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飛奔在去往皇宮的路上，陸季遲翻著腦中關于昭寧帝的記憶，心里閃過了一萬句媽賣批。

先帝昏庸，不理朝政，日常除了跟妃子們玩生娃游戲就是沒玩沒了地嗑藥。磕著磕著，最終在三年前把自己嗑死了。

他死后本該太子繼位，可太子卻被人二皇子派人給殺了。二皇子又被三皇子和四皇子聯手抹了脖子，再之后五六八三位皇子加混戰，先帝幾位兄弟也趁機浪了一把，一群人為了皇位殺紅了眼，弄得民不聊生，整個大周搖搖墜。

這時大周最強大的外敵北夏也趁火打劫，突然進犯……外憂患，風雨飄搖，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大周要完的時候，生母卑微，不帝寵的小明七皇子橫空出世，一鍋端了上述幾位兄弟和皇叔，功登上皇位。

稱帝后，他先是以雷霆手段平定，后又駕親征，率領十萬大軍擊退驍勇善戰的北夏雄師，功保住了大周江山。如今大周雖然還沒有徹底從那場混中緩過來，卻也一直在他的勵圖治下慢慢恢復，相信再過個十年八年，必定能重現曾經的繁盛富強。

——沒錯，原主想反的，就是這麼個能與秦皇漢武相比肩的牛人。

陸季遲簡直想給他跪下了。

同為皇家脈，不甘屈于人下，想造個反奪個位什麼的其實并不難理解，歷史上殺父弒兄，功上位的狠角也不，可問題是，得看勢啊年！

這昭寧帝要是個先帝那樣的廢點心也就罷了，可人家不是，人家是個能把你秒渣渣的大佬，這麼以卵擊石的，是嫌命長呢還是嫌命長？！

又回想起昭寧帝置前頭那幾個死鬼兄弟時兇殘的手段，陸季遲頭皮發麻，忍不住就催促道：“再快點！”

外頭趕車的魏一刀有些不解，但想起自家殿下的破脾氣，到底沒敢多問，只越發討厭了昭寧帝幾分——這是得有多壞，才能他家殿下連這點兒時間都等不住，要親自進宮去看他倒霉啊？

正想著，到地方了，陸季遲跳下馬車，拔就往后宮跑。

為了避嫌，已經封王的皇子是不能再隨意往后宮去的，但這會兒況危急，陸季遲本想不起這茬。魏一刀想提醒他，還沒開口，就看見了昭寧帝的侍林福來。

面白無須的老太監正笑瞇瞇地與一個穿水碧襦的見禮。

垂著頭，看不清容貌，只出白皙的下。量不低，段窈窕，裊裊婷婷地站在那，與后那個發面饅頭似的丫鬟形了鮮明的對比，說不出的優雅麗。

不過陸季遲這會兒并沒有心思欣賞人，下意識掃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倒是林福來和那聽到腳步聲，回頭與他行了個禮。

“見過晉王殿下，殿下怎麼這會兒進宮來了？”

陸季遲認出林福海的份，學著原主的樣子傲慢地看了他一眼：“本王找皇兄有事，他人呢？”

“陛下在書房……”還沒去劉人那就行！陸季遲心頭一松，林福來咪咪一笑，繼續道，“教劉娘娘寫字呢。”

陸季遲：“……”

說話不氣會死啊？！

心塞無比地轉過，陸季遲向原主記憶中的書房跑去。路過那時，恭敬地福了一下：“恭送殿下。”

聲音溫糯，聽著有些悉，但陸季遲這會兒哪有功夫管這個，什麼反應都沒有地跑了過去。

余看了他片刻，微微勾，帶著丫鬟與林福來告辭，轉往后宮走去。

而陸季遲……

剛進門就看見劉人正端著一碗湯往昭寧帝里喂什麼的，年心里大喊一聲握草，想都沒想就沖上前搶過那湯，一口氣喝了個干凈。

“……”

半晌，陸季遲在一片死寂中放下手中瓷碗，對昭寧帝干一笑：“我……正好有點兒了。”

昭寧帝是個長相斯文的青年，五只稱得上清秀，但天生一雙笑眼，看起來十分和善。他如今也不過二十六歲，正是年華最好的時候，穿著一月牙常服的樣子，看起來像個儒雅的書生。

然而陸季遲知道，這一切都是假象，這位大兄弟是只笑面虎，吃人不眨眼的那種。因此見他回神后盯著自己不說話，陸季遲心里又念了一句媽賣批，然后使勁一掐大，眼睛就紅了。

“我……臣弟失態了，臣弟知錯，只是皇兄，我方才……”他低著頭，蔫噠噠的樣子看起來有些可憐，“我方才做了個夢。”

他向來驕傲張揚，何曾有過這樣萎靡的時候？昭寧帝眸子微閃，揮手示意劉人等人退下，這才溫聲道：“行了，一碗湯而已，說說，什麼夢竟能把你嚇這樣。”

陸季遲搜了搜原主的記憶，一邊用掐自己大一邊低聲說：“我夢到七歲那年，皇兄為了救我差點溺水而亡的事了……”

昭寧帝一怔。

“那時我年不懂事，見荷花池里的錦鯉長得碩，非要下去抓來吃，卻不小心了下去，若不是皇兄正好路過，及時將我撈上來，我怕是已經……”大好疼，陸季遲在心里將原主吊起來狠狠了兩下，眼睛越發紅了，“那時天冷，皇兄掙扎著將我送上岸，自己卻小筋，險些沒能上來。”

想起單純好的年時，昭寧帝眼神微暖：“是啊，幸好你哭得大聲，將附近的衛軍引了過來。”

陸季遲也配合地目懷念，但很快就抿了一下：“那時我心里十分激皇兄，還暗暗發誓要一輩子對皇兄好，可是后來……”

“后來什麼？”不聲地掃過年前不慎沾到的湯渣，昭寧帝慨似的說，“朕記得那件事之后，你有一段時間很黏朕，朕走到哪兒你都像個小尾似的跟著，但好像……不到一個月吧，你就不愿意搭理朕了，問你你也不說，只撅個小說朕太討厭。”

陸季遲沉默半晌，低聲說：“是八皇兄跟我說，皇兄救我，并非出自真心，而是……而是借此引起父皇的關注。”

這事兒是真的，但其實原主也記不清到底是哪個哥哥跟他說的這話了，反正八皇子已經是死鬼一只，陸季遲沒有任何負擔地將黑鍋甩在了他頭上。

“原來是這樣。”八皇子確實是個喜歡搬弄是非的人，又想到當年先帝確實因為這件事對他好了一陣，昭寧帝搖頭失笑，“難怪你突然就不肯理會朕了。”

晉王的生母容妃是鎮遠侯府嫡出的姑娘，份高貴，才貌雙全，很得先帝喜歡，加上晉王又是先帝十一個兒子中年紀最小的一個，先帝非常寵他。生慣養長大的孩子，自然比旁人傲氣些，得知自己視為救命恩人的七皇兄并不是真心想救自己，而是在利用自己之后，他氣壞了，再也不愿與他往來不說，還欺負他。

若不是容妃在昭寧帝登基前最困難的時候拿自己的命助了他一把，陸季遲覺得，就原主那作天作地的樣子，早就被昭寧帝送下去和幾個死鬼兄弟做伴兒了。偏他還不知珍惜，卯足了勁兒要造反作大死……

陸季遲覺得自己真是倒了霉了，穿到這麼個家伙上，憋了又憋，方才抬起一雙通紅的眼睛看向昭寧帝：“皇兄當年……是真心想救我的嗎？”

昭寧帝似乎沒想到他會問得這麼直接，頓了一下后笑了：“當然是真心的，朕再功利，也不會無恥到去利用一個年的孩子。”

不等陸季遲回答，他又意味不明地挑了一下眉，“你向來驕傲豁達，今兒怎麼突然多愁善起來了？還有方才那急吼吼的樣子……”

他狀似隨意地敲了一下椅背，陸季遲心頭卻跟著“咚”地跳了一下。

他怎麼覺這大兄弟好像知道原主暗地里干的破事兒……這念頭陸季遲背后發涼，想都沒想就往死里擰了大一把。

“難怪夢里母妃一直罵我，說我對不住皇兄！原來……皇兄，對不住，是我不好，我不該聽信老八那王八羔子的挑撥，誤會了你這麼多年……”

看著嗷的一聲撲過來抱住自己，嗚嗚大哭的陸季遲，昭寧帝：“……”

第一次，他發現自己看不懂這熊弟弟了。

果然是長大了，心機更深了嗎？

正思索著該說些什麼，熊弟弟又說話了：“母妃昨晚狠狠教訓了我一頓，皇兄，我跟發了誓，以后再也不跟你對著干了！咱們，咱們往后相親相，好好兒地做兄弟！”

看著那雙一掃往日渾濁，再看不見半點野心的桃花眼，昭寧帝一怔，不知怎麼竟有一瞬間想要相信這話。

但也只是一瞬間罷了，他垂目一笑，溫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這般懂事，你母妃見了一定很高興。”

陸季遲也不失，他的態度轉變得那麼突然，昭寧帝會馬上相信才有鬼，不過眼下的危機好歹是解決了，他心下微松，暗暗舒出口氣。

正猶豫著要不要再賣個蠢昭寧帝更相信自己一點，昭寧帝又說話了：“你這一直做夢的，可是昨晚在安國公府驚著了？說來朕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呢，怎麼好端端的落了水，可有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