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次匆忙回京,梅茹相看的是都亭侯府的嫡次子,姓阮,排行第四,比梅茹長一歲,如今還在書院念書。
兩家人約著去城外蓮香寺。
在府里,喬氏就叮囑了梅茹好多回,翻來覆去幾句話無非就是凡事要守規矩,不要使小子,那張別說話不饒人,將別人嚇跑了。“知道知道。”梅茹滿口答應下來,卻又暗暗呼出一悶氣。
天氣已經秋,梅茹今日穿了合的小襖子,底下搭著條桃紅的棉棱,梳著反綰髻,乖乖巧巧立在那兒,真的是一團歡喜,讓人瞧在眼里就喜歡。喬氏很滿意,阮夫人也很滿意,拉著梅茹問了好久的話,比如尋常吃些什麼,又做些什麼,還有在平先生那兒學些什麼。梅茹一一答了,阮夫人點點頭,只是對小小年紀就拋頭面一事略有些微詞。喬氏與阮夫人又喝了口茶,廂房里進來一個年郎——正是那位阮四郎。
不用挑得清楚,這種事本就是心知肚明。
阮四郎看了梅茹一眼,梅茹也看了他一眼。兩人視線撞在一,像做賊似的,說不出的尷尬與窘迫。梅茹不自在的別開臉。
活了兩輩子,相看這種事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沒經驗啊。前世梅茹直接掛傅錚那樹枝上了,到這世都活了三十多年,對方還是個半大的小子,看什麼啊?真真是怪別扭的。
而且,梅茹對嫁人一事丁點興趣都沒有。一想到嫁過去要伺候公婆,要被立規矩,還要伺候這種頭小子,梅茹就腦袋大,其中滋味真的是……一言難盡。前世嫁給傅錚,除了夫妻不合、李皇后偶爾挑刺外,其他的都好,沒人給立規矩,也沒人要起早貪黑去伺候,想干嘛就干嘛,自在又舒坦。如今那些條條框框就跟個箍似的,框在腦袋上,整個人不舒服啊。
梅茹耷拉著腦袋想嘆氣。
這日回到府里,母倆單獨相時,喬氏悄悄跟梅茹打聽:“循循你覺得如何?”
梅茹眨眨眼,有些為難的看著喬氏。
“怎麼?沒看上?”喬氏直接問出來,又覺得好奇。喬氏仔細看過那阮四郎,那阮四郎還不錯啊,模樣雖然稍微差了些,但人是個憨厚的,阮夫人也是個厚道的人,循循嫁過去不至于欺負。
梅茹蹙眉,實話實說道:“娘,不是沒看上,而是我連他長什麼樣都忘了……”
聽到這話,喬氏心里那一個慪啊,直接拿手指梅茹腦門:“你這小沒良心的,就知道變著法子氣娘!”
梅茹連忙挽著娘親的胳膊道:“是真的忘了嘛。”
“循循,你心里是不是有人了?”喬氏唬著臉問。
梅茹臉騰地就紅了:“娘,你胡說什麼呢?”
“既然沒有,那咱們就定他家了。”喬氏十分干脆利落的拍下板。
一聽這話,梅茹稍稍有些怔楞。再思量到自己真要跟那半大小子綁在一起數十年,就覺得萬分別扭,“娘,不再多看看麼?”梅茹央道。
喬氏嘆氣:“還不是為了你?”那太子眼看著就要回來呢。著梅茹腦袋,喬氏又聲道:“循循,你若是真有什麼心思就跟娘說,爹娘定不會委屈你呀。”
眸暗了又暗,梅茹道:“娘,我就是不想嫁。”
“真是傻丫頭呢。”喬氏笑,又摟著兒說,“放心吧,爹娘都是替你挑好的。”
“我知道。”梅茹低低垂眸,心里頭還是沉甸甸的,別扭又不自在。
喬氏作很快,梅湘不過遲了一天回府,就聽說妹妹親事差不多定下來了。想到回來路上燕王殿下還替十一殿下問過這事,梅湘便覺得稍有點可惜,但父母之命他也不能說什麼。
梅湘先去給老祖宗請安,然后去梅寅書房。父子倆敘了幾句話,梅寅便轟他去喬氏院子。母子二人甫一相見,梅湘一擺就跪下來,噔噔噔磕了好幾個響頭。喬氏眼就紅了,扶著梅湘左看右看,還是忍不住抹淚,又狠狠罵道:“你這混賬東西,這麼久都不知道回來!”
知道娘親是個刀子豆腐心,梅湘笑著哄道:“娘,孩兒在外頭也想你呢。”
他這一笑,臉上皴的地方就裂開好幾道口子,活變個糲男人,哪兒還像原來風流倜儻的公子哥兒?喬氏眼眶紅得愈發厲害,抱著他又哭了好一會兒才被勸住。
玥姐兒由娘領著,躲在簾子旁悄悄往里面看,不敢過來。喬氏道:“喏,這就是你閨,快去瞧瞧。”說著招招手,玥姐兒這才進來,抬頭看著這個高高黑黑的男人,有些怯怯的。
對著這個的小人,梅湘蹲下,試著搭話道:“你是玥姐兒?”
玥姐兒點點頭,又睜著烏溜溜的眼看他。
梅湘道:“我是你爹爹呀。”
玥姐兒還是不信的盯著他。
梅湘手忙腳的從懷里掏出一張畫像,展開后對玥姐兒道:“你瞧,這是不是你呀?爹爹一直帶在邊呢。”那幅畫是幾年前的了,如今皺皺的疊著,還被男人的汗給沁臟了些。梅茹一看,忍不住鼻子酸。玥姐兒好奇的看著那幅畫,辨認良久,咧著小笑了,出幾顆小牙。梅湘的頭,將抱在懷里。
看到這景,喬氏又要掉淚了。梅湘這糊涂蛋休妻之后,還沒娶上媳婦,膝下就多個庶,這要去說親可是麻煩的。至于玥姐兒,也不知道能不能被容得下。喬氏嘆了一聲,思量著這次趁梅湘回京,趕將他的親事也安排下來,省的夜長夢多。
察覺到喬氏的心思,梅湘爭辯道:“娘,我不著急。”
“我著急!”喬氏瞪過來。
梅湘不說話了。離開喬氏院子,他先沒回自己那兒,反而是跟梅茹一道去院。
“哥哥有事?”梅茹好奇。
梅湘“嗯”了一聲,面淡然道:“我才記起來離開關口的時候,胡三彪讓我捎銀子回來。循循你要是方便,這幾天遣人去他家跑一趟。”說著,梅湘將一包銀子擱在梅茹那兒,就別開眼。
梅茹知道哥哥為難,點點頭,答應下來:“行。”
……
那邊廂,聽說傅錚居然平安歸京,如今正進宮覲見呢,傅釗高興極了,一顆心狂喜。他按捺不住,急吼吼跑到南書房外候著,恰好就見太子與傅錚一前一后從書房里面出來。
乍一見七哥好端端地立在跟前,傅釗鼻子就酸了。他一個大男人,之前還掉了不眼淚,現在想起來真是怪丟臉的。
“皇兄。”他先給太子見了禮,然后向傅錚,眼睛就紅了。
太子臉不大好,點點頭,自顧自拂袖先行離開。
看樣子太子是吃了癟……傅釗朝七哥眨了眨眼,頑皮的要命。傅錚抿著淡淡的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喚道:“釗兒。”
“七哥。”傅釗爽朗應了一聲。
弟兄二人去傅釗的宮里小坐片刻。傅錚簡單說了自己傷又差錯被救的經過,傅釗聽得是咬牙切齒,火冒三丈:“七哥,現在如何?你這傷可不能白。”
“是不能白。”傅錚冷笑,眸子沉如深潭,又揚了揚下道:“他現在不是得了訓斥麼?”
“接下去如何?”傅釗拳掌。
見十一弟還是這樣躁,傅錚無奈搖搖頭,笑道:“先奉違著吧。父皇想一團和氣,咱們便一團和氣。咱們段放得越低,父皇便越覺得虧欠我。”這種好事,他怎能不利用?
傅釗點點頭,他這會兒心里頭憋著另一樁事,問道:“七哥,你這次隨議和使團一道回京,是不是見循循了?”
傅錚默了默,端起手邊的茶盞,掀開蓋子。里面的熱氣氤氳繚繞出來,他的一雙眼就藏在后面,讓人看不清。抿了口茶,傅錚才淡然地回了句:“確實見到了。”
傅釗急道:“七哥,聽說循循這兩日定親了!”
端著茶盞的手一頓,傅錚蹙了蹙眉,不是剛相看麼?這麼快……他沉聲問道:“和誰?”
“都亭侯府的阮四郎。”
“確定?”傅錚疑。
“嗯。”傅釗耷拉著腦袋,十分郁悶,“我原本想等循循回京之后就問問的……”他說著又急得團團轉,臉漲的紅通通的跟傅錚商議:“七哥,我是不是該去請父皇賜婚?”
眸定定的打量了眼十一弟,傅錚擱下手里的茶,嘆道:“壞人姻緣總是不好。”
這話一說,傅釗的臉愈發紅了。
傅錚見狀繼續說:“那阮四郎好像還不錯。怎麼,十一弟你不想嫁旁人?”說著,傅錚抬眸過來。
他的眼黑漆漆的,能徑直到人心底,讓人撒不了謊。傅釗雖然尷尬,但仍點了點頭。
傅錚靜靜看著,好半晌又嘆了一聲,道:“壞人姻緣的事咱們不做,但有人可以做。”
“誰?”傅釗好奇。
傅錚冷笑,眸又沉下來,他淡淡道:“太子。”
這個壞人,就讓太子當去吧,傅錚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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