他忠君國,以犯險,最后卻妻離子散,一污名,他錯在哪里!
是他的妻子錯了嗎?
江凝為了幫他報仇含恨宮,甘愿當一顆棋子,承著妖妃禍水的罵名,到了后來卻發現前夫還活著,掙扎在兩個人之間艱難抉擇。
前夫是夫,與恩多年,不能負。但先帝除了一開始,亦是待深,為廢棄了六宮。無比痛苦,最后只得一把火燒了自己,將自己分了兩半,又錯在哪里……
先帝,也不過是個囿于權的可憐人罷了。
他忌憚外戚,忌憚長子,本想找個扳倒白氏的擋箭牌,最后卻彌足深陷,死在了他最看不起的兒長上。
他們不過都是被命運捉弄的可憐人罷了……
至于下一代,兒又走了母親的老路,又被新帝困在了這深宮之中,他怎麼能不痛心!
江懷捂著心口,幾乎快嘔出一口來,
嘉抱著膝躲在屏風后面,聽著這一樁樁的往事,眼淚不自覺的流下來,哭的難自己。
原來在不懂事的時候,的母親承了這麼多煎熬和抉擇,那場大火,其實是的解吧……
原來的父親也一直都在,他改頭換面,背負著冤屈,克制著意,陪伴在們母邊這麼多年……
的父母為什麼過的這麼苦?
嘉不明白,他們原本也只不過是一對最平常又溫馨的夫妻啊。
父親溫潤如玉,母親溫婉端莊,他們一家三口,日子過的平淡拮據,卻無比溫馨。
原本和和的一家,為什麼會變現在這樣?
嘉這麼長時間,一直以為自己無依無靠,在忍孤獨的同時,還不得不為年的弟弟遮風擋雨。
如今的父親還在,的父親暗地里陪了這麼多年,嘉再也忍不住,哭紅著眼地沖了出去,一把抱住了父親:“爹爹!”
突然被兒抱住,江懷渾一,干瘦的手了出去,卻不敢落下去回抱。
七年了。
自從他當年以為是普普通通的一次外出,他已經七年多沒聽過這個稱呼了。
明明有妻有,卻不能相認。
明明近在咫尺,卻不能。
他背負著罪名,當的舅舅都怕連累到,哪里還敢以父親相稱。
江懷老淚縱橫,抖了許久,才終于落下了手:“爹爹在。”
嘉看著他面目全非的臉,鼻尖止不住地泛酸。
這哪里還是那個風度翩翩的父親啊……
這麼多的刀疤,這麼多錯的傷痕,嘉一一過,腦海中不控制地浮現起那些刀是如何一刀一刀鮮淋漓的劃破他的臉,一刀刀砍在他的上的場景。
嘉攥了拳,實在不忍再想。
目下落,落到他被挑斷手筋的手腕上,落到他佝僂的背和微瘸的上,還有這麼多年他上承的冤屈上,嘉強忍住的眼淚奪眶而出,一把抱住了父親的肩。
“爹爹,雪濃真的好想你,雪濃以為你早就不在了,那些人為什麼要毀了我們的家!雪濃不想當公主,也不在乎份地位,雪濃只想和你,和母親一家人好好待在一起。可是,可是母親已經不在了,雪濃只有你一個人了……”
哭的泣不聲,眼淚一顆一顆的砸下來,江懷著的頭發,原本已經干涸的雙眼滾落了下混濁的眼淚。
“爹爹也想雪濃,爹爹這麼多年,無時無刻不想和你相認,可是爹爹不能,爹爹不想讓你背負上一代的恩怨,爹爹只想讓雪濃做個無憂無慮的公主,但是爹爹還是連累到你了,如果沒有那些罪名,你不會變現在這樣,是爹爹對不住你。”
江懷一下一下著的頭,心里滿是愧疚。
嘉拼命搖頭:“雪濃從來沒有怨過爹爹,不管是爹爹還是舅舅,在雪濃心里都是最親近的人……”
蕭凜不知何時已經走了下來,站在一旁看著他們父相認的景,心里一陣陣的絞痛。
已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仿佛下一刻便要支撐不住。
可肚子里還懷著孩子。
一低頭看見下意識地扶住肚子的樣子,蕭凜怕傷,沉默了許久,才僵直著背走過去試圖安。
然而他剛靠近一點,嘉便立馬擋在了江懷面前,哭的泣不聲:“這是我的爹爹,你不能……不能再傷害他!”
蕭凜看著一臉警惕的樣子,心里像是被扎了一下一樣,出去的手慢慢垂了下來:“朕不過是想給你遞塊帕子而已。”
“我不需要。”
嘉移開了淚眼,掐著手心。
母親差錯和他的父親在一起,已經是的爹爹心中的一刺了,不能也走了母親的后路,繼續往爹爹的心上扎針。
更何況,父母這麼多年的悲劇,歸結底還是皇族和世家斗爭的犧牲品罷了。
的爹爹幫先帝背了那麼多的罪,的母親也不過是面擋箭牌,母親即便不由己有錯,也已經一把火燒了自己償了命,他們不欠他的。
江懷看著倔強的模樣,將擋著的手臂慢慢挪開:“好孩子,公歸公,私歸私。于私一事上,爹爹一定會帶你走,但于公,他是皇帝,當年的舊案,爹爹也必須跟他說清楚。”
嘉也是一時緒激,聽父親這麼說,很快就卸了力,扶著爹爹站起來。
自和江懷認了親后,就沒再正視過他一眼,蕭凜看著梗著的脖子,雙手垂在側,一點點抓。
“當年的事就是如老臣之前所說,那三千人,大抵是白家借機陷害,并非老臣所做。老臣已經是死過兩回的人了,沒有半句虛言,陛下若是不信,臣也別無辦法。”江懷直直地看著他。
蕭凜看著他滿面的頹,依稀還能從霜白的鬢角中看見當年的溫潤如玉。
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當年的謙謙君子如今了佞臣,他還有什麼必要騙人呢?
但這件事牽扯太多,悠悠眾口,不是靠他們口頭推理,靠他一個人相信便可以讓人信服,必須得找到證據才行。
蕭凜攥著的拳慢慢松開,沉沉地看向他:“好,朕可以重審舊案,朕已經派人全力去追拿那個暗.殺營.的刺客。但若是真是白家所為,依他們的作風,那刺客多半已經被滅口,所以朕需要秦大人幫忙演一出引蛇出的戲,是與不是,到時候自會水落石出。若白家親口承認當年的事是他們所為,朕會讓大人復原職,也會昭告天下,為大人洗刷冤屈。”
復原職?
江懷搖了搖頭:“老臣經過這麼多事已無心仕,老臣只有一個要求,查清真相之后把雪濃帶走,陛下答不答應?”
這本就是他們當初定下的約定。
嘉也滿是懇求地看著他。
蕭凜看著臉上的淚痕,再落到的小腹上,沉了半晌,暫且松了口:“好,朕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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