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到次日，一大清早方應便起出門，準備在進宮面聖之前出門躲一躲。因爲他發現，想在家裡躲著不見人是不可能的，就好比青樓裡的姑娘哪有真不賣的？

如果再來幾個類似於大舅哥或者弘老前輩這樣的人，那他的日子就沒法過了，還不如早早自行了斷。

方應上王英和方應石兩人隨從，才走到大門口，便發現有個眼的人在大門外探頭探腦，不是許久未見的前縣衙師爺婁天化又是誰？

話說方應從宛平縣離任後，接了督糧江南的差事，而當時聘請的幕僚婁天化因爲老母重病不便離京。

又加上婁天化當了三年知縣幕僚，在宛平縣縣衙人脈已然型，靠著包攬詞訟、代人辦事之類的活計也能吃上飯。所以他暫時辭了方應這邊的束脩，沒有跟隨方欽差南下。

王英與婁天化較爲稔，看到婁天化忍不住調侃道：“婁先生許久不見！聽說你這半年在宛平縣縣衙吃的盆滿鉢滿，貧致富可喜可賀，該做東道！”

婁天化先對著方應行過禮，然後才苦著臉道：“莫要說笑了！前日不知怎的惹惱了新知縣，他判了在下一個攬事生非、攪公門的罪名，將我打了十板子趕出來，並勒令今後不許再進縣衙。”

方應哈哈一笑，“你活該！沒聽說過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麼，新知縣上任，怎麼會容忍你這樣的前朝老在縣衙裡呼風喚雨。”

婁天化辯白道：“在下並沒有呼風喚雨。只是憑著幾年攢下來的混口飯吃而已。”

方應步出自家大門，卻停住不了。自己現在該去哪裡？按原本計劃，回了京城後。見過自家父親、老泰山劉棉花、好友項賢等人，下面就該去拜訪一干同鄉員和房師李東了。

可是自己眼下這個非常狀況，能去找朝廷中人麼？無論見誰，都免不了被人矚目和議論罷？

最要命的是，今天別人大概都在衙門裡，而自己卻招搖過市的去吏扎堆的衙門，想想就頭疼。

自己出去是爲了躲麻煩的，如果拜訪其他朝廷大臣，那就不是躲麻煩。而是自找麻煩了，甚至還會給別人帶來麻煩。

所以方應出了自家大門就愣在這裡了，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爲好。

方應石和王英等了又等，不見方應發話，便問道：“要往何？”方應搖了搖頭，嘆道：“似乎無可去。”

這時候，婁天化突然道：“東家可否知道，你在宛平縣時提拔的那個總班頭張貴前幾日已經下獄了。”

這話將方應的注意力引了過來，他也懶得管婁天化爲什麼又開始東家。只忍不住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張貴做了什麼，怎麼會下獄？”

婁天化答道：“就不曉得了，似乎也是由新知縣下令，纔會被下獄勘察的。”

聽到這個消息。方應心裡很不舒服。他又看了婁天化幾眼，沉片刻，便吩咐道：“今日左右無事。就去宛平縣衙瞧瞧！”

張貴是方應當知縣時的親信，甚至可以說是心腹親信也不爲過。在方應離任之後換了新知縣。張貴若是被冷落閒置，也算正常。

還是那句話。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知縣總要用新的自己人。所以張貴也沒道理一直當紅人，但是如果被下大獄，那就不太正常了。

當然如果張貴犯了十惡不赦、遮掩不住的大罪，又是另外一回事，下獄被懲治也是活該。

可是連婁天化也說不出個一二三，那便足以說明張貴並不是這種況。在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的況下，張貴便被知縣下獄，這就有點方應不爽了，豈不說明了他方應本罩不住人？

一邊走著，王英和方應石與婁天化不停議論著：“那知縣真如此糊塗？常言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張貴好歹也是咱們方老爺用過的親信，咱們老爺又沒有失勢，怎的隨隨便便就把張貴下了獄？這不是讓咱們老爺臉面掛不住麼？”

“就是就是！咱們老爺一不是離京任職，二不是貶謫降，甚至還位居六科清要，三不是家裡倒黴，大老爺和劉府相爺都還在位，那新知縣只要稍微懂事，也不能如此做事！”

“新上任三把火是應該的，但也要有個限度，這樣過了頭就不好了。在下也不知道那知縣是如何想的。”

從家門口到宛平縣縣衙的這條道路，方應已經走了三年，很是門路。今天春尚好，他懶得乘轎子，只當是散步逛街了。

到了縣衙大門外，門口的卒卻先瞧見了最爲眼的婁天化，遠遠地道：“婁先生！縣尊大老爺說了，不許你再進縣衙大門一步，你怎的又來了？不怕被打斷麼？”

婁天化冷哼一聲，橫移兩步，正好站在了方應後。那卒子這才發現，婁天化旁邊的人原來是前縣尊方應。方纔只顧得看眼的婁天化了，沒注意到別人。

方應當了三年鐵腕知縣，至今餘威猶在，那卒子下意識一哆嗦，著脖子不敢再說話了。

眼下方應上是便服，沒有穿出妨礙行的袍，不然周圍全都得忍不住對他跪地磕頭了。

穿過縣衙大門，方應又來到儀門外面。這縣衙大門一般是可以隨意進出的，但儀門之是縣衙各房和大堂所在，不能輕易出。

便有把門的衙役壯著膽子，對方應詢問道：“方大老爺今日前來，有何貴幹？小的替方大老爺傳話去。”

方應很平靜的答道：“本是來尋那張總班頭的，有幾句話想要與他說，你行個方便。”

那衙役本能的覺到前縣尊大老爺來者不善，陪笑道：“如今總班頭已經換了人，不再是張貴做總班頭了，方大老爺還要見麼？”

方應假意驚訝道：“換人了？那也要見一見，今天就是來見縣衙總班頭的，無論是誰當這個總班頭！”

把門的衙役似乎在方應面前撐不住了，連忙道：“如今的總班頭是崔大爺，眼下正在衙裡，小的便去傳話！”說罷，他便一溜煙的向縣衙裡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