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一日，方應忽然被人傳話，道是老友洪鬆已經抵達京城，住進他的族叔、現擔任刑部郎中的洪廷臣家裡了。

方應立刻放下手中事務，前往洪府拜訪。在洪府大門口，方應遇到了項賢，便一起進了大門，卻見洪鬆急急忙忙迎出了儀門。

此後三人在堂上相見，不及敘舊，彼此先嘆了一番，爲人生變幻無常而唏噓。

洪鬆慨道：“昔年我們三人同進同出，算是莫逆之。如今兩位賢弟一個負青天之名，一個是科道風憲，都是大有就之人。唯有愚兄癡長數歲，卻蹉跎歲月一事無，實在無相見。”

方應勸道：“你只是時運未到而已，不用著急。前後只差三年，今科高中後便可一展懷！”

洪鬆哈哈一笑，“不用勸我，和你們一比真是人比人氣死人。你們都飛黃騰達，只有我獨自留在鄉里，如果想不開，早在鄉間鬱鬱而終了！

再說這會試，天下英才彙集，哪有敢說一定能中的？不過進京後能看到你們都春風得意，這便足矣。”

洪鬆此次從淳安縣過來，還捎帶了不書信，都是淳安故舊親友的，其中有商相公寫給方應的一封。

方應忍不住當場開拆閱覽了，商老師在信裡主要還是勉勵自己，自己做一個讓家鄉父老引以爲榮的人。

洪鬆想起什麼，對方應道：“今年是商相公七十大壽之年，你不可輕忽了。”

方應嘆道：“王命在，不得自由，山高水長，遙遙無期。恨不能快馬加鞭，返鄉爲老師祝壽。”

洪鬆便出主意道：“我家僕人有返鄉者，方賢弟或可撰寫祝壽詩文，或有祝壽之。託我家僕人帶回淳安。亦或捎帶口信，鄉中你們親族籌備壽禮替你送上。”

方應點頭稱是，心裡暗暗打起腹稿。隨後三人在洪府飲酒暢談，時而高聲爭論，時而開懷大笑，最後各自大醉而睡，一直到了天亮。

項賢與方應都是有公務在的人。而會試臨近，洪鬆也必須要靜心溫書，所以不能再沒完沒了的閒談了。

如此方應和項賢先離開了洪府，走到大門外時，項賢再次問道：“真沒有什麼法子幫到洪兄麼？”

方應嘆道：“確實難辦，先給他蒐羅一些值得揣的文章罷。他多多悉翰苑考文風，這樣可以增添幾分把握。”

回到家時，方應卻發現有家人收拾行李，詢問後說是大老爺吩咐的，方應便又去找父親詢問。

方清之猶豫片刻，答道：“爲父有可能充任本次會試同考，即將駐貢院。與外界隔絕到考試結束。”

考人選已經出來了？什麼有可能，就是確定罷？不過父親方清之能當同考，沒讓方應到奇怪。

一個才修完《文華大訓》、又在金殿上表現過高尚品德的人，堪稱是德才兼備，當個同考沒什麼奇怪的，甚至算得上最佳人選。

不過方應忍不住問道：“主考爲誰？”

方清之再次猶豫片刻，“據傳言主考大概是劉，副主考是謝餘姚。”

劉就是詹事兼翰林學士劉健。謝餘姚自然就是謝遷了。方應對劉健當主考沒什麼，但這謝遷是化十一年狀元，短短九年時間就能以副主考份重臨科場，這實在是令人眼紅。

想到這謝遷的升遷速度，方應下意識吐槽道：“這年頭，吾輩累死累活的實事員沉淪下僚，詞林老爺們十指不沾實事。偏生升遷飛速。

還有什麼東宮侍班啊、經筵侍講啊、編書修史啊、科場考啊這類高大上差事混資歷、撈人脈，裡裡外外名利雙收......”

才吐槽一半，方應便發現，父親的臉已然黑了下來。沉的像是烏雲佈，彷彿隨時會雷霆大作。

方應這才意識到，自己簡直吐槽非人。面前這位不僅僅是自己父親，還是詹事府左春坊左諭德、翰林院侍讀、侍班東宮、《文華大訓》編纂、今科會試同考。

雖然老人家沒有九年當會試副主考，但也六年當上了會試同考......自己吐槽謝遷的詞套在他老人家上，一樣也不差。

“父親大人息怒！要相信我的孝心，我以方青天的名義發誓，真的沒有說你！”方應很誠懇的解釋道。

本來方應還想與父親談談洪鬆的事，但考慮再三卻沒說出口。首先父親只是同考，與兩個主考關係都一般，沒那麼大能力通關節。

其次，自家父親這麼白璧無瑕、以節名聞朝堂的人，爲了遠大前程還是不要給他老人家上抹污點了......再說父親也不是這塊料，別弄巧拙就麻煩了。

過完正月十五節日，朝廷恢復了正常運轉，當前最大的事自然就是三年一次、天下矚目的會試了。

這時候，主考與同考紛紛進駐貢院，然後貢院正式封閉，衆考斷絕了一切外聯繫，靜靜等待二月初八這天。

不要以爲會試和方應沒有關係，作爲京城附郭縣，宛平縣有很大的負擔，當然大興縣也一樣。

這兩個縣要爲會試徵發上千名差役、準備不計其數的筆墨紙硯以及各項雜，連接來送往的轎子都要籌集數十頂，另外每日都要向貢院送新鮮菜蔬食。

同考之一方清之就是坐著宛平縣提供的轎子進了貢院，然後在裡面吃著宛平縣進貢的食，使著宛平縣供奉的用。

然後......在考試之前，忽然有謠言流傳起來了。說這考方清之在貢院，兒子宛平知縣方應在貢院外，又有心腹宛平縣差役通裡外，只怕在這次考試中，方家要上下其手了！

每到決定無數人生命運的考試前，都是各種流言氾濫災的時候，誰當考也免不了，此時冒出方家的謠言也不算太稀奇。

但聽到這個謠言後，方應不然大怒！爲了維護父親大人的清白節，他自己都沒捨得玷污父親的人品，但卻遭到外人謠言中傷，實在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Ps：哎，年紀大了真是熬不住，昨晚寫到11點小卡了一下，結果在躺椅上睡著，只能老規矩凌晨4點醒來繼續碼字補上，算作昨天的。今天時間比較寬鬆，可以另外兩更，我先去睡個回籠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