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開到距離學校五公里開外的建材市場, 這一帶是小商品城, 每天人流量巨多，吳澤讓司機把車停在路口。

“他來這里干嘛？”羅娜問。

吳澤：“玩。”

他輕車路帶羅娜走到建材市場里面，周圍都是小型檔口, 充斥著叮叮咣咣的鐵聲, 空中飄滿浮塵。羅娜之前只知曉有這麼個地方，但從沒來過這里。吳澤繼續往里走, 走到西邊出口, 對面是個大型的服裝批發商場，路邊堆著大包小裹的貨。

羅娜抬手扇灰：“這有什麼可玩的啊？”

吳澤沒說話，羅娜瞄向他, 基本已是黑云城城摧。

他腳步越來越快，羅娜預快到目的地了。

果然, 在路口串店拐了個彎, 一家電玩城出現在他們面前。雖然地偏僻，而且設施破舊，但電玩城人氣很旺, 門口聚集了一群煙聊天的小青年。

羅娜又看了眼吳澤, 他眼底發黑，一把推開破破爛爛的玻璃門。

電玩城里放著很大聲的音樂，烏煙瘴氣, 羅娜吳澤, 喊道：“你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

吳澤進暴怒模式, 完全聽不進任何人的話。他自帶雷達一樣, 往一個方向一瞪，從群魔舞中找到了那道影。

羅娜快步跟上吳澤。

就算再怎麼不務正業，李格從背影看還是一個運員。他跟段宇一樣，火氣足，大冬天只穿件薄外套，袖子還擼到胳膊肘，出了半截紋。

羅娜曾在夏日見過這套紋的全貌，是個渾冒火的神像。那天田徑隊訓練完，天氣太熱，李格就把上了。他年輕氣盛，有意炫耀，所有人的目都被他吸引，包括羅娜。

現在想想，好像那時段宇就吃了醋，他問在看什麼，羅娜說李格的紋很炫，就是花里胡哨不知道是什麼。

段宇沒說話，第二天查完資料回來告訴羅娜那是不明王。他問是不是特別喜歡，還說他也可以紋一個。

羅娜當場就批評了他，說你別搞這些邪門歪道的東西。

段宇哼一聲，說那你就別看了。

不合時宜想起甜節，羅娜笑了笑。

前方，眼看李格要進吳澤的斬殺范圍了，羅娜趕從后面拉住他。吳澤氣勢太盛，羅娜被帶得一個踉蹌。

低聲音道：“你別沖，冷靜一點。”

吳澤咬牙：“我今天打不死他！”

羅娜正道：“我問你，你是想打死他還是想保住飯碗？”

吳澤回答：“打死他。”

羅娜：“……”

吳澤繞開走向李格，羅娜拉不住了，急之下喊道：“師哥！”

這個法讓吳澤駐足，緩緩回頭。

羅娜還沒想好怎麼說，往后看了看，李格玩得渾然忘我，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險境。忽然間，游戲畫面吸引了羅娜的注意。

那里面有兩個小人打來打去。

羅娜看著說不出的悉，眉頭微皺，問吳澤：“你看那個……是拳皇吧？”

吳澤瞥了一眼，沒說話。

羅娜走到他邊：“那白頭發的是K吧，我沒記錯吧？”

吳澤黑著臉，半晌吐了一句：“是阿修。”

羅娜笑了，吳澤冷哼。

他的氣場好像沒剛剛那麼恐怖了。

羅娜小聲問：“你是不是也想起來了？”

很多年前他們念校的時候，吳澤淘氣，帶羅娜逃訓練，十次有九次去游戲廳，當時他來玩的就是拳皇。羅娜記得那家游戲廳很破，拳皇只有97版本，吳澤一手八神庵秒天秒地。

而他能玩多久全看王叔找來的速度，找到之后就是一頓暴打。

“時間過得真快。”羅娜嘆。看著李格的背影，幾乎跟當年的吳澤重疊。諷刺道：“你自己當年還玩，憑什麼現在人家玩你就要殺人家。”

吳澤冷笑：“那當年我玩了就被打，憑什麼他玩就不能被打。”

羅娜噎住幾秒，說：“時代不同了，現在不能用這種教育方式。”想了想，忽然靈一閃。“你現在還會玩嗎？”

吳澤挑眉：“干什麼？”

羅娜湊他邊問：“你覺得他玩得厲害嗎？”

吳澤吊著眼梢遠遠看了一會，吐了倆字。

“菜。”

羅娜勾勾手指，“來，我們從后面走。”

坐在李格對面，與他決戰的是個瘦弱的小青年，兩人打得面紅耳赤難解難分，李格埋著頭招，像得了帕金森一樣渾搐。

小青年打得聚會神，忽然被人拉起來，眉頭一就要罵人，但回頭見到鐵塔一般的吳澤，頓時銷聲。

吳澤歪歪下。

小青年識時務，走了。

吳澤坐到機前，羅娜蹲在他旁邊，機正好擋住了他們的影。因為強行打斷對戰，剛剛那一局李格贏了。羅娜過兩臺機的隙看對面，囂張的小屁孩臉上洋溢著中二的笑容。

下一局很快開始。

羅娜看著吳澤叼著煙練選擇角的場景，恍然間覺得時倒流了。

雖然游戲版本不一樣了，但吳澤選的還是悉的那三個人——草薙京，八神庵，大門五郎。羅娜小時候還曾給這個組合起名為“大京”。

對戰結果很快出來，吳澤寶刀未老，第一個上場的角八神庵直接一串三，把李格打傻眼了。

他馬上又開一局，結果一模一樣。

眼看李格臉越來越差，羅娜覺得莫名其妙的好玩，捂住看吳澤，他角也帶著冷笑。

連輸三場，李格不了了，狠狠一拍機，站起來就想挑事。

吳澤眼峰一挑，正等著他呢。

李格看清對面人，眼瞪如金魚，一時間像被點了一樣一不。

羅娜也跟著吳澤站了起來，李格終于醒了，扭頭就跑。

吳澤煙一摔就追了上去。

李格還沒跑到大門口就被吳澤追上了，吳澤薅住他后脖領，用力一拉。

“唔！”李格咬牙，下盤猛然發力，生生站住沒摔。

羅娜看得驚訝，第一次見到被吳澤用全力拉還拉不倒的運員。

李格掙扎道：“放開我！你干什麼！”

吳澤說：“你有臉問我干什麼？”

“我都破了校記錄了你還要我練什麼？”

“你就是破了世界紀錄，錦標賽前也得聽我的。”

“你不就是讓我拿獎牌嗎？”李格一把甩開他，揚起下，“我給你拿就是了，你別以為幫我墊了幾萬塊錢我就賣給你了，我可不是A大的學生，你管不著我！”

他往外走，吳澤問：“你去哪？”

“我去哪去哪！”

“再找個地方接著玩？”

“沒錯！你管老子！”

吳澤看著他的背影，靜默五秒，然后大步走過去，在李格后抬腳，一腳踹在年的膝蓋窩上，李格就地跪下。

“吳澤！”羅娜沖過去拉，但這回無論如何也拉不住了。吳澤從后面掐住李格的脖子，另一只手反扣他的手腕，沖羅娜沉聲道：“去車。”

路邊行人圍觀。

按理說李格的格不應該這麼輕易會被制住，但吳澤這次真是了雷霆之怒，羅娜不敢說話，跑去攔車。

李格被吳澤回學校。

兩人坐在后座，在車上又罵了起來。

李格可能打架打不過吳澤，但口才還溜的，他還把王啟臨給搬出來了。

王啟臨今年主抓短跑，李格績的飛升讓他對他刮目相看。而且對王啟臨而言，運員永遠大于教練，所以李格的地位自然毫無懸念地超過了吳澤。

王啟臨不止一次提醒吳澤，要保好這苗子。

吳澤被李格連嘲帶諷說得怒發沖冠，但又不能真的對他下死手，氣得半路就下車了。

李格勝了一局，臨別還跟吳澤道了句再見，吳澤狠狠摔上門。

羅娜回看李格：“你怎麼這麼不服管？”

李格哼道：“我憑什麼服管？”

“吳教練也是為你好，你既然已經來隊里了，為什麼不好好練呢？”

李格冷笑：“他對我好？你哪只眼睛看到他對我好？你們村兒都是這麼對人好的？”

羅娜：“他只是脾氣差，但對你真的不錯。”

“來。”李格翻了一眼，“我跟他只是相互利用的關系。”

羅娜說：“他沒有在利用你。”

李格瞪眼：“他是用我來保自己的飯碗，別以為我不知道。”

羅娜說：“如果我告訴你他對自己的飯碗沒有那麼在意，你相信嗎？”

李格：“不信！”

羅娜笑了：“那如果我告訴你他對你這麼嚴格是不想你浪費才能，你是不是更不信？”

李格小臉繃：“當然不信！”

羅娜點頭，轉回前方，淡淡道：“你以后會懂的。”

車停在校門口，李格頭也不回走了。

羅娜覺得這倆人上輩子不是有殺父之仇，就是有奪妻之恨。兩人總是見面沒五分鐘就能吵起來。本來羅娜建議寒假了，雙方先拉開距離冷靜一下，可偏偏李格跟家里關系奇差，放假不回，要不給他留學校指不定上哪失足去。

除夕前夜，王啟臨特地打電話來囑咐吳澤要給寒門隊員送送溫暖，吳澤全程咬著牙聽，最后把手機摔了桌子上。

羅娜在旁風涼道：“別摔壞了，你還有錢買新的嗎你。”

吳澤斜眼看。

只有羅娜知道，王叔這一場病幾乎把吳澤的積蓄都掏空了，他給李格墊付的幾萬塊錢差不多是最后的家底了。

吳澤笑了笑，把手機撿了回來。

“也是。”

羅娜抿抿。

雖然窮，但心態好。

除夕前夜，吳澤和羅娜帶著問題兒去超市買吃的。

他們選購啤酒，李格在旁邊咋呼，不是這個度數低了，就是那個口不好，吳澤冷冷道：“你想喝什麼自己買。”

李格閉了。

一個賽一個窮。

兜里手機震了一下，羅娜拿出來看，是段宇的消息。

他趴在床上發自拍，應該剛剛洗過澡，渾潤，上赤，摟著枕頭笑，出一點點紅潤的舌尖，眉眼之間盡顯風。

圖片配有四字：“想我了沒？”

羅娜：“……”

自打冬泳結束，這孩子都解鎖了些什麼技能。

心里有小怪在撓，冷不防抬頭，吳澤正看著。

羅娜慌忙收起手機。

吳澤問：“怎麼了？笑得跟個傻子似的。”

羅娜搖頭：“沒事沒事。”

沒回消息，遠方的年像是發泄不滿一樣，消息一條接一條進來。羅娜被震得耳發紅，小聲說：“我先去那邊看看。”

吳澤看著的背影沒說話，沒一會一顆頭從旁邊冒出來。

李格看看吳澤，又看看羅娜，眼珠子十分靈活。

吳澤冷漠道：“你看個屁。”

李格做恍然大悟狀：“你想泡啊？”

吳澤眼角一，李格嘲諷道：“沒戲啊你。”他完全沒有被吳澤森的臉嚇住，吊兒郎當地靠在啤酒架上。“有男朋友了，你看不出來？”

吳澤指著地上兩箱啤酒。

“搬回去。”

“……憑什麼我搬。”

“你要不怕我把你的游戲機砸了，你可以不搬。”

李格喜歡玩游戲，用攢了很久的口糧買了臺二手PSP，本來一直藏著，結果前幾天還是不小心落到吳澤手里了。

李格冷著臉，沒兩秒又不懷好意地笑了。

“你就厲害吧，活該三十歲沒朋友。”

說完馬上搬著啤酒跑了。

年輕盛，吵架非說最后一句，吳澤一肚子郁結無撒，想了想，又扛了箱啤酒去結賬。

這個年過得很不安生，大家各懷心事。羅娜糾結著怎麼讓段宇平衡和職業；吳澤糾結著這帶小孩的苦日子何時能到頭；李格糾結著自己的掌機什麼時候能拿回來；小島上的夏佳琪糾結著兒子的初不符合自己心意該怎麼理。

大概只有段濤和段宇這爺倆心夠大，一個忙著看電視吃餃子，一個在忙著包禮寫書，歡天喜地，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