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方應就得到一個消息，司禮監經廠提督太監被貶到守陵，但大興縣知縣卻沒到罰。

大概在天子眼裡，宦經廠牛太監勾結外臣這種行爲是家奴勾結外人，這才值得惱怒。至於尤知縣坑方知縣，那隻屬於外臣之間的狗咬狗，無所謂的。

然後又過去一個月，眼看就到了年終臘月，這段時間方應一直沒有見到汪芷。他知道汪芷肯定就在京城裡，只是不知道汪太監忙乎什麼。

但是已經有傳聞從宮廷中流傳出來，據說陛下有意換掉東廠換將，讓汪芷代替羅祥提督東廠。

這消息應該是宮中放出來試探外朝反應的，朝廷裡有點門道的人都知曉了。可是除了零零散散幾封奏疏外，沒有形大規模的反對浪，這讓方應鬆了一口氣，不然他夾在中間很難辦。

思其原因，大概有兩點。一是汪太監這幾年在京城還算低調，不像化十三、十四年時候那樣令人聞虎變、聞風喪膽；

二是朝廷風氣進一步墮落，士氣不如從前了......思及此，方應不由得輕輕一嘆。

不過雖然沒有見到汪芷的面，但汪太監差人給方應送來一封信。信中只有寥寥幾個字：“西苑之事，實由閣劉而起”。

方應不陷了深思，難道尤知縣陷害自己的事不那麼簡單，另有深裡原因？閣劉肯定指的是次輔劉珝，按著信的意思。自己被陷害這事是劉珝在幕後縱？

劉珝爲何要如此？若說單純是爲了舊怨，未免又有點生。方應想來想去。想到了自己老泰山上。

劉棉花年後就要結束丁憂回朝，正常況下必然復原職，繼續爲文淵閣大學士加尚書銜。

現在閣三人，萬首輔和彭華是同黨，次輔劉珝以一敵二。過得比較艱苦。倘若與劉珝有舊怨、有心謀取次輔大位的劉棉花回朝，那劉珝就了以一敵三，日子更不好過。

所以......方應明白了，這劉次輔先挖坑陷害自己，然後將會指使吏部尚書尹旻卡住自己。等劉棉花回朝時，便可以拿自己來與老泰山討價還價，進行利益換，劉棉花不可能不在乎自己這個乘龍快婿。必然要做出一些妥協。

想至此，方應了汗。場中果然艱險，清掃積雪這麼一件小差事上，也能藏著這麼大的殺機！

自己如果不是運氣好，這次只怕不死也要掉三斤了，以後任何小事都不可麻痹大意了！也難怪大興縣尤知縣麼沒到任何罰，肯定是劉次輔出面向天子討人了。

忍！忍！忍！對此方應一時也沒什麼好主意，只能暫時忍了。等自己的一條大上了位。再等自己的另一條大回朝！

這時候有家人來傳話，“大老爺你回家，十萬火急！”

父親有什麼著急事？近來沒什麼要大事罷？方應滿腹疑。不過父命難違，便鑽進暖轎回家去也。

在書房裡，詹事府左諭德兼翰林院侍讀方清之不等兒子行禮，便搶先憂心忡忡的說：“林部郎被下詔獄了，據說命難保！”

林部郎？方應略一思忖，就知道說的是誰了。乃刑部員外郎林俊。這林俊與父親是進士同年，意氣又相投，往來兄弟相稱，關係十分切。

當初剛進京時，方應便見到過這位林大人曾經要拉著方清之彈劾太后一家子，這很作死。幸虧他方應使出乾坤大挪移，讓林大人把注意力轉移到了方士李孜省上。

再一思忖，方應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林俊林大人下詔獄，還是個記載不的歷史事件，當然林大人本人的聲也刷到了。

果然聽父親道：“林兄上疏，請陛下罷佛寺賑民、斬妖僧繼曉、佞幸中貴樑芳以謝天下，言辭......懇切了些。遂有九天雷霆，林兄已然下了錦衛獄，擬爲死罪。”

大概又是奏疏裡的某些措詞怒了宅男天子的敏神經罷，方應嘆口氣。

這些科舉裡殺出來的功者，在措辭用句方面不可能不確，所以顯然是不惜家命的故意爲之。從這個角度，林大人的死諫功了，引起了天子的殺機。

擡頭看了看父親，方應突然覺很欣，語重心長的說：“父親大人居然主與兒子我來商議了......換做過往，父親大人只怕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上疏營救並聲援了罷？”

“......”方清之變了臉呵斥道：“只是看你素來刁鑽，不曉得有沒有刁鑽法子！如若沒有，爲父自會上疏營救！”

方應勸說道：“父親大人還是注意一些，這些年來你因爲兒子我升遷快速，在天子眼裡是深得君恩之人。這次如果話說得稍有不對付，那在天子眼裡就是忘恩負義，必定引發天子更大的怒火。”

方清之質疑道：“難道你勸爲父裝聾作啞？那與當年的謝遷有何異哉？”

好罷，父親大人果然有進步，方應更欣了。若是從前的父親大人，奉行君子不言人過的道理，不會在口頭上隨便提起謝遷的過錯。

如此方應解釋道：“也不是裝聾作啞，只是要講究一些技巧，奏疏只提林俊本人命而不談其它雜事，然後隨從大流上疏就是。”

方清之深深的失了，“你的主意就是這樣？那就沒什麼可說的，爲父自有打算。”

“其實不待父親出面，還有兒子我！”方應突然慷慨激昂起來：“林大......林叔父能言人所不敢言，慨然下獄赴死，實爲吾輩效仿楷模！我晚輩人中，豈可沒有仗義聲援之人，兒子我也當上疏支持！”

這是哪一齣？方清之著換臉如翻書的兒子，既莫名其妙又驚愕......半晌才問道：“難道你又想出風頭了？”

方應嘿嘿一笑，拳掌飽含深意的說：“我爲京縣令，沉寂久矣，廟堂中人彷彿已經忘掉了我的鋒芒，今次要小人們開開眼。”

忽然有點不服氣，方清之忍不住冷哼一聲，嘲諷道：“宛平方知縣，你以爲你是什麼大人？”

ps：

今天應該還有兩三更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