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二姐，我沒事，你先出去，不用管我。」瀲雖是跪著不敢彈，卻扭頭對我開口道，眉

目之間有幾分焦急，倒像是在擔心我不肯出去而惹了父親生氣，也一併罰一般。

我看著他的凍得微微發青，背上有幾道傷口已經滲出跡，不由得心一疼，這初春

的天氣，仍然極冷，饒是他子骨結實，卻到底養尊優慣了，怎麼能得住這樣的折騰。

母親眼中有淚，可是看了一眼面冷峻的父親，終是什麼話也不敢多說，緩緩的放開了握

著我的手。

我心底微微一嘆，垂下眼睫，走到父親面前規規矩矩的跪下，輕聲開口道：「父親是一家

之主，教訓弟弟原屬應該，兒原本絕無半分話的餘地的。只是如今瀲剛剛凱旋而歸，明日

紫荊宮中還有皇上親設的慶功宴在等著他，若是缺席，這可是大不敬之罪。而即便是他去了，

若讓皇上看到他上有傷，也不好代呀。」

父親神微微鬆了些，卻仍是鐵青著臉一聲不吭，於是我繼續低垂羽睫，斂容輕道：「

這次的事，歸結底全錯在兒上，瀲如果沒有遠赴漠北來尋我，也就不會生出這許多事

。如今看他一人罰，兒心中實在難，如果父親執意不肯原諒他，兒自然不敢多說什麼

，只好陪他一徑跪下去吧。」

話音剛落，瀲已經急急的道：「二姐，你發什麼瘋，地上寒氣這麼重，是你得了的嗎

？誰要你誰什麼事都往自己上攬？誰要你陪我跪？是我自己不願意娶懿公主，與你何干

？」

我不理他，徑直跪行到他邊，他越發的急了，又因為著家法不能起，只得對著母親

連聲呼喚道：「母親，你快讓二姐起來呀！」

母親面亦是焦急，轉向父親：「老爺，你看這……」

父親並不理會母親，沉著面容對我道：「連他自己都說了，這件事與你不相干，你如今

這樣做，是在要挾我嗎？」

我垂眸輕道：「兒不敢，只是父親責他，兒責已，只有這樣才能心安。」

「不敢？我看你分明就是！」父親怒極，冷冷一笑。

我心中難過，低著頭，不再說話，只是依舊端端正正的跪著，面對先祖靈位。

母親忍不住掉下淚來，深吸了一口氣，向父親開口道：「老爺，孩子們不懂事，你生氣是

應該的，可是千萬不要氣壞了子啊。我先陪你回房歇歇，瀲兒這裡，讓清兒好好同他說說，

他們姐弟好，清兒的話他會聽的。」

父親冷冷道：「都敢來要挾我了，你以為還會勸弟弟什麼話嗎？他們大了，翅膀

了，眼睛裡也沒有我這個父親了，更沒有這個家！」

我心中一痛，越發的垂下眼睫，強咬住下方沒讓自己掉下淚來。

而母親流著淚，長長一嘆：「孩子們再不好，也還是你我的兒，看他們這樣，你就不心

疼嗎？這天寒地凍的，祠堂裡面寒氣又重，真的凍出病來可怎麼辦，明天晚上可是還有皇上親設的慶功宴啊！」

父親看了跪在先祖靈位前的我和瀲良久，終是什麼話也沒說，拂袖而去。

我知道他是饒過瀲了，可是心底，卻是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我想起了他方才對我行大禮時，發心微閃的銀，心一酸，險些掉下淚來。

母親自然是沒敢理會我和瀲的，急急的跟著父親出了祠堂，我和瀲自然也不敢起，就那樣跪著，我無心開口說話，他卻也是沉默。

直到大哥和表荇荇奔進了祠堂，手忙腳的攙扶我們起來。

到了瀲的節南山居，青荇在間幫他上藥，大哥他們囑咐我好好勸勸瀲，便到父親住的主屋那去了。

我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外間，瀲不一會就上好藥換了裳出來，走到我邊道：「二姐，父親是在生我的氣，不關你的事，你不要自責，他也是被我氣過頭了才會說那些話的。」

我勉強笑了一笑：「我知道的。」

他見我這樣，頓了頓，又道：「你本來也是為了我才會那樣做的，又不是真的存了忤逆要挾的心思，父親是知道的，我們都知道，你就不要再鑽牛角尖了。」

我苦笑：「可是，不管有意或者無心，我真的是在賭父親的不忍心。」

他一愣，隨即又很快朗聲道：「那也是因為……」

「好了瀲，你不用再找藉口寬我了，」我出聲打斷他的話：「有沒有做錯，應不應該，其實都是心底自知的事，我不後悔，也就是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深深看我，而我不願意繼續想下去，轉了個話題開口道：「怎麼樣，上的傷還疼不疼？」

他搖了搖頭：「一點小傷罷了，我只擔心父親被我氣壞了。」

我輕輕一嘆：「你也知道會惹父親生氣，為什麼脾氣還是那麼犟呢？」

他冷冷一揚眉：「皇家公主，哪一個是省油的燈，而這個懿公主，又要更費油一些。看看做的那些事，遍選俊年到宮中伴遊玩樂不說，還與朝臣走過甚，一個人，哪來的那麼強的權力心，要我娶，我不如直接出家算了！」

我輕輕一嘆：「你不願意，可以把原因向父母說明呀，又或者，你去跟父親母親好好說，就說你年紀小，不想那麼快家，父親母親疼你，總會有轉圜餘地的，何苦像現在這樣著幹，鬧得那麼僵呢？」

他的聲音聽來有些悶：「二姐，你知道我素來最煩這些拐彎抹角的事了，對旁人那是不得已，我不想對自己的家人也要這樣。我原以為父親母親能明白的，也不會我，沒有想到會這樣。」

我有些難，正開口寬他幾句，他卻已經很快的調整過自己的心態，對我一笑，只是不知道是真的釋然了，還是只是不想讓我擔心。

我只能輕輕嘆道：「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他對我笑了一笑：「我已經想好了，你就不用心了。」

我有些疑，正開口問他，他卻明顯的不想多說，放鬆靠在後的窗櫺上轉換了話

題，對我笑道：「二姐，都怨你，要不是你，我還好端端的在別苑的楓林裡面狩白虎呢，現在倒好，白虎沒等到，倒等來一個甩都甩不掉的公主，二姐，你說，你要怎麼補償我？」

我雖然仍是有些擔心，但看著他這樣刻意做出的輕鬆姿態，也只能配合的微微一笑：「白虎是那麼好狩的嗎？也不知道你是從哪裡聽來的那片楓林裡面有白虎，偏就那麼認死理。」

他笑道：「不是說三殿下十三歲的時候就在那片楓林裡面從白虎爪下救過人嗎，你弟弟我也不會比他差。」

我輕笑出聲：「這樣的傳言多了去了，你也相信？」

他笑了笑，開口道：「我沒等到白虎，原來也以為是傳言的，後來問了秦昭才知道不是。三殿下的確是在十三歲那年，從白虎爪下救了前朝一個公主的命，可是為什麼到我的時候，就只有公主沒白虎了呢？」

他的話音落，而我的心，幾不可察的，微微一。

楓林白虎，原來從未深想，可是現如今，想要不在意，也已經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