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朋提出要看錦囊里的東西, 李晗風不大同意，皺眉道：“袖中競價本就沒有擺到明面上來的道理。”李晗星卻樂見其：“如今易已，看一看不影響結果, 既能吳公子輸得心服口服, 又能我們也開開眼, 看看究竟是個什麼東西竟能比淬玉閣的上等玉佛還要值錢，何樂不為？”

原舟不知秋欣然往錦囊里放了什麼, 他原先以為是吳朋輕敵隨意塞了個東西, 沒想到他那錦囊里放的竟是淬玉閣的玉佛，一時也訝異起來。秋欣然的俸祿平時基本上都是他在幫忙存進錢莊里, 還哪兒來的值錢東西？

只有夏修言不聲地注意著子的神，見低著頭一副目閃避的模樣，忽然想起青龍寺那天晚上, 提過九公主曾給過一個白玉戒指的事來。那戒指是李晗臺的, 莫非將那戒指放進錦囊里去了？

夏修言心中一沉，那邊吳朋聽李晗星出言支持，不底氣更足一些，趾高氣揚道：“四公子說得是！”

秋欣然抿著：“吳公子這樣做法, 傳出去恐怕不大好聽。”

吳朋越發覺得心虛, 理直氣壯道：“本公子有什麼名聲，還怕傳出去不好聽？”

眾人一片緘默，大概也是沒想到當真有人能將不要臉詮釋得這麼淋漓盡致的。

“吳公子雖不在意名聲, 但此事到底是為大公子賀壽而起。”夏修言淡淡道, “大公子以為如何？”

李晗臺皺著眉頭, 平常這時他早就該斥責吳朋多事了。但糾纏到現在，秋欣然神間的躲閃和不自然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終于也察覺出幾分奇怪來, 頓了一頓，才若無其事道：“吳朋執拗，我看秋司辰不如全了他，免得他日日記掛。”

他這話著實不像他平時的風格，竟連吳朋都詫異了一下，隨后越發覺得有人撐腰而肆無忌憚起來。夏修言眉心微蹙，秋欣然卻低著頭，還是那句：“沒有這樣的規矩。”

氣氛一時有些僵持不下，吳朋并不將放在眼里，冷笑一聲：“今天本公子倒要讓你知道，什麼長安城的規矩！”

他放下狠話，轉頭沖一旁的隨從招招手，兩個侍衛一步上前左右架住了那個牙子，從他懷里出錦囊。秋欣然大吃一驚，沒想到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居然就敢這樣無法無天，不由怒道：“你——”

“你什麼？”吳朋從侍衛手上接過錦囊，故意在眼前晃了一晃，秋欣然大步上前要去搶他手上的東西，吳朋也沒料到敢反抗，慌忙退后一步。李晗星原本站他邊，見狀生怕殃及自己忙退開半步。夏修言卻是暗中上前半步，趁吳朋后退時，極快地了下腳——

“哎呦——”吳朋他一絆，子朝后一屁摔在了地上，手中的錦囊也跟著摔了出去。

場面混了一刻，等他著屁小廝扶起來時，抬頭再看四周，卻發現半米之空無一人，人人皆是一副吃驚神看著他。吳朋丟了這麼個臉，心中氣急敗壞，破口罵了幾句。夏修言彎腰正要將地上的錦囊撿起來，一旁卻先有人手拾了起來。他一抬頭，發現正是李晗臺。

李晗臺撿起袋子掂了一下，發現里頭的東西較玉佛要沉上一些，隔著布料了，像是兩塊凹凸不平的東西。

人人都瞧著他手里的錦囊，連吳朋都黑著臉探頭過來，等他解開袋口將里頭的東西倒出來一看，手上便多了一塊玉佩。

那玉佩上頭雕著凰祥云，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出自技藝極高超的工匠之手，更不用說玉佩本瑩潤的，一看便是好玉。那玉佛同這塊玉佩相比，無論是從材質還是雕工上來看都有些相形見絀。但可惜，大約是因為方才吳朋那一摔，如今這玉佩已經碎了兩塊。

“這玉佩……我好像在哪里見過。”李晗風皺著眉從他手上拿起半塊仔細看了看。他這一說，李晗臺也拿著另半塊玉道：“這玉應當是宮里的東西。”

吳朋聞言像是抓住了什麼小辮子，轉頭沖著秋欣然道：“好啊，你上怎麼會有宮里的玉佩？”

秋欣然還未來得及作答，李晗風的目恰巧落在旁的男子上，疑道：“對了，這不是修言往日隨帶著的玉佩？”

他這一說，所有人的目又都落到了夏修言上。

夏修言一愣，從他手上將那碎玉拿過去一看，辨認許久才點頭：“是我的玉佩。”

“那怎麼……”

秋欣然見一群人的目又回到自己上，一時張，打了個磕：“嗯……這其實……”吞吞吐吐又小心翼翼地抬頭看著人群中拿著半塊碎玉的男子一眼，見夏修言忽然冷了臉：“這玉佩為何會在你這兒？”

秋欣然一頓，倒是料到夏修言可能得同生氣，但怎麼還有翻臉不認人這一出哪？

末了，撓撓頭：“這玉佩是世子給我的。”

“我給的你？”夏修言冷笑一聲，“我什麼時候給的你？”

“上巳節那日，世子將這玉佩抵押給我。”

“上巳那日我本沒有遇見過你。”夏修言斬釘截鐵道，“那天，我只將玉佩抵押給了一個卦攤的算命先生……”他說到這兒，話忽然停住了，目危險地瞧著，“你故意假扮算命的騙我？”

話說到這兒，秋欣然終于品出點他的意思了。忙“撲通”一聲跪下來，戰戰兢兢道：“不敢，我……我不知道世子那天沒認出我。”落在旁人眼里儼然一副心虛的模樣。

原舟也想起來那天的事，神震驚地看著跪在地上的人，忽然生出一腦門子的冷汗，他沒想到秋欣然這麼大膽子，竟是連夏修言的玉佩都敢騙，振了振擺也忙跟著跪下來，同夏修言求：“世子息怒，師姐生頑劣，想來并非故意欺瞞。”

李晗風倒也想起上巳那天的事，不啞然失笑：“秋司辰好大的膽子，竟連修言都敢騙，難怪今天見了我們如同老鼠見了貓一般。”

拿著騙來的玉佩出來同人競價，結果正好正主撞破，這麼一說今天許多反常倒是都說得通了。

其他人雖不知出了什麼事，但從幾人的三言兩語間大約也明白了一個大概。

李晗臺打消了先前的疑心，語氣也輕松一些：“你知道本朝員不能從商的規矩嗎？”李晗星接口道：“我看秋司辰今日是來這樓里銷贓來了。”

其他幾個聞言要笑，但再看夏修言面若冰霜，還是忍住了。李晗風在旁打個圓場：“秋司辰年紀尚小，不如饒這一回吧。”

夏修言冷笑一聲：“這玉佩是我娘，若是能這玉恢復如初，我便不同計較先前的事。”

眾人沒想到這玉佩竟還是明公主的，不面面相覷，心下也忐忑起來。秋欣然騙了他的玉佩固然是此事的源，但聽夏修言方才的意思，玉佩碎了才是他真正怒的原因。而這玉佩會碎，歸結底卻要算是吳朋的過錯……

吳朋自然也想到了這一茬，弄碎了明公主，他一時也有些心虛，但面上不顯，梗著脖子問道：“那你說怎麼辦？”

夏修言不疾不徐道：“當年和田進貢一塊璞玉，圣上命宮中能工巧匠打磨做出一套首飾，當作我娘的陪嫁，這玉佩便是其中之一。我娘過世之后，我爹將這玉佩留在邊當作一個念想，直到我被接回長安，分別時我爹又將這玉佩給了我。”

吳朋越聽他說，心中越是發慌，還要強撐著質疑：“既然是如此重要的東西，你怎麼隨隨便便就將其抵押出去？”

“這便要問秋司辰了。”夏修言橫一眼跪在地上的秋欣然，冷聲道，“江邊一別，我回府立即遣人回去贖回玉佩，那人卻已早已不知去向。卻不知原來那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秋欣然天降一樁冤案，但此時此刻也只能忍氣吞聲，順著他的話道：“我本想回去就將玉佩還給世子，只是不久便離開長安，才未能來得及歸還。”

夏修言冷哼一聲：“多說無益，如今這玉碎了，你說怎麼辦？”

秋欣然躊躇一番，才道：“這玉雖不是我摔碎的，但起因在我，任憑世子發落。”

夏修言淡淡道：“長安城天子腳下，規矩不是我定的，我不過一個小小的公主之子，如何敢輕易發落你。我看此事還是上稟朝廷，問問本朝員私自行商，如何論吧。”

他二人一個白臉一個黑臉，細聽還有幾分怪氣。吳朋臉上一時間青白加，卻也找不出回懟的話。

落在李晗臺耳朵里，也生出幾分憂來。畢竟這事再仔細說說同他也有些關系，若當真報上去不得將他也一塊牽扯進來，只能適時開口道：“我看這事也是誤會一場，不如這樣，本朝員私自行商按律罰俸一年，如今玉佩已碎，秋司辰雖賠不起但罰一年俸祿也算小懲大誡。此事吳朋也有過錯，但起因在我，我替他同修言道個歉，你看在我的面子上饒他這一回。”

吳朋聞言大驚：“大表哥！”

李晗臺狠狠剜他一眼，示意他閉，又接著說：“這玉算是吳朋摔碎的，秋司辰已罰了俸祿，今晚買下那歌的銀子便讓他來出，這小子無法無天慣了，經由此事也算長個記，他知道行行都有規矩，不可仗勢欺人。修言看如何？”

夏修言瞥了站在一旁的吳朋一眼，見他滿臉不甘之，垂眼道：“大公子的面子我自然要給，只是吳公子買下那歌算是誰的？”

李晗臺一愣，吳朋花了銀子最后那歌進了他府里，怎麼也算不上懲戒，倒還算是替他辦事。一直聽說這位夏世子心眼小，看樣子這回摔了他的玉佩，自己也是他記恨上了。李晗臺對此倒是不以為忤，只覺得對方果然還會是年心，心中失笑，提議道：“那歌若是修言有意留下，就送去你府上。”

夏修言皮笑不笑地輕哼一聲：“我不通音律留下做什麼？”

李晗臺于是說：“既然如此，便還算是秋司辰買下的，也算做了一樁善事。修言意下如何？”

他說完看一眼夏修言臉，見他神淡淡，看不出喜怒，過一會兒才說：“大公子出面求，便按大公子說得辦吧。”言下之意，倒還是給了他三分的人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