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是明的，現實是冰冷的。

來到深城以後，宋維揚和鄭學紅的第一印象是——特區的價太特麼貴了！

他們都不敢在城裡租房子，因爲住不起。

這才1993年，深城的最高房價已經破萬，完全不講道理。而房租也跟著瘋長，他們只能跑去郊區找民房住。

一切都源於去年偉人南巡，來自全國的掘金者瘋狂涌深城。於是這裡的價就套了，一年之上漲10%，房價更是坐火箭般往上飆，得等到兩三年後纔開始冷卻下跌。

接下來幾天，宋維揚和鄭學紅都在街頭閒逛，用他們的話來說，這是在尋找商機。

深所，自然是必須考察的地方。

鄭學紅猶如土包子進城，看啥都稀奇，躊躇滿志道：“這就是市啊，聽說只要買票就能賺錢，有人買不到票都放火鬧事了。”

“那是去年。”宋維揚說。

著電子屏上的一片綠，鄭學紅無師自通道：“紅燈停，綠燈行，這行很好啊，你說咱該買那隻票？”

“走吧，沒什麼可看的，牛市已經過去，咱們遇到大熊市了。”宋維揚說。

鄭學紅欣喜道：“熊好啊，吃的，牛隻能吃草。”

槽點太多，宋維揚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吐，簡單解釋道：“熊市就是買什麼都跌，看到那些綠了嗎？全是賠錢貨。”

“不會吧。”鄭學紅有些懵。

作爲一個舉重運員出的僚，鄭學紅只有小學文憑。他當年的腰傷非常嚴重，近乎癱瘓，休養好幾年才能下地走。這麼一耽擱，鄭學紅只能回老家做育老師，靠著曾經的隊友幫忙，才進縣育局一步步當上副局長。

眼界窄，沒文化，所有對特區的認知，皆源於新聞報道和自幻想，就連進深城需要邊防通行證都不清楚。

從各種角度來說，咱們的鄭局長確實是個傻子。

這樣的傻子在深城數不勝數，有些人迅速適應並得到進化，有些人遍鱗傷而黯然離去。

競天擇，適者生存！

鄭學紅屬於前者，他迅速面對現實，調整自己的心態，也不提什麼五年計劃，只想從一些可以賺錢的小生意做起。

來到深城的第五天，郊區民房。

鄭學紅突然衝進合租的小屋，對宋維揚說：“老弟，我們去搞批發倒賣怎麼樣？”

“倒賣什麼？”宋維揚沒有擡頭，趴桌上飛快寫著英文稿件。

鄭學紅解釋說：“是這樣的，我們先去買自行車，然後到中英街那邊批發港貨，再開車鑽鐵網過邊防。我打聽了一下，只要把貨運到花都，轉手就有兩三的利潤。”

“不是，”宋維揚放下手中的圓珠筆，盯著鄭學紅看了一陣，表古怪道，“老哥，你局長啊，你黨員啊，怎麼想著去搞走私？咱火車上多英勇，多偉正，可不能做犯法的事。”

鄭學紅嘿嘿笑道：“小打小鬧而已，哪算得上走私。再說了，就算我們不做，也有別人做這門生意，誰賺不是賺呢？咱也是爲地經濟做貢獻。”

“不行，不行。”宋維揚連連搖頭。

“你膽子也太小了。”鄭學紅嘲諷道。

宋維揚說：“搞走私風險太大，而且有可能搶別人生意，到時候人家悄悄一舉報，那還不得當場人贓並獲啊。”

鄭學紅皺眉道：“也對，這是個問題。”

宋維揚突然咧笑著說：“走私太沒技含量，不如我們搞詐騙吧，安全又輕鬆。”

“哈？”鄭學紅以爲自己聽錯了。

宋維揚的啓資金有限，一路花銷下來，現在只剩3600多了，想要合法賺快錢那是不可能的。

這幾天，宋維揚都在考察項目，同時也在考察鄭學紅。他本人年齡太小，上無，很難取得騙者信任，而一腐敗形象的鄭局長，則屬於詐騙同夥的最佳人選。

唯一的疑慮，就是怕鄭學紅爲人太正氣，不肯做違法紀的事。

現在好了，鄭學紅主提出要搞走私，那玩詐騙什麼的自然也不在話下。

“騙人不好吧，還是走私穩妥些，至心裡沒負擔。”鄭學紅爲難道。

宋維揚笑著說：“放心，雖然是詐騙，但咱不害人。對方就算明知被騙，那也心甘願，高高興興把錢送到咱手裡。這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鄭學紅生氣道：“你把我當三歲小孩兒逗樂呢？”

“我的計劃是這樣的……”宋維揚湊到鄭學紅耳邊一陣嘀咕。

鄭學紅聽著聽著就迷糊了，狐疑道：“這樣也行？那些人又不是傻子。”

宋維揚說：“傻子纔不上鉤呢，誰稀罕騙啊，要騙就騙聰明人。嗯，也不能說騙，太難聽了，我是在幫助他們快樂長。”

“我還是覺得不靠譜。”鄭學紅搖頭道。

宋維揚說：“放心吧，反正詐騙本不高，就算沒賺到錢，咱也沒太大損失啊。”

鄭學紅考慮半晌，終於鬆口：“那就……試試？”

宋維揚立即拍出幾張稿件，笑道：“我把材料都寫好了，正在翻譯英文。到時候把中英雙語版拿出來，一看就國際化，保證把那些人唬得暈頭轉向。”

鄭學紅瞥了一眼桌上還未完工的英文稿，佩服道：“老弟你厲害，居然還懂英語，像個辦大事的人。”

“接下來幾天，我們分頭行，”宋維揚說，“你去街上買飲料，注意看清地址，專挑那些粵省及其周邊地區的廠家。不要大牌子，只挑那些二三線品牌。我去找人做假材料，再租個辦公間，到時候就可以放手大幹了！”

“沒問題。”鄭學紅也拳掌。

宋維揚問：“你的演技怎麼樣？”

鄭學紅說：“我沒演過戲。”

宋維揚道：“那得練練，今晚開始學。不，從現在開始，我就你鄭主任，你是中國私營企業發展促進協會華南分會深城辦事的主任！”

“嗯，我是鄭主任，”鄭學紅說著突然搖頭，臉上抖，“不對，當騙子可不能用真名。”

宋維揚想了想說：“不如，你就劉化騰吧。”

“這名字不錯，”鄭學紅非常滿意，建議道，“老弟，你也該起個假名。”

宋維揚表嚴肅道：“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我馬強東就算是當騙子，也要用真名騙個痛快！”

鄭學紅豎起大拇指：“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