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古怪無比。很快,龍胤威嚴的聲音將這種氣氛完全打破,並迅速轉移了衆人的注意力:“林嘯,這場畫技比賽無辰獲勝,你可心服?”
林嘯低頭道:“我本就已經心服口服,如今更是五投地。”
龍胤點了點頭,道:“那麼,現在開始第二場比賽!”稍微一想,接著說道:“林嘯,朕聽聞你從小便簫不離,在簫上的造詣更是已達出神化之境,不知道此傳聞是真是假?”
“回陛下,此傳聞自然爲真。林嘯名中帶一‘嘯’字,與‘簫’諧音,自出生便與簫有緣,從很小的時候便嗜簫如命,每日必吹簫自冶。無論去往何地都是簫不離,不但可隨時釋放懷,危機時刻更可爲劍。在林嘯所學之中,以簫爲最。”林嘯說道,然後從袖中出一白玉簫。在這種場合以及之前的比鬥之中依然帶著一把簫,可見他的簫不離之說並不爲虛。
“很好,傳聞你的簫技天下無雙,每次獨自吹奏時過路飛鳥,地上爬蟲都會聚集在你邊不肯離去。但除了你的家人,從未有人能有幸欣賞過此音此景。既然你剛好有簫在,那麼,這第二場便是比簫!也讓朕能親耳傾聽一番何爲真正的簫音。你可有勝他的把握?”龍胤說道。
龍胤之言分毫不錯,天龍城一直傳聞林家林嘯在簫上的造詣已達到了超凡聖的無上境界,其音仿若來自天上,在河畔吹響時引來雁落魚出,在林間吹響時引來大小野聚集其側,久久都不願離去。而這些如神話一般讓人難以置信的傳聞經常聽人說起,卻幾乎無人見過。在場之人中,除了幾個林家之人,也從未有人聽過他的簫音。一時間,他們又是期待,又是興。林嘯自己方纔也說過自己所學之中,以簫爲最,他又豈是個會信口雌黃之人。
林嘯雙手輕盈的持簫,右手在其上輕的著,彷彿那不是一把白玉蕭,而是和自己一生癡守的人。他有些失神的說道:“此簫名爲紅塵一夢,原本是我母親之,一直視若生命,在我三歲那年母親因病過世,臨終前把此簫予我……這是母親臨終前親手予我的唯一之,過世之後,我大哭三天三夜,發誓終生不離此簫。”
他輕舒一口氣,雙手托起白玉簫,輕聲道:“每當憶起母親,我便會吹奏此簫,十七年來,從未有一天斷過。久而久之,融其中,意融其中,兩年前更是有了心融其中的微妙覺。它知我心,而我亦知它心。此生……不離不棄。我從未與人比試過簫音,因爲無人可配。世間之俗音,又怎配與我的紅塵一夢之音相提並論,同室而奏。”
林嘯臉上的表即是緬懷,又是傲然,卻毫不讓人覺得他在誇大其詞。這源於他對蕭的執著和,他對簫的控境界也早已超出了普通人的理解。
“今日,爲我林家榮譽,我林嘯便以此簫與葉公子比試一番,此戰……必勝!若敗,終生不再簫!”
他的神,他的眼神,還有他在弄白玉簫時流出的與氣質……這一刻,他們看到了另一個林嘯,一個優雅、憂鬱、盡顯滄桑的林嘯,而他的變化,皆因爲他取出了那支白玉簫。
一支簫竟如此明顯的影響了一個人的心與氣質,那麼他與此簫之間的契合,究竟已經的達到了一個怎樣的驚人程度。難怪傳聞他的簫聲舉世無雙,難怪他自言他的簫聲非世間俗音之可比。他們聽聞過劍的最高境界是人劍合一,卻從未聽聞過有人能與簫心靈相通。而他做到了,那麼他的簫音,還有誰人可及。
一白玉做的長簫,尾端刻了一個小小的“茹”字,想來是他母親的名字,除此之外,和普通的玉簫並無任何區別。但林嘯看向它時的眼神與氣質變化讓他知道林嘯的話沒有一個字是假的。葉無辰移開目,然後雙目微閉,毫無波瀾。
而此時,林嘯也緩緩閉上眼睛,然後輕緩的將白玉簫放到脣邊。完全沒有過問龍胤和葉無辰的意思,而是主首先開始,似是覺得完全沒有必要過問。因爲從龍胤提出要比簫的同時,他就知道自己已經勝了。葉無辰武技勝他,他雖有不甘,但坦然接,因爲他從不認爲自己在同齡人中真的已經無人可及。畫技勝他,他也已心服口服,甚至暗自欽佩。但他絕不相信,自己的簫也會敗給他。因爲簫是他一生的執著與驕傲,不會敗,也不能敗。
在他舉簫之時,衆人已經安靜下來,簫聲徐徐響起之時,偌大的廣場已經落針可聞。恍惚之間,他們竟覺自己聽到的不是簫音,而是一陣的風拂面而來,而他們彷彿置於一個翠綠的竹林之中,竹林的深裡飄出清涼的簫聲,那簫聲似是從心的最深傳來,迴盪在他們的心間……
忽然之間,簫聲一轉,由婉轉悠長變得變化多端,他們眼前的場景也跟著發生了急劇變化,簫聲夾著冰泉之氣,忽如海浪層層推進,忽如雪花陣陣紛飛,忽如峽谷一陣旋風,急劇而上,忽如深夜銀河靜靜流淌……
簫音再次一轉,變得如泣如訴,腸百轉,人們猶如聽到了一個妙的歌聲。心中,也逐漸映出了那個越來越清晰的影。只有七八歲大小,踏著優雅的步子一步步走來,但不管怎麼走,都無法真正的靠近。
一陣溫暖的風吹起,暖暖的灑下,空中忽然隨風舞起瓣瓣桃花花瓣,子腳下的土地顆顆綠草野花冒尖,將大地鋪碧綠一片,點綴著萬紫千紅。這是春的麗。
一陣清涼的風吹起,那個小孩變了一個雙十年華的子,角噙笑,翩翩起舞。烈日當空,萬繁盛,天地繁華,這是夏的氣息。
一陣蕭索的風吹起,在風中變了一風華漸失的中年子,沒有了歌聲,沒有了舞姿,就那麼沉默著一步步走來,腳步沉穩篤定,蔥綠的大地此時也開始變得枯黃,萬開始不顧天地的挽留,緩慢的衰退。這是秋的蕭條。
一陣寒冷的風吹起,人變了一個兩鬢花白的老人,的腳步變得蹣跚,曾經麗的雙眼也變得穢濁,但依然強撐著自己,堅強的踩著厚厚的積雪一步步的走下去。失去了它的灼熱,大地也已經完全失去了生機,被皚皚白雪覆蓋,也覆蓋了曾經所有的麗與希。最後,那個蹣跚的影終於在風雪加的寒風之中倒了下去,直到被白雪所覆蓋,再也看不到的影。這是冬的完結。
簫音在此刻停止,定格在人們心中的是最後那白雪皚皚的世界,因爲那是一個人最終的歸宿,是誰都逃不過的生命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