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的時候，我聽遊方道士說起，鬼魂最怕黑狗，不過眼下去哪裡弄這些東西？正想著，“啪嗒”，頭上捱了幾下，原來是碎散的蟹殼。擡頭再看，那點白已經出現在管子外，竄上*，閃電般鑽進了蛋殼。

我心頭火起，跳上管子，不斷向上躍去，很快攀到最高。拉了拉白絨，蛋殼微微打開，一強風向外直吹，裡面如同一個黑漆漆的深淵，向下無盡延，那點白閃爍其中，特別顯眼。

日他的，我一定要逮住你！頂著狂風，我小心翼翼地鑽進蛋殼，剛向裡走了幾步，下方驟然生出一莫可沛的吸力，牢牢地攫住我，向下扯去。糟了！下面居然是一個轟然轉的紅漩渦，我急速下墜，漩渦像一張大，把我一口吞沒。

四周力暴增，彷彿要被碎一塊塊，異常疼痛。我竭力想掙扎，但卻無能爲力。漩渦捲住我，不斷向下飛速旋轉，幾百個圈子轉下來，我已經頭暈眼花，再也支持不住，昏迷了過去。模模糊糊中，我好像見到了那點白，正在對面閃爍。“我不會死在海肚子裡吧？”這是腦海中最後閃過的一個念頭。

再次睜開眼時，周圍一片寂靜。

我一骨碌爬起，發現漩渦正在頭頂上空，高速轉。我立刻恢復了意識，自己是從上面的漩渦掉了下來。還好，雖然渾痠痛，但小命總算保住了！

打量四周，空空，黑黢黢的一片，腳下如同起伏的山坡，又厚又。我索著，向前走去。大約一注香的功夫，前方出藍的微。走進一看，地上長著一顆顆大蘑菇，像一柄柄豎立的雨傘，閃爍著藍。藉著微弱的線，我看見不遠，有一個人影，正趴在地上，胡劃寫著什麼。聽到腳步聲，擡起頭，一雙碧氣森森的眼睛，幽幽地盯著我。

我渾劇震，汗倒豎。我靠，是一個人！海的肚子裡，居然還有一個人！

是一個老太婆，臉上佈滿了麻麻的皺紋，我從來沒有見到過，一張臉會有那麼多的皺紋，就像是一個老核桃。的白髮披散下來，又枯又長，遮住了大半張臉。

我和就這樣對視著，不知過了多久，我咳嗽一聲，道：“老婆婆，你，你好。”

老太婆冷冷地看著我，過了一會，道：“我很老嗎？婆婆就婆婆，幹什麼加一個‘老’字？”

的聲音倒是很悅耳，一點都不蒼老。我訕訕一笑：“婆婆，你好，我是林飛，不小心被海吃了，纔來到這裡。你是住在這裡的嗎？”

老太婆不耐煩地道：“盡說廢話，你能來這裡，當然是被龍鯨吃了。你什麼名字和我又有什麼關係？我當然住在這裡，你又不是瞎子。看不出你年紀輕輕，廢話倒是不。”

我靠！這個老太婆脾氣也太古怪了吧！我猶豫了一下，道：“原來這頭巨型海龍鯨啊。”

老太婆白眼一翻，充滿不屑，顯然覺得我又在說廢話。我乾脆不說了，左看看，右瞧瞧，地上散地堆滿了書，足足有幾百本。不書又破又舊，頁邊卷皺，字跡發黃，似乎有些年代了。《紫府道》、《龍虎道》、《高仙羽玄道》、《六丁甲》、《混沌甲》、《遁妖典》、《採補妖》、《胎化長生妖經》•；•；•；•；•；•；。一本本書的封面瀏覽過去，我眼紅耳熱，一顆心像敲鼓似地怦怦狂跳。我靠！不會是在做夢吧？這裡的書籍，難道全都是道、甲和妖笈？

這麼多的笈，怎麼會都堆積在這裡？我渾發抖，激得說不出話來，就像是個無分文的窮蛋，突然進了一個珠寶氣的藏寶。這幾百本笈，我隨便挑幾本修煉，立刻就能爲很厲害的人妖吧。

老太婆不聲地看著我。興了半天，我纔想起，這些笈的主人是這個老太婆。剎那間，彷彿一盆冰水澆在頭上，我腦子立刻清醒。笈再好，也是別人的。這麼寶貴的東西，怎麼捨得給我看？搶又不可能，一個看過這麼多笈的老太婆，估計牛到了變態，吹口氣就能把我弄死。在這樣可怕的高手面前，萬一被看穿我是龍蝶，那可連小命都沒了。還是三十六計，走爲上策。

就這樣，我對說了四個字，簡單明瞭，絕非廢話。

“婆婆再見。”我轉就走。

“小子，站住！”背後傳來了老太婆的聲。

我扭過頭，好奇地打量著我，問道：“你識字嗎？”

我點點頭，指著地上的書，又問道：“那你知道這些是什麼嗎？”

我嘻嘻一笑：“廢話！既然我識字，當然知道這些是道、甲和妖的笈。”

老太婆撇撇乾癟的脣：“那你爲什麼走開？不想拿嗎？這裡隨便哪一本笈落在北境，都會造轟，引來無數人、妖的搶奪、廝殺。你就不心？”

“不心的是傻瓜。但這些笈我本得不到。既然得不到，我還留在這裡幹什麼？徒增煩惱罷了。何況，笈是真是假還不知道呢。”

“咦？你這小子，倒是不笨。”

“對我來說，能夠活著已經很好了。人爲財死，鳥爲食亡，笈還能比命比重要嗎？”我笑了笑，其實我早就習慣了，過去在這樣繁華的都城求生，我早已沒有了任何妄想。銀子再多，人再，但不屬於我的東西，羨慕了也沒有用，反而讓自己痛苦。

老太婆驚訝地瞧著我，半晌才道：“真是看不出，你小子還有點悟。嘿嘿，不過能夠活著，談何容易。只要在北境，就要忍、住、壞、空的宿命。任你力量再強，總有一天，會死在天劫下。”

沉默了一會，嘆息：“十年前，這些笈在我心目中何等珍貴。現在，卻只不過是一堆廢紙。”

我心中好奇，問道：“婆婆，你在這裡住了多久？”

“大概十多年吧。”淡淡地道：“我記不太清了，這些年住在龍鯨的肚子裡，渾然不知外面的歲月，我都不敢照鏡子。我看起來一定很老吧。”

我正道：“不是很老，是非常老。”

老太婆哈哈大笑起來：“小子，你有趣，你不怕對我不敬，我殺了你嗎？”

我有竹：“您是個大人，一定有氣度，有襟，哪會因爲這點小事殺人？”

俗話說得好，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老太婆果然很高興：“小子，別跟我來這一套。說說吧，你是怎麼到龍鯨肚子裡來的？”

我照實說：“我被魔剎天的水六郎、蜃三郎追殺，結果遇到龍鯨，就被當了點心。”

老太婆眉頭微皺：“水六郎、蜃三郎？怎麼我從來沒聽過他們的名字？魔剎天沒幾個姓蜃的妖怪啊。蜃三郎，莫非是蜃夢樓那小子？”

我咬牙切齒地道：“就是那個兔崽子！婆婆你認識他？”

老太婆不屑一顧：“他算什麼玩意？不過靠一點蜃氣變化逞能罷了。”手在書堆裡翻找一通，出一本皺的書，扔了過來，封面上寫著《鏡瞳道》。

“小子，你只要修煉好這本笈，就能揍得他灰頭土臉。鏡瞳道是破解蜃氣的最佳功法。對了，最好再加上《地藏妖經》。深藏大地，以實破虛，以大地的凝實無邊破解蜃氣的虛無變幻。”說著，又找出一本笈扔給我。

我捧著兩本笈，呆呆地看著：“婆婆，你的意思是——這兩本笈送給我？”

老太婆不耐煩地道：“廢話，你這個小子合我胃口，所以送給你。反正這些笈我都看過了，留著也沒用。”

我心頭熱一涌，激得說不出話來。萍水相逢，就肯把這麼珍貴的笈送給我。這些年，除了三個，還沒有人對我這麼好。

過了一會，我默默地道：“婆婆，我，我可沒有什麼東西送你。”

老太婆嘿嘿一笑：“難道我還稀罕你小孩子家的玩意？快走吧，我要忙了，沒空陪你廢話。”低下頭，再也不理我，手指在地上劃，時不時地皺眉頭，苦思許久，又埋頭寫劃。

我拿著笈，心起伏，老太婆在地上畫滿了各種圖形以及零零星星的文字，我也看不太懂。又過了很久，老太婆無意中擡起頭，見到我，道：“怎麼還不走？難道還想多要幾本笈？”

我一咬牙，道：“婆婆，你是個好人，肯送我這麼珍貴的笈。我，我不能白拿。我，我也有一樣東西，要，要給你看。”

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婆婆不稀罕。”

我沉聲道：“婆婆，我林飛不習慣欠別人的恩。這件東西，我不是送給你的，只是借給你看看。”

老太婆眼中出一好奇之，我慢慢地道：“是自在天的地圖，因爲這是別人的東西，所以我不能送給你。但你可以依圖照畫一張。”

出乎我的意料，老太婆只是愣了一下，全無驚喜的表，恍然道：“難怪蜃夢樓要追殺你，原來是爲了自在天的地圖。看不出來，你小子懷異寶啊。”

我不解地道：“婆婆，你怎麼一點也不吃驚？不想要自在天的地圖嗎？”

大笑起來：“傻小子，一張地圖就能找到自在天嗎？一張地圖，就能打破、住、壞、空的宿命嗎？要是這麼容易，我也不必在這裡苦苦思索這麼多年了。留著你的地圖吧，我不想看，也沒必要看。”

我呆住了，不可思議，這張能令整個北境都瘋狂的地圖，在老太婆眼裡，居然像一張廢紙。

愣了一陣，我苦笑道：“那我走了，婆婆再見。”

“等一下。”老太婆又住了我，饒有興趣地盯著我：“你這小子心地不錯，很不錯。自在天的地圖也肯拿出來，不怕我貪心搶奪嗎？”

我油舌地道：“一看就知道婆婆是絕世高人，心氣魄在北境屈指可數，否則我怎敢向您這個呢？”

老太婆開心地大笑：“好小子，你倒是會說話。來，坐下，咱們好好聊聊。”

我和面對面坐著，老太婆爲人很爽快，又夠意思，沒有一點架子，和談十分愉快。

老太婆問道：“對了，龍鯨這麼龐大，你是怎麼來到我這裡的？”

我這纔想起那點白，急忙把被捉弄的經過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最後道：“婆婆，你在這裡住了那麼久，應該見過那個東西吧？它好像就在附近。”

老太婆臉上出一狡黠：“原來是它呀，嘿嘿，我想你的髮式怎麼如此古怪，原來是被它修理過了。”

“啊，婆婆，你認識它？它到底是什麼東西？是鬼魂嗎？”

老太婆笑而不答，又道：“你修煉的是什麼法？能從化漩渦穿過居然毫髮無傷，本領也算過得去了。”

“化漩渦？”

“就是把你吸下來的那個漩渦，它是龍鯨用來守護心臟的，任何異被捲，都會融化漿。”

我茫然道：“我修煉的是丹鼎流的雲石流飛丹，堅如雲石，所以纔沒有傷吧。”

老太婆神詫異：“雲石流飛丹是煉丹的經訣，你怎麼拿來修煉法力？”

我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把自己是龍蝶的告訴。老太婆眨眨眼睛：“不方便說就不用說了。嗯，我這裡也有兩本丹鼎流的笈，你如果想要，就自己找吧。”

我心頭一熱，忍不住道：“婆婆，你對我真好。”

老太婆擺擺手：“別說得這麼麻，你既然機遇巧合來到這裡，也算我們有緣，送幾本書沒什麼大不了的。”

“對婆婆來說，這些笈只是輕如鵝，但對我可是重如泰山啊。”我嘻嘻一笑，問道：“婆婆，你爲什麼會住在龍鯨的肚子裡？”

嘆了口氣，不說話，對著地上糟糟的圖案發呆。過了一會，擡起頭，突然問我：“小子，你信命嗎？”

我默默地想了一會，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有的人生下來，就是錦玉食；而有的人卻只能像一塊爛泥，被隨意踐踏。婆婆，這真的是上天註定的嗎？我不甘心，但有時候卻只能認命。”

“什麼是命？”老太婆幽幽地道：“小子，我給你講個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