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車繼續滾滾前進，不過方應沒多大力，他又不是要改變車滾的方向，只是想盡可能的多賺一些好而已。

在大大小小朝廷消息中，有件事讓方應很是發了一會兒呆——東廠向天子上疏，請求將東廠衙門搬到西城，然後天子竟然痛痛快快的準奏了，並將靈濟宮南邊屋舍（原西廠舊址）撥付給東廠。

無論是在應酬往來裡，還是去李東宅邸雅會做客，方應沒聽到別人議論這件事。其實這事方應早從汪芷口中有所耳聞過，如今真也算不上多麼令他吃驚的消息。

但是方應還聽門子說，自己隔壁那戶人家昨天突然匆匆忙忙的搬走了，而隔壁宅院據說早被汪芷買下了。

兩件事結合起來想，難免方應產生些不良預。難道汪太監想趁虛而趁火打劫，在自己沒多力量抗爭時，把外宅安置在方府旁邊麼？這也不怕被別人懷疑麼？

方應嘆口氣，東廠從東城搬到西城，不知耗費國庫幾許。汪太監簡直就是公私用，爲了離自己近一點就如此不惜浪費國家財帑，若自己還在朝時，一定要上奏疏狠狠批評一下。

這日，方應到會試房師李東的邀請，前赴雅集。自從功名就之後，方應便不大喜歡參加純文人扯淡的雅集了，但現如今他了一介布，便沒什麼藉口不去。

李老師作爲文藝圈領袖，號稱京城土豪也是他的資本。這個“土”字是“土地”的土，李家不只是在西城建有宅邸。在城西北上風上水地方還有別墅，今天方應要趕去的地方。

方應到達時候，便見滿庭鮮花點點、桃李芬芳，而李東立在前院接見賓客，另有三五人圍著閒聊。集會還沒有正式開始。

而李東聽到門口迎賓先生招呼，擡頭看去，卻見方應雄赳赳氣昂昂的進了大門。按說“雄赳赳氣昂昂”這幾個字不大適合用在文人上，但此時此刻李東除了這幾個字，竟沒別的詞來形容了。

因爲方應後尾隨著十來名膀大腰圓、虎背熊腰、鷹顧狼視的彪形大漢......在這種陣仗下，再文弱的人也顯得昂首闊步、獷豪邁了。尤其是在這春暖花開的雅集氣氛中。

主人家李老師不免呆了一呆，苦笑道：“你這是......”

方應行禮過後還以苦笑：“近來學生犯了權貴，不得不如此防備。”

“讓他們在前院候著罷，不要再進園子了。”李東吩咐道，又寬說：“裡面僕役衆多。不會你有事。”

方應答應道：“是，斷然不會打擾了老師雅興！”

旁邊有個五十來歲的老書生打量了方應幾眼，頗有興趣的問道：“聽說你前夜與萬眉州在坊司衚衕裡起了衝突？還聽說數十人大打出手，端的是熱鬧非凡。”

有人問出這話，周邊別人聽到，便都不聲的移過來，對方應形了圍觀之勢，眼神中都充滿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方應循聲音瞥過去。原來與問話的人認識。此人乃是翰林院裡老前輩，姓劉名震，職應當是侍講。之前有過幾面之緣，與自家父親關係也不錯。

不過傳聞中這位劉侍講爲人略方正，怎的饒有興趣的問起自己風月場上的事故？方應稍有疑後便恍然，想必是他與萬安惡或者極其厭惡萬安，當然樂得聽聽萬安的狼狽模樣。

方應當然也不會放過這種打擊萬安形象，揭破萬安圖謀的機會（只是效果未知）。便清了清嗓門。繪聲繪、有所取捨的講起與那天與萬安衝突之事。

“正所謂，昔年曾醉人家。卻恨花開又落花；司馬青衫舊時淚，因風吹不到琵琶......但是據晚輩看來。萬安與欽天監康永韶兩人狼狽爲，必定有所圖謀！”

有人便問道：“什麼圖謀？”

方應擲地有聲的斷定道：“不言而喻，以讖緯星象之說我大明國本！說不定就是這幾日，彼輩邪就要上疏，編造紫微星象之類邪說，請天子更易東宮！”

衆人一片沉默，星象這種東西，最終解釋權在天子心裡，天子信啥就是啥，別人怎麼攔？不過方應也不指別人能說出什麼有用的話，他只需要傳播出去就行了。

李東見狀便開口道：“今日雅集，談國事，進園子罷！”

正當此時，大門外有人高呼：“方賢弟！方賢弟！”衆人一起扭頭去，很多人認出來了，來者是這幾年出風頭的科道後起之秀項史，聽說與方應相莫逆。

項賢氣吁吁的跑到方應邊，報告說：“萬安...欽天監...那邊果然上疏了，陛下明發朝廷議論！”

方應笑而不語，很淡定的答道：“這有什麼可慌的？早在預料之中的事，我早說過萬安與康永韶居心不正，將會妄言天機。”

“不是......”項賢急的滿頭大汗，“萬安上疏，言及今年以來泰山連續震！而康永韶上疏，說泰山震應在東宮，是東宮失德之警！”

什麼？方應大吃一驚，被這個意外驚得瞠目結舌，頭腦甚至出現了短暫的空白期。

泰山地震不是他準備用來對付萬安的武麼，據說這消息還沒有正式傳到京師，沒人敢爲此說。怎麼這就被萬安搶在前頭說出去了？

衆人聞言也議論紛紛，這消息比方應的預測還要艱難。因爲星象讖緯可以編造的，或許可以找到要害還擊；而泰山地震這樣明顯事不可能被編造，被萬安搶在前頭利用，比編造星象讖緯帶來的麻煩大多了。

“泰山震消息是真的麼？怎的如此突然？”

“應當假不了，這樣容易查明事，誰敢造？只是爲何只有萬安先知道了？”

“吾記起來了，山東布政使是萬安的親信！”

“原來如此！那麼來自山東的重要消息，必定是萬安先得知！”

方應聽著耳邊議論，漸漸回過神來，強迫自己清醒下來。歷史車確實是沒改變方向，繼續向前滾，但路上難免有小石子......對自己最慘的況並不是改變歷史車走向，而是翻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