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信也好，可怕也好，其實都不是問題。

楚昭默然一刻，點點頭。

“中山王能有今日，其實還是因爲他的份。”說，“他的份是天生的，三公子你不一樣，你的份，是你自己謀求來的，不管世人怎麼看，在我眼裡，你就是比中山王厲害，不止是你，鄧弈在我眼裡也是如此。”

這話很坦誠，也很好聽。

只是謝燕芳不是要聽好聽話的，他笑著若有所思點頭：“我知道，人對厲害的事和人，都會覺得可怕，原來一直以來是我嚇到阿昭小姐了。”

楚昭忙擺手：“不是嚇到，是激勵。。”

眼睛亮亮看著謝燕芳。

“我有幸結識了你這般厲害的人，所以，我也必須變厲害的人。”

不待謝燕芳再說話，點點頭。

“所以這次的事，就是我的機會。”

說到這裡又略頓了下，自嘲一笑。

“其實這樣說來，我跟三公子的心是一樣的，中山王舉兵，對我來說也是好事。”

也是靠著擊敗中山王獲得了聲名。

謝燕芳搖頭：“不，別這樣說, 不能這樣論, 阿昭小姐是要抓機會，並不是期盼這個機會。”

楚昭心裡嘆口氣，這樣的三公子先前自稱自己不是善人，但誰能不把他當善人？

他的確是很心善啊。

楚昭道謝：“多謝三公子善解人意。”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探討自己心善惡並不重要, 又接著道，“我知道有你在, 中山王一定能被解決, 但我不想坐等旁觀，畢竟我現在是皇后, 所以我分析了形勢，籌劃了人手, 與三公子一樣, 對中山王回擊, 至於爲什麼沒有跟你聯繫——”

看著謝燕芳，眼神明亮。

“三公子, 你在爲你而戰, 我在爲我而戰, 我不想打三公子的籌劃，更不能讓三公子來爲我籌劃。”

謝燕芳笑了, 轉手裡的茶杯，一飲而盡, 道：“就算你我各自爲戰，只要目標一致，也就是並肩而戰。”

楚昭點點頭：“對，而且——”又一笑, “正因爲我知道三公子厲害, 所以深信就算我敗了，還有三公子你可以力挽狂瀾, 所向披靡。”

謝燕芳哈哈笑，再次斟茶，忽道：“先前我用楚嵐先生舊事，沒有跟你說一聲, 是——”

“不用再多說, 就算我沒有自己的籌劃可以借力此事，我也知道，揭示了舊事，三公子不會讓我楚昭蒙上污名。”楚昭打斷他, “你一定會有辦法消除對我不利的影響。”

謝燕芳看著。

眼神明亮璀璨，眼底如雪水般澄淨。

信他。

“其實你對我，纔是真坦誠。”他輕嘆道，“你知我，信我，從無怨我，你甚至比我還懂我。”

比他還懂他？那還是不敢當，楚昭舉起茶杯：“我先前說過，這一世能結識三公子是上天對我的垂憐，雖然三公子說是我自己應得，但三公子可能不能會到，認識你，能與你並肩而行，對我來說是多麼榮幸的事。”

謝燕芳怔了怔，然後慢慢一笑，這一次他沒有再稱讚楚昭，而是舉起茶杯與的輕輕一。

“我很榮幸。”他說，將茶一飲而盡。

楚昭亦是將茶一飲而盡。

“雖然沒有酒，也嚐嚐這裡下酒菜。”謝燕芳說，指著碟子裡，“這是當地有名的小吃，看看合不合口味？”

話題轉開了，此事事了。

楚昭也沒有客氣，依言去嘗，一口酸一口辣，眉頭都在一起。

“不合口味。”捂著說。

看著孩兒小臉皺在一起的樣子，謝燕芳哈哈笑，再次給斟茶：“總要嘗一嘗新鮮嘛。”

楚昭捧著茶一口氣喝了，道：“我要趕路了。”

謝燕芳點頭：“阿羽心裡盼著你呢，早些回去吧。”

楚昭站起，眺前方的桃林：“多謝三公子讓我能停下來看一看這般景。”

謝燕芳斜倚憑幾而坐，也看著桃林，道：“也多謝阿昭小姐，我也很久沒有看過風景了。”

自那夜措手不及後，事接連不斷，翱翔在峰頂之上的鷹也不得不時時刻刻繃心絃。

楚昭轉頭看他，喚道：“三公子。”

謝燕芳收回視線看。

“雖然三公子沒能用刀親手斬殺中山王。”楚昭說，“但我想你會有千萬種不見刀的辦法，剪其羽翼，斷其筋骨，中山王是座山，三公子空手也能將他剷平。”

謝燕芳臉上如春水盪開笑意。

“沒錯。”他點頭，聲音不再是溫和如玉，而是從未見過的冷傲，“我能。”

.......

.......

蔡伯過來時，謝燕芳斜倚著憑幾，遙桃林，對面杜七盤坐著，吃吃喝喝。

他向遠去，看到那孩兒在大路上疾馳遠去，在雲霞般的桃林邊化作一個黑點。

“怎麼說？”蔡伯問，“是不是故意跟我們作對？跟中山王是不是有易？到底是何居心？明明做了阿羽的皇后，爲什麼與我們謝家疏離？”

謝燕芳視線遙遠在天邊：“故意，倒也可以說是故意，但不是跟中山王易，也不是跟我們作對，疏離麼，倒是疏離，因爲，就算做了阿羽的皇后，也只是自己，所以做事當先是爲了自己。”

這話雖然聽起來繞口，蔡伯還是聽明白了，淡淡說：“楚氏跟我們謝氏並不是一心罷。”

謝燕芳笑道：“我們跟也不是一心啊。”

蔡伯坐下來，皺眉：“不跟我們一心是無所謂，但跟那鄧弈一心的話——”

謝燕芳搖頭：“不不，蔡伯，你沒明白，不用在意跟誰一心，不是那種人。”

“那是哪種人？”蔡伯不解。

謝燕芳看他一笑，手指著自己：“我這種人啊。”

這話他以前說過，這是第幾次了？第三次了吧？事不過三，蔡伯雖然認爲自己家公子天下唯一，但——

如今這孩兒之勢的確不容小覷。

“公子真覺得跟你一樣？”他問。

謝燕芳手拄著頭看天邊：“雖然不知道爲什麼，沒有會過站在山峰最高的樂趣，但與我所求是一樣的。”

似乎也將這塵世一覽無餘。

所以，也要凌駕與人之上，萬事萬只在自己掌控中。

聽到這裡杜七放下手裡的吃食，道：“那我去殺了。”

蔡伯一怔，又好笑，他也想起來了，謝燕芳先前是說過，這個孩兒如果真跟他一樣，他會殺了。

蔡伯看向遠，若有所思：“其實，人馬雖然不，但要做到也不難——”

謝燕芳將一杯茶塞到蔡伯手裡，道：“蔡伯，不是難不難的問題。”

他先前是說過，如果有個人跟自己一樣，因爲知道自己多可怕，所以會殺掉。

但當他看著這個孩兒站在他面前，稱讚他，戒備他，坦誠又孤避，多又無。

像日咄咄人，但又如深潭幽深讓人沉溺。

蔡伯握著茶看他：“那是什麼問題？”

謝燕芳一笑：“是，我不捨得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