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李孜省在中間夾七雜八，氣氛就正常多了，方應與李裕談也漸漸步正軌。

方應忍不住說：“老大人若有機會時，還是勸一勸這李通政口風一些爲好，若輒這般口無遮攔，是取禍之道。”

方應之所以如此說，是因爲據徐學士說，父親方清之也是由李孜省舉薦過的，擔心李孜省到張揚，反而要壞事。

李裕嘆口氣道：“方大人但請放心，李通政此人不是口無遮攔的人，不然也不能一直維持君恩不斷。只是他在別只能憋著，到了老夫這裡卻總要滔滔不絕，畢竟是認識二三十年的同鄉人了，他大概對老夫到放心的緣故。

今天話多，也許還有想通過炫耀這些折服你的念頭，不然他憑文才見識家世份哪一樣能比得過你？”

方應顧不上繼續剖析李孜省了，今天李裕的時間只怕很張，方應趕說起正事：“前番說過同鄉項兄的選之事，還要請老大人費心了。”

李裕考慮再三，方應雖然最後耍起頭沒有衝鋒陷陣，但也是出了力，不然戴縉這滾刀還能賴著不走，自己晉職便要遙遙無期。況且不值當爲此小事與方應父子惡，便點頭道：

“老夫盡力而爲。只是有一樣，目前吏部是尹旻當家，他本來就不是吾輩中人，最近又因爲閣之事挫，故而老夫把握也並非萬全。”

方應很理解的嘆口氣，場之事想來詭異莫測，誰知道尹旻會不會知道真相？

如果尹旻得知自己閣挫是別人拿李裕升換來的，肯定要遷怒於李裕了，那麼李裕所舉薦的人選必然會被卡在吏部，甚至還會被刻意制。

他方應限於權勢地位，即便全力施展也只能幫到這裡了，下面項大公子的運也只能聽天由命！

自己若是夠資格的大人，直接找尹旻談談並進行利益換。大概就可以保送項大公子過關了——但可惜自己沒有這個實力！

想至此，方應產生若干無力，雖然自己相對於同齡同年同窗們已經很功了，但還遠遠不夠。

方應又想起這次都察院之事，如果剛纔自己猜想是真的，只怕那萬安首輔一開始著眼點就在利用李孜省上。

而自己害怕與萬首輔正面衝突，那簡直就是一種自作多！因爲自己這小卒子本就不在萬首輔的視線範圍，更談不上衝突不衝突！

不過這種被人無視的覺，固然增加了安全，但又讓以棋局棋手自居的方應略微不爽。真是一種奇怪的矛盾心理......

話談得差不多。方應便起告辭。“今日不耽誤老大人的時間了，就此作別罷。”

李裕猶豫片刻，言又止，最後才道：“今日你見到李孜省之事。切莫與外人言。”

李孜省的名聲實在當得上“士林敗類”四個字，只怕每一個士大夫都不願意把與李孜省往來的事傳出去，與太監往來都沒這麼大顧慮。

方應笑了笑說：“老大人放心，在下不是不明是非的人，更不是口無遮攔的人。”

忽然福至心靈，方應又開口道：“不知道老大人是否曉得，家父前些日子升爲翰林院侍讀，也是由李孜省所舉薦，簡直有點匪夷所思。在下覺得那李孜省做事實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李裕聽到這個消息，忽然徹底寬了心。本來他因爲自己和李孜省往這種醜事被方應看到而耿耿於懷，芥一直不能徹底消除。

但聽到連方清之都到過李孜省的舉薦，李大中丞頓時芥全消了，寬意舒的附和著方應道：“是啊。在下這個同鄉行事確實莫名其妙......”

方應抱拳爲禮，正式告別。其實就算他今天不說，以李大中丞和李孜省的，只怕也遲早會得知父親方清之等人被李孜省舉薦的聞。

那還不如現在主自曝其醜，以消除李大中丞因爲道德自卑而產生的負面緒。法不責衆，道德也不責衆啊。

方應從李家出來時，天早已黑了。雖然這兒離家近，但考慮到上午剛剛與父親頂過，還是不要回家了，免得挨一頓家法丟了。

所以方應折向北去，回了縣衙上牀安歇，一夜再無話。

及到次日，排衙完畢後，方應纔回到二堂坐定，便聽方應石稟報道：“劉府那個大公子來了！”

這個劉府大公子自然指的是方應的未來大舅哥劉楓了，話說劉棉花吩咐過，劉楓到宛平縣衙歷練。不過前陣子劉大公子一直沒來，方應懷疑這大舅哥改了主意，卻不料今天突然又來了。

方應將人放進來，請到旁邊花廳座，並試探道：“大兄真乃稀客，今天是什麼大風把你吹來的？”

劉楓答道：“按照家父之命，爲兄來給你這裡當幕僚，你又不是不知道。”

方應哈哈一笑，“前陣子一直不見大兄駕到，還以爲大兄嫌棄蔽衙門小，不肯屈就了！”

劉楓聞言老臉一紅，前一陣子風雲盪，小小的宛平縣縣衙撼東廠，正在風口浪尖上。所以他的夫人蔣氏力勸他不要過來，免得惹禍上，他耳朵一就聽從了。

劉大公子這點心思，方應怎能看不破，不過上當然不會點破，說笑幾句難得糊塗而已。

婁天化出現了，喜上眉梢的說：“劉大公子來得及好！在下近日忙到自顧不暇，劉大公子宰相門第家學淵源，正可分擔在下之勞。”

方應暗暗想了想，這大舅哥理實際事務能力估計遠不如婁天化，就讓他充當接人待的西席罷。正好最近這段時間各方面應酬多，讓這位宰相公子出面倒也各得其所。

劉楓忽然又開口道：“其實還有別人託了我傳話，想要與你一晤！”方應好奇的問道：“能勞駕你傳話的人必然不尋常，到底是誰？”

“是兵部左侍郎張鵬張大人。”劉楓答道：“這裡有他的親筆信，亦委託我與你。”

兵部左侍郎？現如今兵部尚書位置可還是空著......方應接過信來沒有打開看，又先問道：“此人與你有什麼關係？”

劉楓笑道：“其實並非與我有什麼關係，他也是保定府人氏，和家父十分稔的！”

原來保定府的！方應恍然大悟，那顯而易見了，這位張鵬張大人定然是劉棉花的鄉黨，也就是同鄉加黨羽！那算起來也是自己人了，就是不知道來找自己作甚。

拆開信看，只覺得筆跡很眼，卻沒有擡頭和落款。方應仔細辨別，又看看信中口氣，能判斷出這是劉棉花寫給別人的信。

或者說很可能是劉棉花寫給張鵬張侍郎的信，然後又由張侍郎轉給自己看。信中有一句話頗爲刺眼：“有無辦法，可詢問宛平縣參謀也！”

前段時間，汪芷黨羽兵部尚書陳鉞被嚇得主辭回老家了，兵部尚書位置便空懸出來。不過閣和都史位置鬧出的紛爭更大，朝廷便沒優先解決兵部尚書位置。

這張鵬張大人位居兵部左侍郎，按理是可以接替尚書位置的......劉棉花那句話的意思其實就是對張侍郎說：“你去找方應想想辦法！”

參悟出來這層意思後，方應忍不住打個哆嗦，老泰山這不是把人往火上烤麼？兵部尚書也是七卿之一，絕頂的高，他小小知縣能有什麼辦法？

那萬安萬首輔對自己是無視，而老泰山對自己卻是過於重視......一個讓人不舒服，一個讓人不好，簡直是冰火兩重天啊，人活著真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