謠言這個來無影去無蹤的事，堪稱是天下最難對付的事之一。**所謂的“謠言止於智者”，只不過是無可奈何之下的自嘲而已，世間智者終歸是數。

卻說方應聽到謠言後，立刻來了人馬儀仗，然後出縣衙向東而去，馬不停蹄的從北面繞了皇城半圈，來到東安門的東廠這裡。

然後方應向守門的校遞上名帖，聲稱要拜見東廠提督汪太監。

說實話，一個小小的知縣想校跑傳話，那有點困難。東廠提督即便不加司禮監秉筆太監，那地位也是相當於外朝尚書或者寺卿的存在，豈能讓一個知縣隨便拜見？

但方應與衆不同，名氣也大，號稱天下第一知縣，也是加了青天環的。於是他便沒被怠慢，守門校拿著帖子進去傳話了。

恰好汪太監正在衙中，便傳了方應進來。到了大堂旁邊小廳，揮退了左右，汪太監很好奇的問道：“今日吹了什麼風？你方大知縣竟然公開到訪東廠？你們文臣不是最煩來到這裡麼？”

公事場合，公事公辦，一切爲公，方應也一本正經的說：“本特爲檢舉謠言前來，請東廠查明置！”

“什麼謠言？”汪太監又問道。

方應便將自己所聽所聞敘述一遍，最後又強調道：“面臨大比，這等謠言質惡劣，如不嚴加查，只怕會搖考生人心，不利於國家掄才大典！”

汪太監忍不住啞然失笑。“方大人，我看你反應實在有點過激了！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不要以爲我不知道考試的事。哪次考試之前不都是謠言滿天飛？今天說到令尊，明天又要說到別人。這都是常見的事，值當你跑一趟檢舉？”

方應一再堅持道：“別人管不到，但方家父子清白之，不能憑空遭了污衊。”

汪太監答道：“你們讀書人就是那個，用你的話講，做玻璃心！我看只要沒人舉證坐實，那就沒什麼可擔心的！”

方應又道：“我記得，你們廠衛有在京城查謠言的責任罷？本親自檢舉到此，你們也無於衷？”

“那也得是看什麼謠言。這種不造反、不妖邪、不天象、不讖緯、不變的謠言，管它作甚？”

方應忽然探過頭去，低聲說：“汪芷你做個追查的樣子會死啊？”

汪芷瞥了方應一眼：“你先裝模作樣打腔的，我自然也是打腔應對！”

“你到底念不念點義？”

“這種謠言本來就難查，費力也不討好，若非你在這裡叨叨，我聽都沒興趣聽！你知道我最近忙得很，哪有太多工夫搭理這件小事？”

“你能忙什麼？”

“當然有很多事，比如籌備將東廠往西邊搬遷的事；又比如要修理不大服帖的錦衛。他們老實當差；還要出時間去書堂上課，這是你反反覆覆要求的。”

話說到這裡，方應終於發現汪太監緒十分不對頭了，今天位於公事場合。在這方面有點遲鈍。那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迅速從公事模式切換到私模式，噓寒問暖的說：“你今天這脾氣是怎麼了？不舒服？還是月事來了？亦或是有人得罪你了？”

汪芷臉稍有緩和，但仍咬牙切齒道：“是有人鄙視我。”

對此方應表示極度震驚：“誰敢鄙視東廠提督？他現在還活著麼？你要做好善後之事。”

汪芷面無表。“就是你說過的那個廢后吳氏。”方應又一驚：“你找過了？”

此時汪太監一張臉像是吃了大便，方應也不好多問什麼。不過迅速腦補了一下半文盲登門拜訪文青的場景。

然後方應發現，自己汪芷主去結吳廢后。那可能是一個考慮不周的錯誤從半文盲今天的緒來看，只怕是被文青弄尷尬了。就是上次自己見到文青那次，不也險些被鄙視了？

“其實也沒那麼嚴重，可能是我在面前格格不，總覺得不如而已。”汪芷突然主開了口。

不過後面話頭一轉，又道：“但是看不出來，你方大才子居然還有這一手，是不是與勾搭過了？”

方應連忙否認道：“慎言！不要胡言語！”

汪芷“呸”了一口，異常尖酸刻薄的說：“你當我是瞎子麼？看問起你的發春兒樣你若想結，你自己子上罷！”

方應皺起眉頭，“什麼發春不發春的，只是喜好文學而已，在你眼裡就了發春？好歹也是曾經母儀天下的人，你怎能如此詆譭侮辱？以後說不定還有用得到的地方。”

汪芷猛然一拍案子，背過子負氣道：“是極是極！我既沒那麼才，又不如氣質好，寫不了詩做不了詞，在你面前獻醜都沒得獻。”

方應愕然著汪芷，這吃的哪門子飛醋？一個野路子人遇到了能選爲皇后級別的大家閨秀（雖然是二十年前的），全方位比較之下，看來汪芷的小心肝傷不輕哪。

至於汪芷爲什麼非要去比較方應苦笑著搖搖頭，口中忍不住念道：“真是人生若只如初見”

“說人話！”汪芷轉頭回應了一句，然後又轉了過去繼續背對方應，耳朵豎起來仔細聽著。

方應閉目醞釀出一番緒，然後便深款款的說：“當初相識時，你是那麼高冷、凌然、大氣、豪爽，令人折服，令我心。再看看如今的你，婆婆媽媽、斤斤計較、小肚腸的像個市井婦人”

汪芷愣了愣，轉過子對方應咒罵道：“還不都是你這混蛋東西害的？我對別人可沒有這樣！”

方應很有風度的答道：“小生何德何能三生有幸！”

汪芷噗嗤一聲笑，恢復了正常，揮揮手道：“知道了！你請我怎麼做？但追查這種謠言，九九是徒勞無功的。”

方應無所謂道：“早說了，讓你們東廠做做追查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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