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梅茹到了孟府,先去后面拜見孟老太太。孟老太太見著梅茹高興極了,連忙喚到邊坐下。
說起來,孟府三房統共只得了兩個姑娘。大姑娘如今已經出嫁,府里就剩二姑娘蘊蘭,上上下下自然疼的。偏偏小喬氏一門心思鉆到學問里,跟個木頭似的,每日管束著自己兒,何時習字,何時念書,何時學棋……如此一來,老太太想疼蘊蘭都沒機會。這會子見梅府的姑娘來,也是打心眼里歡喜的。拉著梅茹的手問了幾句話,外面便傳來一道脆生生的焦急聲音:“可是循循來了?”
老太太故意板起臉,道:“什麼循循循循的?連姐姐都不了?”
“老祖宗,我和循循好著呢!”這話音剛落,屏風后面便轉出來一個小姑娘,穿著半舊的短襖和羅,挽著家常的發髻,是最舒服的打扮。
來人正是孟府二姑娘蘊蘭。
見著梅茹,眨了眨眼,滿是你知我知的小心思。
梅茹會意,抿一笑。
陪孟老太太又說了一會兒話,姐妹二人牽著手出來了。
孟蘊蘭逮著空,終于有機會長長舒出一口氣。噼里啪啦就道:“循循,多虧你來了!要不然,我娘又得逮著我背《論語》、《中庸》,整天之乎者也,腦殼疼死了!”梅茹被這模樣逗笑了,還來不及接話,那邊廂孟蘊蘭哼了一聲,又開始忍不住埋怨:“循循,你都好多天沒來見我了!”說著偏頭看著梅茹,剛要擺個臭臉,忽然咦道:“循循,你今日倒不一樣了?”
梅茹已經夠會說的了,可到孟家蘊蘭還是得甘拜下風,這位說三句,梅茹都不一定能說一句!
這會兒梅茹竊竊一笑,只是問:“哪兒不一樣了?”說罷,又搖頭晃腦道:“可是我變好看了?”
“就你臭!”孟蘊蘭跳起來咯吱,梅茹不甘示弱,連忙還擊。
兩人在路上就鬧起來了,沒個正行。正得意忘形呢,后面突然傳來一聲輕喝——
“蘭兒!”
兩人同時收住手,訕訕的轉向說話那人。
輕喝一聲的正是孟蘊蘭的嫡親哥哥、孟府二爺孟安。
“哥哥。”
“安表哥。”
兩人耷拉著腦袋齊齊喚他。
孟安“嗯”了一聲,又道:“蘭兒,別在這兒瞎胡鬧,省的娘聽到又罰你!”
孟蘊蘭沖梅茹吐了吐舌頭,挽著孟安胳膊撒道:“所以啊,哥哥千萬別告訴娘。”
孟安拿沒辦法,寵溺般的嘆了一聲,見梅茹在,又開始寒暄道:“茹表妹,你來了。姨夫、姨母子可好?”
梅茹跟這個表哥關系平平,這會兒點頭道:“好的。”
一陣安靜。
孟安想了想,又問:“老太太子可好?”
“也好的。”
還是一陣安靜。
孟安只能再問:“聽說府里蒨表妹落水,現在可好些了?”
“好多了。”
孟安了,似乎還要問,孟蘊蘭便不了了,生怕自家這個哥哥將梅府大大小小都問一遍,連忙道:“哥哥,你怎麼從書院回來了?”孟安如今還在城外的書院讀書,準備科舉,難得歸家來一回。
被孟蘊蘭這麼一打岔,孟安果然不再問了,梅茹長吁一口氣。
孟安解釋道:“娘親似乎要重修編纂一些東西,讓我回來看看。”
孟安人雖呆呆的,說話也呆呆的,可學問是頂好的,在整個孟府也算別樹一幟。武定侯孟府是行伍出,從老太爺到幾個老爺及至底下的大爺、三爺都在軍營述職,唯獨孟府二爺孟安后來考了科舉,還在殿試里被皇帝點中榜眼。
如今他要去小喬氏那兒,梅茹也要去小喬氏那兒見禮,于是三人正好一路。
他們到的時候,小喬氏剛要開始作畫,一手攏著寬袖,一手提筆,正低頭凝思著什麼。
“姨母。”梅茹上前見禮。
小喬氏微微點了點頭,道:“你們自己下去說會兒話吧。”每日皆按時辰研習琴棋書畫,這會兒便到作畫的時辰了。孟蘊蘭竊喜,正要拉著梅茹離開,小喬氏突然又喚住:“蘭兒,循循走后你就過來,別耽誤今日的工夫。”孟蘊蘭聞言,那份笑意便凝固住了。
梅茹將從府里帶來的紅梅遞給小喬氏邊的丫鬟,命人找花瓶好。
小喬氏這才慢悠悠重新抬起臉,“擺這兒不好看,放那兒去。”如此吩咐了一聲,又垂下眼琢磨手里的畫。
一旁的孟安問道:“娘,你今日喚孩兒前來是要重修什麼?”
小喬氏也不抬頭,只是道:“都在后面架子上,自己去瞧吧。”
一聽這話,孟蘊蘭就走不路了。湊著梅茹耳邊道:“后面可都是娘的寶貝,咱們跟著去瞧瞧?”
知喜歡這些,梅茹自然點頭。
小喬氏口中的“后面”是的書房,里面足足擺了七八個大書架子,每個架子上面擺的滿滿當當,也難為孟府大老爺一個文墨不通的大老,卻娶了這麼一個才娘子。
小喬氏托孟安重新編纂的冊子如今都在第一張臺案上擺著呢,厚厚的一大摞。梅茹隨手翻了幾冊,全是小喬氏原先在各地收集到的方志。既然是小喬氏的東西,梅茹不解了:“姨母如此好的學問,為何不自己筆重新編纂?”
孟蘊蘭撇撇道:“我娘定要說,弄這些東西不過是白白浪費的學問罷了。”
這口吻學的十足十像,想到小喬氏的模樣,二人對視一笑。
臺案上的方志足足有四五十冊,胡堆著,孟安只能先分門別類放好,有吃食、裳、首飾、花卉、金石……實在是眼花繚,數不勝數。看來看去,他便覺得有些為難了,于是對小喬氏道:“娘,這裳、首飾我一個男兒家,一竅不通啊,怎麼弄得來呢?”
小喬氏落完一筆,這才對孟安道:“道知,你不替為娘整理這些,還能有誰?”——道知是孟安的表字。
孟蘊蘭一聽這話,了一句道:“娘,還有循循啊!”小喬氏過來,孟蘊蘭指著梅茹道:“循循最喜歡裳首飾了,哦,還有吃食……娘,你給是最妥當的!”
“我?”梅茹忙不迭搖頭,“我不行。”
小喬氏略略一思量,沒說行,也沒說不行,只是擱下筆,側對梅茹道:“循循,你過來寫幾個字。”
梅茹不解,卻還是上前。
小喬氏用的湖州產的湖穎,梅茹提起來蘸了蘸墨,剛要在底下的宣紙上落筆,小喬氏制止道:“不是這張,是那張。”說著抬手一指,正是旁邊作廢了的一張。
梅茹微汗,又拿過那張寫下兩個字,寫完之后向喬氏。
小喬氏在旁邊瞧了一眼,搖頭道:“字丑了些,果然不行。”
“……” 一室詭異安靜。梅茹、孟安、孟蘊蘭三人皆瞠目結舌,實在不知該如何應對。
小喬氏將梅茹寫過的那張紙丟在一旁,道:“丑是丑了一些,卻也不是不可教。”說罷,又對著梅茹道:“循循,你明日起過來,姨母教你。”
梅茹聞言,瞬間驚出一冷汗!
連蘊蘭這樣在京城里已經有了名號的才都吃不消小喬氏,一個半吊子中半吊子,哪兒得了小喬氏?
“不行,不行。”梅茹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姨母,我如今在府里有夫子教,如果貿貿然不去,只怕夫子會不高興。”
可任梅茹說破皮子,小喬氏卻是再也不看一眼。仔細端詳著底下的畫,小喬氏自顧自吩咐道:“明日巳時到府里。”
梅茹一個頭兩個大,待到孟蘊蘭閨房,氣的直跳腳:“就你這個蘭丫頭多!如今好了!”
孟蘊蘭樂的已經捧著肚子在榻上打滾了,“循循,也讓你試試我娘的厲害!”
梅茹氣結,只道:“我明日可不來。”
“別啊,”孟蘊蘭道,“好循循,你過來了,咱們還能在一玩兒呢。”
“誰要跟你一起玩兒?”梅茹的背。
兩個人為此又鬧了一會兒,孟蘊蘭忽然想到一樁事,好奇道:“哎,聽說宮里十一殿下給你送了四屜包子?”
真真是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
梅茹糾正道:“不是送,是賠!”
“那吃了人家包子,就是人家的人了!”孟蘊蘭拍手笑道。
梅茹一聽,登時氣不打一來,上前作勢要撕的,那邊哎呦哎呦的求饒,又說:“如今京城里都在傳呢,說蒨姐兒和燕王殿下,還有,你和那送包子的十一殿下。”
“誰?誰在傳?”梅茹質問道。
孟蘊蘭笑著要說什麼,的大丫鬟挑簾進來道:“二姑娘,周家小姐來了、”
孟蘊蘭撇撇,道:“喏,來了。”又對梅茹道:“今天還真趕巧了。”
腹中約約絞起一痛意,梅茹臉微沉,冷冷笑道:“還真是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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