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九十章 出師未捷先去

洗漱寬上牀行房，雲收雨散後，金寶兒躺在李佑邊說起小竹，“老爺不要以爲小竹貪財，奴家送過很多金銀首飾，一共也沒收幾件。這次不過是借題發揮，尋點事勾搭老爺而已。”

李佑嘿然笑道：“你且看著吧，以後有煩惱的。”

金姨娘不是場中人，一時不明白自家老爺的意思。

“蒼蠅不叮無的蛋，若有了，那還不都得撲上來。衙門裡明人何其多也，郭夫人這次辦了事，別人不會沒想法的。幫役想做衙役，衙役想做班頭，書手想做吏員，吏員想做司吏，司吏想轉典史，多多有點野心。所缺的只是打通門路關節的法子，但不清狀況貿然行事很容易適得其反。如果有了郭夫人這個功樣板，別人就不想學學嗎？”

說到此金姨娘恍然大悟，腦海中不由得出現如下場景：小竹被一羣吏娘子團團圍住，並被瘋狂強塞各種金銀財寶，手足無措哭無淚…

不由得撲哧笑出聲來。“那老爺這次便不要開這個口子了。”

李佑睏倦的打個哈欠道：“睡罷，爲什麼不開口子？水至清則無魚，再說不給別人希，別人怎麼給你效力。”

不過李佑又想起金家謝夫人的事。不甘心兒爲妾，懸賞兩萬求主意救兒離李家，這從頭到尾就是場鬧劇，他一直沒放在心上，只當是中年人更年期到了鑽牛角尖。反正金百萬如今閉口不提此事，那謝夫人也翻不了天。

可是現在他那正房岳父居然跑了過去應徵，讓鬧劇有點控制不住的趨勢。這岳父什麼心思，李大人清楚得很，無非覺得金姨娘家世太強，對自家兒劉娘子的地位威脅很大，如果能離開李家就放心了。

所以從這個角度，圓容法師倒真有可能與謝夫人一拍即合。他們雖然來自於五湖四海，但爲了共同的目標走到了一起。

若僅如此，李佑仍然不會在意，可是圓容法師此人自詡足智多謀，心裡的彎彎繞繞委實不，李佑領教過多次的。誰曉得這次又要出什麼幺蛾子，想起來便到頭大。

李老爺便將從關繡鏽那裡得到的消息對金寶兒說了，忍不住抱怨道：“你那母親當真不曉事，整日干些沒品格的事，平白別人看笑話，不嫌丟人我還覺得現眼。打又不打得，罵又不罵得，如何是好？”

不知爲何李佑眼前閃現出方纔那驚鴻一現的頑皮笑容。雖然關姨娘沒有壞心眼，轉告自己這個消息也是出於好意，但還是免不了有點抱著兒子坐看大房二房熱鬧的小子心思，此乃人之常也。

金寶兒嘆口氣，靜靜聽著丈夫發牢，什麼也沒有說。從卑微時相伴至今，彼此心意都明白得很，不用唯恐誤會急著表白什麼，而且相信夫君可以理好此事。

天寧寺位於揚州城正北門拱辰門外，鄰瘦西湖的南端，相傳曾經是東晉謝安的別墅，後改爲寺廟。如今李太守打算在寺西依託天寧寺修建碼頭和行宮，這塊地方頗爲引人注目。

十二月初四清晨，鐘聲在初冬霧靄中悠悠敲響，迴盪於天寧寺各殿堂中。

寺中左廊僧舍一偏僻小間中，從蘇州府雲遊到此掛單暫住的老和尚圓容早已醒了，他默默的用清水洗臉，心裡盤算著今日的行。

過了辰時，他的婿李佑一定會升堂理事，不在家中。如此他便可以悄悄進衙，有兒這個正堂夫人接應的話，應當不難。

兒肯定不會不見父親的，等見到兒就可以遊說並勸服主要有兩點，一是趁著李佑不在家，兒將金姨娘的契拿到手，男主外主，正房夫人管家也是理所應當的。二是教兒拿出大婦的樣子。

如此再與金家謝夫人通氣，便就外聯合掌握了主權。再造出點流言，什麼李大人專寵偏房啊，什麼李大人罔顧母之啊…大不了將金姨娘的契以兒這個正房夫人的名義還給金家。

想到得意之，圓容法師乾淨了臉面，出幾笑意。又從金家賺了銀子又將兒的威脅趕出李家，真是一舉兩得。最重要的是，婿見識見識他的手段，不要以爲他老不中用、不搭不理的，他還可以發揮餘熱，充當左膀右臂！

咚！咚！咚！圓容法師正沉浸在謀算得逞的快中，忽然聽到有人敲門，大概是隔壁的僧友喊他同去吃飯。

他上前打開木門，冷不防闖進三四個衙役，對著他喝道：“奉上命查房！你的度牒、路引、暫住票據都亮出來，一個不能！”

“阿彌陀佛，這無緣無故的…”圓容法師直覺對方來者不善。

衙役頭目不耐煩的打斷了老和善疑問，“你不知道麼，天寧寺西劃爲行宮，周邊全部要清查！”

原來如此，倒也正常，瞧著幾個衙役的態度，八並不曉得自己的份。圓容法師放了心，回到屋中，從行禮包裹中翻出自己的幾份文憑，遞給衙役看。

檢查無誤後，那頭目對手下使個眼，便扯著老和尚道：“天寧寺從今起不許留外人，所以你不能掛單住宿了！現在走人，返回原籍去！”

圓容老和尚當過巡檢的，能不瞭解公門裡的門道？這些胥役之徒居然敲詐到他頭上了，呵斥道：“沒眼的東西，你們大老爺怎麼代的？”

“我們大老爺說了，要態度熱、服務周到！送佛送到西，送僧送回家，我們兄弟幾個就送你走一趟虛江縣好了！”

圓容法師當即大怒，“混賬東西！你們曉得老夫是誰麼！老夫是…”

不待他說出口，衙役頭目又打斷了他，“大老爺有言在先，涉及迎駕大事，務必不徇私，誰敢擅自縱私，杖一百送去苦役！任你是那天王的老子，今天也得回虛江縣去！”

有個年輕衙役出來打圓場道：“這位老法師，請上路罷，不然兄弟們也難做得很。”

被衙役殷勤的簇擁出門，連行禮都被他們代勞扛著，圓容法師只能長嘆道，出師未捷先去，長使英雄淚滿襟，可嘆滿腹良謀，竟無用武之地！李佑太不講規矩了，不認真下棋竟然直接撤棋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