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八十四章 不要髒了地磚（求月票！）

不知不覺之間，各大煤鋪的掌櫃李大人的態度悄然變化了幾次，從無視變爲關注，又從關注轉變爲敬畏。在商言商，銀子就等於地位，一個能拿出十萬兩銀子的人，當然值得敬畏，無論是不是借來的。

李佑只靠民意掌控就輕易能將他們得停市，那或許還可以自我安說商場上民意不是關鍵因素；如今李佑手裡又多了足以秒殺他們幾十次的十萬兩銀子，那還有什麼可說的？

李佑此時雖然面無表從容淡定，彷彿十萬兩銀子也算不得什麼似的，但心裡極其舒暢——拿錢把人砸暈的覺真爽！不同於做的別樣之爽！就像“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這句裡，爽點在於十萬貫而不是下揚州。

其實本來高掌櫃出面，到公所宣佈一下收購消息就可以了，李佑作爲東家不必親力親爲。但李大人兩輩子手頭的時候居多，後來做又不能太俗氣，難得能驗一次用銀子砸人的爽，故而猥自枉屈的親自前來。

他的目的達到了，親口放出這個驚天數字後，李佑很直觀的到了別人對他的態度變化，很微妙。

坐在李佑左側第一位的葉老掌櫃率先從十萬兩這個數字鐘清醒過來，同樣也覺察到了異常。他立刻悟到，這李佑前來就是爲了炫耀所掌控的資金，至於目的，當然就是誅心！用鉅額數目的銀子來打擊人心並製造不穩！

李佑覺得手段已經見效，便起對著周圍拱拱手，“言盡於此。告辭！”其後帶著高掌櫃出了大堂。

衆位掌櫃目送懷揣十萬兩的李大人飄然離去，隨即互相頭接耳議論紛紛，話題自然離不開李佑和他的十萬兩，堂中登時人聲沸然。

後果這就展現了嗎？煤業會首葉老掌櫃暗暗皺眉。如果放在平時。衆人肯定轉過頭來先問自己怎麼辦，而不是自行議論不停，這都已經持續半刻鐘了。可能衆人是無意的。但偶然後面都有必然，這種無意也能反應出很多況了。

也許是自己敏並多想了，老掌櫃邊想邊重重的咳嗽。

衆家掌櫃重新將注意力放到葉老會首上，等待他的真知灼見。只見得老會首忽而皺眉凝思，忽而眉頭舒展，似有無窮思路。

最終葉老掌櫃大手一揮，淡定的開口道：“於今之計。別無他法。只好去請大公公們。”一力降十會，面對手握十萬現銀的巨無霸，他們這些囊中的窮人怎麼可能用商場手段鬥得過…

在回泰盛煤鋪的路上，高掌櫃到豪萬丈。他做了一輩子掌櫃，經手銀子總是幾千兩兜兜轉轉。如今貌似有機會爲執掌十萬白銀的大掌櫃，此生無憾了！

想至此，他對李大人欽佩萬分道：“東家果然大本事，輕易便調來十萬兩銀子，這足以橫掃煤市。”

李佑搖搖頭，“連你也被唬住了？這個借款憑證看似真的，其實是隻給別人看的，哪能真貸到十萬兩銀子？能有兩三萬就不錯了。”

聞言高掌櫃瞠目結舌，原來這十萬兩借款憑單只是箇中看不中用的東西…

惠昌銀號是個小銀號。之前信用主要靠著呂家擔保，如今櫃上總共也就十幾萬兩存銀。茍家承諾找來二十萬兩存銀，到現在也沒湊夠。

李佑拿泰盛煤鋪抵押，從惠昌銀號借支萬兒八千的倒也可以，但若想弄出十萬兩，幾乎就要將銀號搬空了。這怎麼可能？

所以李大人手裡那承諾十萬兩的借條看著很嚇人，其實與白條差不多，只是畫餅充飢或紙老虎嚇人而已。

高掌櫃經手十萬白銀的夢想纔出現了一刻鐘，便迅速破滅了。同時他也恍然大悟，爲什麼東家給出衆煤鋪掌櫃的收購價既不是三兩也不是一兩，而是二兩這麼糾結的價格。

當前囤積本均價在一兩七錢左右，如果開出一兩價格，煤鋪掌櫃們暫時不會考慮賠錢的事，反而要懷疑李大人手裡到底有沒有這麼多銀子，不然爲何摳門的開出如此低價。

如果開出三兩的價格，又可支付現銀，只怕煤鋪掌櫃們哭著喊著來賣。比起以四兩價格零零碎碎的去賣，還不如以三兩價格一口氣將煤全賣給李佑，賺一些也值得了。

至於行會若敢阻止那就是扯淡，高掌櫃很知道，真有實實在在利益時，行會是擋不住那些掌櫃們的，急了可以分裂出去另立行會。

但二兩這個不高不低、只比本稍稍高的價格就讓衆掌櫃糾結了。賣掉有好，可以迅速回籠銀子，至保住本，避免未來的不確定風險（本來很有把握的局面經過李佑攪局又變得莫測了）；但也有不好地方，實在沒多利潤，扣掉人工更是不會剩下幾兩銀子。

現在高掌櫃徹底明白了，東家就是故意開出這麼一個令人糾結猶豫的價格，目的就是既要炫富震懾人心，又避免煤鋪掌櫃們把他當羊撲上來找他賣煤，到時候拿不出銀子就丟人現眼了。簡而言之就是要表明，這裡錢多人不傻，休想來佔便宜！

悟通這些道理，高掌櫃不由得嘆息，論起權謀心，這方面自己需要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啊，東家不愧是見過世面的大人。

李佑默默想道，先示之以能，後示之以富，讓他們知道比手段比不過，比銀子更比不過。無可奈何之下，他們總該將惜薪司黃公公之類的角搬出來了罷？

他敢斷定，只要煤鋪掌櫃們沒法子，有關宦一定會跳出來的。幾萬兩銀子面臨折本風險，足夠讓那些財的公公們急紅眼了。

次日，整個煤市靜悄悄，其他煤鋪重新關上了煤場大門。而泰盛煤鋪繼續賣總限量六萬斤的“青天煤”，另外還有若干慕名而來，一定要買“善心煤”的優質客戶。

除了千上萬人擁不堪，難免磕磕，有幾起吵架事故，其他平安無事。一直到午時，低價煤已賣完，人羣漸漸散了。

李佑院開小竈，兩葷兩素加頂級江南白糧。可惜才吃了一半，便聽到韓宗在外面道：“老爺！上次那個黃公公來啦！”

“他候著！”李佑吩咐下去。暗想道，這幫能在暗無天日的宮廷中混到副主管地位的太監也真是不傻，知道趁著人羣散了纔過來。否則上萬人羣洶洶，打死他都沒人負責。

李佑吃幹抹淨，又的睡了一小覺，這才起去見客。卻見惜薪司右司副兼西廠管事太監黃公公捧著茶，氣定神閒、皮不笑的坐在廳中，與高掌櫃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

看到李佑，黃公公放下茶杯，擡手見禮道：“多日不見，李大人原來在這裡發財，恭喜恭喜，預祝財源廣進！”

對一個曾經重權在握的前員說這樣的話，只要不是傻子都能聽出其中的諷刺之意。若有高做，誰想去當商戶發財？

李佑知道現在自己就是這個境，這上面沒有什麼好糾纏的，便冷哼一聲，只問道：“年終用度多，你不在西廠燒炭，卻來此有何貴幹？”

黃公公測測的笑道：“當然是與貴店有關，徵召你們爲鋪戶，今後一起發財。”

所謂鋪戶，就是被府或大徵召的定點採購商戶，前文介紹過，在這個世道充當鋪戶是很坑人的事。商家充當鋪戶，可類比壯丁被徵發爲徭役。

府或的大指定鋪戶去採辦貨，然後售與府和大所用，這做和買，名字好聽和氣，其實給的價格常常只有市價的半數，商戶只能忍氣吞聲。不然當鋪戶爲何被比擬爲服役？凡是被指定爲鋪戶的商家，無不行方設法託門路打關節，爲的就是取消鋪戶。

李佑怎能不明白這些，當即拒絕道：“店中沒有多餘貨，無可供應！所以無法被徵召！”

黃司副有竹道：“明人不說暗話，你這鋪裡怎能說沒有貨？十幾萬斤煤總是有的罷。”

李佑不耐煩的像趕蒼蠅一般，揮手道：“你休要尋釁滋事，小心秋後算賬！趁早滾罷！”

黃公公臉一變，嗓音拔高後顯出幾分尖利，指著李佑斥道：“大徵召，容不得你拒絕！”又對著後的隨從小監喝道：“拿來！”

便見那小監從懷中掏出厚厚的一卷製黃紙，遞給了黃司副。據寬度樣式，李佑揣測這是皇家封條。

黃公公打開一張封條道：“貴店存煤暫且徵買封存，以備宮中用，日後再行結價！現在便去煤場，將出封！李佑你膽敢抗拒皇家召買麼，不然進了天牢你也沒理！”

李佑端詳黃公公片刻，突然暴喝一聲：“打！”

“打什麼？”黃公公沒有反應過來。

早就安排在旁邊侍候的幾個家奴突然齊齊發難，以韓宗爲首，變戲法的從角落裡、桌底下抄出木棒，的圍住和黃公公和兩個隨從小監，劈頭蓋臉的狠狠打下去。

黃公公毫無防備，他本就沒想到會遭遇暴力襲擊。幾個回合後，他就倒在地上，但李家惡奴仍然不收手，一頓棒打腳踢只打得黃公公皮開綻，渾青紫，喊的討饒也不被理睬。但另兩個小監只被打倒在一邊就沒人去理了，罪輕得多。

圍著黃公公的李家家奴們閃開位置，李佑走過去蹲在黃公公腦袋邊上，嘲笑道：“我早看你不順眼了，還來自討苦吃！”

隨後又對兩個小監喝道：“你們起將黃公公擡走！不要髒了這裡的地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