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娘子見方知縣又坐了下來,便很殷勤的張羅著碗碟筷子,又重新上了碗茶。很獻的笑道:“此地無酒,只得以茶代酒了,菜蔬也都是從膳堂借來燒的,還請大老爺不要嫌棄。”
方應眼神忍不住的在上打轉,夏天就是夏天,這汗衫兒穿的真薄,從領口進去約約的一片白花花,裡面好像什麼也沒有穿的樣子......但他心裡還是在琢磨正事,見何娘子準備完畢,趕問道:“你說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本要聽的是這個。”
何娘子反問道:“大老爺上次說,有人想在都察院這裡將事鬧大,而大老爺你不想看到這樣。而這次不知道大老爺爲什麼想重新鬧開,難道別人也忽然轉了子,不想鬧大了?”
方應答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當時那戴縉危如累卵,不用我鬧也保不住位置,而別人想鬧大當然別有居心;而現在戴縉投靠了別人,別人自然就不想鬧大了,我就不得不鬧一鬧。”
何娘子若有所思道:“能戴大人投靠的人,想必也是大人了......民婦總覺得,戴大人已經是個臭不可聞的人了,而那位大人先前還打算廢掉戴大人,忽然轉眼之間就收污納垢,未免有點不可思議。
想要力保一個千夫所指的人,這很得不償失罷?從你們老爺的心來說,思量事不是都要算計得失嗎?”
方應若有所悟,這何氏婦人說的好像有點道理,他不微微皺起眉頭,深思一番。自己先前只從自己的角度考量了,卻忘了站在萬首輔角度錯位思考。
戴縉去投靠萬首輔,但那萬首輔就真心要收?難道說萬首輔的本意並不是保住戴縉,而是爲了掌握一個棋子?而且是進可攻、退可守的棋子。
若別人放過戴縉,萬首輔也不吃虧,戴縉除了抱住萬首輔的大別無選擇。平白得到一個掌院都史爲黨羽,怎麼看也不是壞事罷。
反過來說,如果別人對戴縉窮追猛打,萬首輔完全可以放棄這個棋子。甚至有可能是故意勾引別人去攻擊戴縉,正所謂借刀殺人,畢竟萬安當初就想廢掉戴縉,讓親信取而代之。
方應想象了一下,如果戴縉肯聽自己的勸告乖乖辭,那李裕就要順理章的接任,萬首輔什麼好也得不到。
但如果有了萬首輔的暗中撐腰,戴縉棧不去,那方應這邊不得要使用一些激烈手段,萬首輔便可以獲得從中渾水魚的機會。
從這個角度看,就是一招擒故縱,不,應該縱故擒。史書上說,萬安此人表面寬和卻心鷙,一個鷙的人想出這樣的彎彎道道,確實是非常有可能的。
想至此,方應忽然深有,做人還是要有一點原則比較好。戴縉這樣三姓家奴式的人,最終下場只能是淪落爲人擺弄的棋子了,萬安就真敢相信他麼?八可能還是拿來利用一番。
看著方應發呆半晌,何娘子提醒道:“飯菜要涼了......”
方應放下雜心思,端起茶碗道:“你說的不錯,倒是點醒了本,不然險些有所疏忽了!便藉此茶代酒爲謝!”
然後他仰頭喝了一大口,忽覺腹中飢,便提起筷子吃起飯菜。不得不說,雖然這菜蔬都是尋常時蔬,但口倒也別有一番清香。
又吃了片刻,方應忍不住稱讚一聲:“好手藝!”
何娘子一直在旁邊站著侍候,聞言便道:“民婦別無所長,就這兩手做菜本事。所以想租用縣衙外那空餘地方,開個酒家餬口,大老爺肯給個方便否?”
方應放下筷子,扭頭道:“若你想餬口,本可以把你安置到縣衙膳堂裡作廚娘。這樣安穩又不必在外面拋頭面,正適合你們婦道人家,你意下如何?”
何娘子又懇求道:“民婦還有一個弟......亦想爲他存點銀子,以後供他讀書考學,故而寧願在外面拋頭面一些。”
“等事完結後再議罷。”方應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又端起茶碗,喝了幾口。縣衙對面那地方是可是做生意的黃金地帶,哪有這麼容易許人的。
突然之間,方知縣到子有點熱,按說眼下天漸黑晚風習習,天氣沒有白天那麼熱了,所以上這熱氣來的甚至莫名其妙。
而且並沒有熱出汗,只是從子部涌出一陣陣的燥熱,但又不是很難,彷彿在冬天烤著火一般。最要命的是,方應到底下小兄弟悄然了起來,直直的著。
這形不對!方應霍然站了起來,對何娘子質問道:“你下了什麼東西?”
何娘子嘻嘻兩聲,“大老爺不要驚著了,只是一點點祖傳製藥,那事兒助興用的......”
方應憤然道:“你這婦人好生不地道,本豈是一點藥就能的人!你也太小看本了!”
說罷他深吸一口氣,擡步便往外走,才走了兩步,又覺得頭暈,幾乎要站立不穩。這時候何娘子忽然竄到前面來,展開雙臂攔住了方應。
“讓開!”方應出手去,打算推開何氏。說時遲那時快,何娘子忽然也出了手,反而先發後至,攥住了方應的手腕,另一隻手掌也閃電般扣住了肩膀。
不等方應反應過來,便覺得一條胳膊又酸又麻,幾乎擡不起來了。他正要開口,卻見何娘子兩隻手很有節奏的一拉一扯,自己便站不穩了,一頭倒向何娘子懷裡。
何娘子順勢將方應攬住,在他耳邊咯咯笑道:“好人兒,爲什麼要走?”
方應暈頭暈腦的掙扎了幾下,但手腳痠沒力氣,實在掙扎不開。同時又覺彷彿自己掉了一張大網裡,無論怎麼撲騰也離不了,何娘子那略帶的手臂和懷像是牢籠一般死死扣住了自己。
再傻的人也明白點什麼了,方應像是另一個時空的外國佬似的,忍不住驚一聲:“功夫?”
絞纏在一起的方應與何娘子互相使著勁,一個要衝破牢籠,一個要鎖拿金鰲。不知不覺間,挪到了裡屋牀邊上,何娘子扭腰並出一隻金蓮拌在方應後,然後擡起胳膊肘用巧力一頂。
方應又站不住了,下意識往後面一仰,重重的栽倒在邦邦的牀鋪上,摔得七仰八叉頭冒金星,心只想捶頓足。大意了大意了!一失足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
只以爲這是個任由拿的弱子,至多大膽潑辣中帶著幾分狡黠而已,誰知道如此深藏不,居然還是練家子!爲何自己怎麼總是撞上這種不正常的人!
不等方應在牀上有所作,何娘子按住牀邊一個躍起,像輕盈的燕子翻到牀鋪上,直接住了妄圖做最後反抗的方應。
被下了藥的方知縣要力氣沒力氣(除了下面那話兒還在堅),要技沒技,一番劇烈的近擒拿練習之後,他實在鬥不過對方,只能惱的大罵一聲:“你這個賤人!”
何娘子畢竟是人家,鬧過這一場,此時上已然得釵橫鬢、衫半敞。臉對臉的騎彎腰在方應上,一邊輕輕往方應臉上著氣,一邊笑意的說:“你們男人不就最喜歡賤人麼?大老爺你可以喊,喊破嚨也沒關係。”
喊人幹什麼?喊人進來看自己丟人現眼麼?方應眼神總是下意識的往白花花地方瞟,又恨自己不爭氣,使勁側過頭去懶得再看。
何娘子又將方應的頭擺正了,捧著方應的臉道:“縣尊小哥哥,我看你們男人聽西遊故事時,都最喜歡聽唐三藏被妖捉走的段子。奴家看你皮白的就像個唐三藏,今天你演上一回唐三藏,奴家就是妖如何?”
說是詢問,其實也沒徵求方大知縣的回答。此後便低下頭來,主口對口的將香舌兒渡過來擺弄。
方應登時腦中一團火被點炸了,吮了幾口便含糊不清的說:“就這點本事,沒有別樣的招式了麼?”
何娘子也含糊不清的答道:“別的招式也要縣尊小哥哥來教。”同時向下面出手去.....
半個時辰後,雲收雨散,一對赤條條的人靜靜歇息,只不過依舊是何娘子趴在上面。
等方應緩過神來,咬牙道:“你這潑婦!簡直毫無廉恥,就有沒有一點貞潔心思?”
何娘子抖著肩膀笑道:“什麼貞潔,都是你們男人編出來糊弄人的,奴家先前已經被騙了兩次!當然奴家也不是人可盡夫的隨便人,大老爺你要想讓奴家就此守節,奴家聽話就是。”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人不要臉起來更是沒有男人擋得住。方應簡直沒法答話,又問道:“老實底,你到底是什麼人?”
何娘子在方應口畫著圈子說:“大老爺在下躺好,請聽奴家在上細細稟告......奴家本是山東人氏,祖上和唐賽兒起過兵,父親做過剪徑的響馬,但都歿去了。現今只有奴家帶著弟流落到京師郊外。
本來嫁了人要安生幾年,誰想到去年夫君病得一命嗚呼,夫家那邊也不太容得下奴家姐弟,京師又沒其他親戚投靠,便只好想法子營生。故而了人蠱,到你這青天衙門討飯吃。”
我靠!方應半晌無語,這都什麼世啊,爺爺是反賊,父親是強盜,難怪有點家傳拳腳功夫。忍不住追問道:“你就如此自信能從我這裡討到好?”
何娘子抿一笑:“誰讓你是青天嘛,不管是真青天還是假青天,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死要面子。奴家豁出去這張臉子不要,總能從你上吃塊下來......不過居然能全都吃掉了,倒是意外之喜......”
方應咬牙切齒的說:“你這潑婦倒是膽大妄爲,強行倒採本,也不怕傳出去丟人現眼麼!”
“這麼丟面子的事,你們讀書人好意思說得出去?你敢說出去,奴家就敢說你強暴民,看別人肯相信誰。”
士林後起之秀、一代縣級青天方應強暴民?想到這裡,方大知縣頓時無可奈何。
攤上這種事兒,男人在輿論上絕對是弱勢。他方應要是出去嚷嚷自己被何娘子下藥強暴了,有誰肯信?只怕要反過來笑話他無廉無恥沒沒臊。
方應忽然坐起來,翻了臉道:“你沒聽說過破家的知縣、滅門的令尹麼!你這盜匪反賊的餘孽,今日雖然冒犯了本,但本念在你世可憐饒你無罪,事便到此爲止!”
何娘子忽然迅速起,方應以爲又要手,下意識護住要害,暗暗後悔起來,不該此時拿話激。要是喪心病狂與自己拼命可怎麼辦?自己這麼金貴的一條命可不該是丟在這裡的!
卻見何娘子翻起跪在牀上,抖著白花花的子,悠悠的抱著方應哭道:“奴家知道自己錯了,怎奈走投無路別無他法,不然就要淪落京師街頭,以後不是凍死就是死!請大老爺恕罪則個,奴家願做牛做馬報答!”
看著這貌小娘子說哭就真哭,方應也只能哭笑不得,啪得拍了一下的屁蛋兒,“別鬧了!縣衙對面那塊地方,讓你去開店就是,只是要嚴實點!”
何娘子頓時破涕爲笑,出小小舌尖了脣道:“大老爺剛剛試過,難道奴家這櫻桃小兒不嚴實麼?”
方應看著眼暈心跳,用莫大的毅力擡手道:“打住罷!你想要的已經給你了,今後本還是離你遠一點好。”
這樣聰明又敢將所有本錢發揮到極致的人,實在是有點兒危險啊......特別是還很能手,以及世實在複雜了點。
何娘子見方應沒有繼續的意思,便一邊撿起套上子,一邊答道:“奴家還盤算著送一副大大的牌匾,寫上扶危救困四個大字,送到縣衙裡呢!”
方應嚴詞拒絕道:“免了!千萬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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