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比賽可以說是段宇職業生涯的轉折點。

很多事都在賽后改變了。

羅娜讓段宇去與國家隊的教練談話, 自己在房間待著, 如同新婚丈夫焦急等待產婦。

腦筋時而卡頓，時而轉得飛快，眼睛盯著窗外發呆。

的房間在一樓, 外面是片小花園, 是酒店自己種植的，有一個園丁正在修剪枝椏。羅娜看著他剪子一開一合, 有些迷。他剪得心, 有一網的枝杈，他走后羅娜就盯著那枝杈，用目描繪它向天生長的姿態。

就這麼坐到段宇回來, 都快看對眼了。

段宇也是心大，進門后二話不說再次抱住羅娜, 想繼續做剛才沒做完的事。他連摟帶退給羅娜搞到床上, 羅娜兩手掐住他脖子給他制止住。

“說什麼了，趕代。”

他垂著頭，臉被掐的稍稍泛紅, 舌頭一吐, 裝吊死鬼。

羅娜著急道：“到底說什麼了？”

段宇吭嘰道：“還能說什麼，聊我的況唄，問我有沒有意愿去國家隊。”

羅娜激地給他掀開, 段宇啪嘰一下倒到一旁。翻騎到他上, 捧著他的臉使勁。段小朋友的臉被了面團, 兩手摟著羅娜的腰。

羅娜興半天, 忽然發現段宇的反應似乎有點太平淡了，掐掐他的下。

“干嘛？故作鎮定啊？來啊。”

段宇的目越來越深，羅娜某一刻竟發覺一傷緒。

“到底怎麼了，你別是高興到犯傻了吧？”

他撇撇，低聲說：“國家隊的那些人我都不認識。”

羅娜：“正常啊，第一次見面肯定不認識啊。”

“覺好陌生，他們問話也好生。”他仰脖看，“如果我去國家隊了，是不是就不能跟楊教練繼續練了？”

羅娜說：“當然不能，國家隊有自己的全能教練。”

他又問：“那你也不能在我邊了？”

羅娜嘖嘖兩聲，說：“別黏糊啊，我發現你一到關鍵時刻就賊稚。”

段宇憤憤道：“你怎麼一點離別的傷都沒有！”

羅娜懟他腦瓜，一邊說：“我傷你個腦袋！”

段宇長嘆一聲扭過頭，悶悶道：“其實我覺得在學校也不錯，省隊也可以。去了國家隊又能怎麼樣，也沒見國家隊教練帶出多八千多分的隊員，我在哪練還不都是七千多……”

羅娜靜了幾秒，手擰他耳朵，段宇疼得哇哇。

“你給我坐起來。”

段宇被羅娜拎著耳朵坐起，羅娜嚴肅地看著他。

“孫海平遇見劉翔之前，沒人敢相信中國人欄能拿世界冠軍。”

段宇低下頭，又被羅娜生生抬起，凝視著他的眼睛。

“國家隊選茂齊，也只是看好了打個電話，定個集訓時間去集合。這次是人家教練親自來找你，你剛比完賽人家就來了，你懂這是什麼意思嗎？”

段宇嗯了一聲。

兩人嚴肅了一會，段宇馬上又說：“可這樣的話我們就異地了啊。”

“咝——！”羅娜面猙獰，“我真想劈開你的腦殼油淋了。”

段宇捂住自己的小腦瓜倒到一旁。

靜了很久，羅娜問他：“你想什麼呢？”

段宇誠實回答：“我在想如果我再大一歲就好了。”

羅娜剛要問為什麼，忽然回過勁了。

他現在二十一，再大一歲就二十二，剛好到法定結婚年齡。

都不知道自己平日如此愚鈍的大腦是怎麼轉得這麼快的，想清這話里的意思，羅娜覺得自己也被油淋了。

“……你才多大就想這些。”

段宇抬頭。

“我不小了啊。”

“你才二十一。”

“我媽二十一的時候我都能背唐詩了。”

“不能這麼看，你家況特殊。”

段宇翻坐起，拉過羅娜的手，一本正經道：“我隨我媽，就喜歡的。但我沒厲害，十六歲就把我爸搞定了，我二十了才功。我想早一點跟你結婚，這樣去國家隊我也放心了。”

這恐怖臺詞聽得羅娜火山噴發，大力甩開他的爪子。

“你想麻死我嗎！”

“怎麼麻了？”

“現在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教練什麼時候讓你去國家隊集合？”

段宇嘆氣道：“讓我比完賽休息一下就去，說要集中訓練一陣，他們想讓我參加九月份的亞洲田徑錦標賽。”

羅娜咋舌。

昨天戴玉霞提起這項賽事的時候還覺得跟他們不搭邊，結果眨眼之間就擺到面前了。

這小子真是個天賜的福娃。

羅娜啪啪拍他后背：“好好練好好比，你拿好績我也跟著有面子！”

段宇被拍得晃了晃，還嘀咕著二十二歲的事，羅娜說：“別想了，現在不是你想這些的時候。”

段宇問：“你不想我再長大一歲？”

羅娜：“當然不想，我希你永遠這個年齡。”

說得口，下地去倒水。

這話引起了年的誤會，他看著的背影，冷淡道：“意思是不想跟我結婚？”

羅娜哭笑不得。

王啟臨說的也有道理，二十冒頭的小伙談起來簡直魔怔。

“跟結不結婚沒關系，你這個年紀機能正好在最佳狀態，力多，也不會有很大的傷病困擾。20到27是田徑的黃金時代，你現在還小，所以驗不到。”羅娜笑了笑，“等你過了25，你也會日夜祈禱時間過得再慢一點。”

段宇靜了好一會。

年齡是競技育避不開的話題，尤其是田徑、、游泳這類大項，過了二十五就是老將，往后每一年都是一道坎。

段宇還年輕，一切在向好的方向走，績突飛猛進，職業道路也規劃得井井有條。羅娜甚至想象不到他狀態開始走下坡路的樣子。

段宇下了床，從后面抱住端著杯子發呆的羅娜。

“我明白。”他低聲說。

“你明白什麼？”

“什麼都明白，我不會讓自己留下任何憾的。”

羅娜斜眼。

“你不是說想留學校嗎，不是說在哪練都是七千多分嗎？”

“我隨便說的你也信。”他狡辯道，“我第一次談，肯定控制不住想這些，你也不說諒我一下，還嘲諷我。”

“我嘲諷你什麼了？”

“是誰要油淋我大腦來著？”

“……”

倆人你一句我一句，嗆著嗆著又抱到一起了。

你儂我儂了一陣后，兩人前往餐廳吃晚飯。

當晚，段宇頂著楊金森森的視線收拾了細，進羅娜房間住。夜深人靜，他想繼續干白天被人打斷的事。他先哄著羅娜去洗澡。羅娜很是配合，致洗了澡，頭發吹干，換上一套新，還特地了點香水，涂了一點點淡妝。

一切準備就緒，待風萬種出來的時候，發現某男友已經像只死癩蛤蟆一樣趴在床上，微張，睡得旁若無人。

羅娜走過去。

“哎。”

沒靜。

踢一腳。

還是沒靜。

拎起他睡一角再松開，胳膊啪嗒落到床上。

羅娜淡定躺到床上，了屋外夜，再回頭看看段宇。

心中無，一夜無夢。

錦標賽迎來最后一個比賽日。

百米決賽要開始了。

除了段宇以外，李格也是羅娜的一塊心病。好在他最近狀態奇佳，自從小組賽的神勇發揮后，他后面的半決賽跑得也不錯，拿到10秒58，順利進決賽。

這吳澤沒有下場地，而是跟羅娜和段宇一起坐在看臺上。

“保不齊李格能拿金牌呢。”羅娜說。

吳澤冷哼：“就憑他？”

羅娜說：“人家怎麼了，現在那幾個超一線的百米名將都在國外跑鉆石聯賽，另外幾個人也沒有甩開李格太多。”

吳澤：“你以為他小組賽跑個10秒32就穩在這個水平了？”

羅娜說：“你怎麼對弟子一點信心都沒有？”

吳澤轉頭看：“賭點什麼不？他進10秒6你贏，進不了我贏。”

羅娜沉默三秒，說：“不賭。”

吳澤笑道：“怎麼了？你不一向對隊員很有信心嗎？”

羅娜湊到他邊，幽幽道：“他是你的弟子，誰也沒有你了解他。”

兩人正在神對視，忽然肩膀被人分開，段宇塞了一瓶礦泉水到吳澤懷里，然后笑呵呵從兩人中間進去。

“不好意思，人太多了，稍稍哈。”

吳澤面無表。

羅娜放眼空寂寥看臺，嘆了口氣，往旁讓了一個座位。

最后決賽結果不出吳澤所料，李格績10秒62，拿到第三名。

羅娜嘆：“乖乖，你這鐵定的預言家啊。”

吳澤看到這名次，徹底放松下來，翹起二郎，點了支煙，瀟灑地向天吹了口氣。

除了段宇和李格外，戴玉霞正常發揮，拿了塊銀牌。

比賽徹底結束了。

場地收整，領導致辭，運員退場。很快，育場里只剩下負責清理的保潔人員，打掃著年紀的熱和憾。

在飛回A省的班機上，段宇終于如愿以償與羅娜坐在了一起。

一次大型比賽結束，隊里總要給隊員放兩天假，然后教練組在一起開個會，總結一下。王啟臨會后讓羅娜單獨留下。羅娜以為是要說之前7000分的事，做好了萬全的戰斗準備，沒想到人家沒提那一茬，聊的都是段宇轉去國家隊的手續和材料問題。

最后還是羅娜小心翼翼提了一，王啟臨不咸不淡道：“材料轉走人家就不是我們的人了，你們談不談讓國家隊的領導去心吧。”說完冷哼一聲，“一個個的，在隊里沒一個省心，稍微養一點就全跑了！”然后絮絮叨叨走遠了。

羅娜了解王啟臨，每次送走優秀運員，他都是這種“嫁兒”的心態。

想想段宇要離開，羅娜也不慨萬千。

而此時段宇正在宿舍睡大覺，他足足睡了兩天，最后被賈士立喊醒了，他讓他來看一樣東西。

“快來看這個，兄弟你火了。”

段宇不明所以，頂著一頭窩發下床，賈士立捧著電腦給他看。那是一個視頻網站，一段大概三分鐘左右的剪輯。段宇睡得迷迷糊糊，一開始沒反應過來什麼意思，稍靠近了點，看清視頻題目——

“！超帥的全能鮮運員！”

“……”

段宇大概有些眉目了，賈士立點開播放鍵，果然閃出了自己的圖像。他扭頭就走，被賈士立著，“別不好意思啊，好好看看，你上相的呢。”

段宇梗著脖子，好像被人用刀架住了一樣。

這是他第一次在視頻里看到自己，這是從方頻道剪下來的視頻，他看著畫面左上角育頻道的標志，稍有些愣神。

視頻里傳來解說員的聲音，這是段宇很悉的聲音，他看育節目的時候經常能聽到他們的解說。

“第二道的是來自A省的小將段宇。”

“他之前是練跳高的，后來轉項全能后進步也是非常快。”

“沒錯，而且大家可以看到，這是個非常帥氣的小伙子。”

“是啊，像電影明星一樣，其實現在我們好多年輕運員值都很高，不比明星差。”

聽著這些知名解說員念出他的名字，夸獎他的長相，段宇的臉噌一下紅了。

“趕關了！”

賈士立按住他不讓他走：“別，彩的在后面呢。”

段宇宛如上刑一樣看視頻。

更可怕的是這視頻還是有彈幕的，從他出現開始，彈幕就一水的紅字。這些字給他的充了能，導致臉上紅暈越來越夸張。

忽然，彈幕里刷出一堆“前方高能”。

段宇的汗也隨著這四個字豎了起來。

什麼高能，還能有什麼高能……

下一秒，記者在休息區的隨機采訪畫面蹦出來了。

視頻里的自己好像沒有反應過來被采訪，左看右看，一臉懵。

彈幕忽然炸了，滿屏都是“太可了”“好萌啊”諸如此類的字句。

這回200斤的賈士立也不住他了，段宇豁然起，整個后背和胳膊都跟著一起紅了。

他吼道：“太蠢了！快點關了！我靠！太蠢了！”

賈士立三聲哈哈哈，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媽的笑死老子了！你下次上電視能不能帶著點智商！不過蠢點也好，現在妹子們就喜歡蠢的，你看看這些。”

他把視頻暫停，拉到最下面給段宇看評論。

評論蓋了好多樓，最上面，回復最多的一層是問段宇資料的。

——上了！誰有更多資料！表示本查不到他啊！

——主持人說了是新人，可能剛出來比賽的。

——誰認識他？！？！求資料！！！！！！！

……

在一堆求資料的發言里，有一條回復被頂了上來。

——他是A大經濟管理學院金融學一班的學生，馬上大三了，他是憑文化課考上A大的。

下面的評論又一次炸開了。

與此同時段宇的頭皮也炸了。

“這是誰！怎麼知道這麼詳細的！”

賈士立笑得一臉超然。

“沒錯，就是我。”

“賈士立！”

“啥也別說，快給我簽幾個名讓我倒手一下，不然明年的健卡都沒錢辦了。”

“你還健！我今天不把你胳膊卸了！”

段宇的臊全部化力量，沖過去狠狠收拾了賈士立一番，賈士立知道他不會下死手，一邊挨捶一邊接著調侃。

“你火嘍，要我說你趕出道吧，還跑什麼啊。”

“我出你的道！”

段宇被得都口了，他臉也是越來越紅，真像著火了一樣。窗外明慵懶，照耀著窘迫的年。屋里揚起的灰塵似乎也被染了，出一天真的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