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口子拌的時候，馮紫英已經出了府門。

張謹和趙文昭回京了。

一般說來，這等龍尉，無論是文臣還是武都是敬而遠之的，文臣是輕蔑不屑，皇家家奴，如何能士大夫們的眼？

而武觀要複雜一些。

一來龍尉這幫人是皇上的爪牙，眼裡只有皇上，不會有任何可講，二來這幫人也是善於尋隙探，找出把柄，作爲自己立功晉升的臺階，武將們哪個敢說自己乾淨得很？所以下意識的武們都不願意與其打道。

這也使得錦衛（龍尉）越發稱爲大周朝廷裡邊一支特殊的存在。

關於臨清民變的相關軍報早就報回了朝廷，但是一些更深層次的細節卻需要一些時間才慢慢收集起來上報。

恰恰是這些後續的細節調查往往才能揭開很多不爲人知的東西。

馮紫英自然不會有其他人那麼多顧慮。

在他看來，錦衛（龍尉）既然是大周王朝政權架構中的一部分，而且運作了這麼多年，自然也就有其存在的道理，既然迴避不了，那就應當考慮如何讓其爲自己所用。

所以張謹和趙文昭進京消息一傳來，馮紫就在第一時間準備去拜會。

龍尉沿襲前明錦衛格局，指揮使、指揮同知、指揮僉事，南北鎮司，幾乎全部承襲下來，在十三省均設有半公開的辦事機構。

像張謹便是龍尉負責山東地區的千戶，而趙文昭算是其麾下的一個得力助手。

當然本朝龍尉雖然沿襲前明錦衛，但是在司法權力方面則大大水，甚至在權責質上也有一些細微變化。‘

比如監視地方，固然以地方員爲主，但是地方民匪亦屬其工作職責，甚至也包括邊境地區乃至敵境的敵政，都在其工作職責範圍之。

“參見百戶大人！是不是應該副千戶大人了？”馮紫英的拜帖送進去沒多久，趙文昭便迎了出來。

龍尉雖然在京師有衙門，但是其實很多時候龍尉卻並不在衙門裡辦公，他們有許多半公開的辦事地方，這在京師中也不是。

當然更多的還是的辦事點，這一便是龍尉的非公開辦事點，也是趙文昭留給馮紫英的聯繫點。

“呵呵，謝謝馮郎君的吉言了，不過千戶大人那邊已經有了消息，如無意外，年前可能就會下來。”趙文昭在馮紫英面前並沒有多遮掩，甚至還有些的得意。

龍尉（錦衛）升遷制是單獨的路徑，職級晉升既不需要通過吏部，也不需要通過兵部，而是由錦衛部自行決定。

除了指揮使、指揮同知、指揮僉事須由皇上會同閣親任，南北鎮司和十三省負責千戶，則由皇上欽點無需閣同意，其他千戶以下員均由錦衛部自行決定。

“那敢好，未來趙千戶怕是有機會接替張大人執掌山東啊。”話撿好聽的說，說的人痛快，聽的人舒服，馮紫英是信口道來：”聽聞張千戶有回任北鎮司？”

“豈敢豈敢？千戶大人倒是希能回任北司，不過若是沒有合適的位置，那也不必強求，山東距離京裡也不遠，人地，……”趙文昭打了個哈哈，涉及到頂頭上司的趨向，趙文昭口風一下子了起來。

一番寒暄之後，趙文昭把馮紫英帶到了張謹那裡。

馮紫英送上了一份厚禮。

張謹也不客氣，欣然收下，只是對方太忙，簡短說了幾句話之後馮紫英便知趣的告辭。

張謹甚至親自把他送到了門口，馮紫英也是寵若驚的連連請留步，才又與趙文昭一道回到趙文昭。

“看來張千戶是真有可能回任北司啊，我看來拜訪的人不啊，嗯，還有南鎮司的人。”馮紫英笑的來了一句。

趙文昭訝然的看了對方一眼，難怪千戶大人這個小傢伙這麼重視，此子是端的不凡，就這麼一小會兒時間，都能看出些許端倪來。

龍尉南北鎮司分立，北鎮司權力最大，但是南鎮司則作爲對製約機構，擁有對北鎮司的監察繩紀之權。

南鎮司的人來拜會張謹，本就意味著張謹已經備了被南司納視線的資格，而一般況下，南司很直接對龍尉的地方千戶予以太多關注，更談不上拜會，而更多的是把注意力放在北司本部的機構人員中。

這些況都是馮紫英在臨清期間有事兒沒事兒與錦衛這幫人閒談中不聲間出來的幕。

錦衛並不像想象中的那麼高深莫測，其部更多的像是軍方的一個分支機構一樣，類似於現代社會裡邊某些強力機構的混合。

其間一樣混雜有很多純粹的辦事人員，甚至一些勳貴子弟混在其中撈資歷和混功績也不，他們的警惕和職業都遠不及其部像趙文昭這樣的銳。

不過馮紫英這麼“不經意”了一手，也讓趙文昭對馮紫英的更高看了幾分，特別是他在回京之後已經聽到了不關於馮紫英的傳言，什麼閣某位閣老又點評了啊，什麼皇上又曾經親自問過了啊，總而言之，這位小郎君非比尋常。

“小郎君，慎言，慎言。”趙文昭打著哈哈，“千戶大人去向不是咱們能過問的，咱們要做的也就是把手裡的活兒幹好。”

“當然，當然。”馮紫英的做派已經儼然一副資深僚的氣度，甚至讓趙文昭都有點兒恍惚，“那百戶大人，白蓮教那邊追查況如何？”

朝廷關於此次臨清民變置的相關邸報已經下發了，但是那是看不出多真實容的，馮紫英更希瞭解到一些更深層次的東西。

“唔，小郎君，有一些況，我只能和你個大概消息，咱們部有規定，理解一下。”

趙文昭有分寸，這也是馮紫英欣賞此人的一個主因，錢要撈，功要掙，人要做，面子要賣，但都有分寸底線，這往往是錦衛這些實力派銳的做派。

“理解，理解。”馮紫英含笑點頭。

“嗯，據我們後期追蹤查證，這一次白蓮教的起事比較蹊蹺，沒有太多準備，更像是到稅監影響而鬧事的本地力夫、磚工、織工刺激臨時起意，否則難以用其它理由來解釋他們爲何不趁機攻下臨清城，如果他們真要起事，城裡有甲仗庫，也有漕糧，還能裹挾員，但他們卻一直在外邊爭論不休，……”

這也是當初馮紫英最覺得疑的，拿下外城只知道搶掠，卻遲遲不攻打城，再說是烏合之衆，若真是要造反起事，也不可能如此。

“那你們的意思是……”馮紫英看著趙文昭。

“現在就沒法拿出結論，只能繼續深查，但有一點還是比較明確的，此次臨清民變引子是稅監設卡，進而白蓮教摻雜進來，而且涉及到魯南和南北直隸都有白蓮教徒裹進來，你提到的倭人南直隸口音，我們也查過，的確有反映稱南直隸那邊的白蓮教徒有過來的，但是最終這些人來自哪個府縣，爲何而來，這些就沒有定論了。”

趙文昭也有些憾。

局面太大太，錦衛的力量也有限，只能查一些比較明顯的有跟進價值的東西，而涉及到其他省那就需要北鎮司來協調，可北鎮司這邊明顯對於這個已經趨於了結的事兒缺乏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