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一章 紛至沓來的瑣事

話說李佑在盱眙查了穆乘風謀反案，收繳兵六把和龍袍一件，隨即將人犯丟給牢獄已經滿的盱眙縣看管便無事了。

這時那馬家履行約定，送了位小娘子過來。果然與那王知州小妾貌相近，雖然布荊釵，卻難掩殊。見慣人的李佑也不由得讚道“雪花貌參差是”，這馬千里倒也沒有欺他。

據說俞琬兒之所以曉得李佑要收馬家人的事，是因爲馬家族長故意向俞家村炫耀的原因…李佑又去了趟公館行轅，向楊臺稟報了穆乘風謀逆案的結果。不是李大人故意當面炫耀，他沒這麼不知好歹，只是事後彙報乃是場中應有之義。

不過臺的臉極其難看，彷彿李佑欠了他幾十萬兩銀子似的，這讓李大人到盱眙不可久留，必須該走人了。

因爲這二品大員楊臺似乎已經憋悶快發的火山了，李大人覺得自己隨時有可能爲無辜的犧牲品。

雖然他不認爲是自己的錯，但繼續與楊臺同在一地的話，很沒有安全，還是早早回到自己的地盤裡令人放心。

再說之前泗州流民又是造反又是送妾的花樣百出，不曉得還會搞出什麼名堂來，人的想象力是無窮的，還是遠離這些流民比較穩妥。

總而言之，目前在盱眙明裡暗裡各種患太多，理也理不清，趁著大功到手時儘早離開纔是上策。

而且李大人考慮到的不僅僅是以上這些，還有關於朝廷封賞的事。雖然不知這封賞何時會到達，但顯而易見的是，在揚州接封賞起到的效果最好。

一是可以藉機在揚州城誇耀功偉績和朝廷恩典，有助於在本地百姓心中樹立起高大形象，更便於今後治理地方。同時通過誇示功勳，能夠起到震懾府衙、鹽政司和鉅商豪紳的作用。

二是揚州城乃四通八達的繁華都會，江北淮東的風尚之地。在揚州城封賞的影響力當然比在偏僻縣城大了無數倍，宣傳效果非同小可，李佑不能不看重。

在景和八年十月初一個秋高氣爽的清晨，李佑和他的護衛悄然離開了盱眙，揮一揮袖，帶走了滿功績，卻留下了兩萬多流民。

俞家村早已分批向高郵進發，俞琬兒向李佑問過馬家人的事後，也帶著“天下沒有不腥的貓”這個想法離開了盱眙，想必包知州會妥善安置俞家的。

不過馬族長和他的族人們卻仍滯留在盱眙，因爲李佑的奏摺中，也爲平義士馬家請了功，朝廷大概會有點賞賜。馬族長可不想錯過這個，所以打算留於盱眙等到朝廷賞賜後，再做計較。

到達揚州城時，已經開始進十月中旬。從八月中離家起計算，正好兩個月。

全家見老爺又領進一位頗爲奪目的人，心各異。馬氏小娘子本來還有點持貌爭寵的心思，但見了李家諸妾個個出衆，又想起暫居高郵的俞娘子，心裡頓時涼了幾分…程小娘子回房後掏出紙筆，給京師十王府寫信道：但凡老爺每次出門，必有斬獲而歸，去京師得奴家，去高郵得俞氏，去泗州得馬氏，至今家中房舍幾不足用。長此以往，何以堪…當夜李佑宿於正房劉娘子這裡。用過飯，他懶散的躺在特製的躺椅上，安逸而舒適。與背靠祖陵死守大堤的驚心魄比起來，揚州城裡真是一個平靜地方，最多有些待拍的蒼蠅而已。

想起自己的業績，李佑略帶得意的對妻子道：“此次去了淮泗，救了那皇家祖陵，朝廷必有各種賞賜，封妻廕子是不了的，以後你便是誥命夫人了。當年從你家得了九品職，如今可是連本帶利的賺大發了，沒虧著你。”

李佑又想起什麼，戲言道：“娘子還須多多努力，若朝廷出了恩典，卻沒有兒子去領，豈不幹瞪眼白著急。”

坐在繡墩上的劉娘子聞言低頭，卻以手掩面，無聲的哭泣起來。李佑愕然，本是閨房說笑之語，卻沒想到自家妻子反應如此之大。

婢梅枝氣呼呼的將手裡木盆向地上一摔，“老爺說話好沒道理，我家小姐至今無子，難道你一責任也無麼？”

“商人重利輕別離，老爺你做做的也是如此罷？前年七月底，你和我家小姐親，此後不過三四個月，你便去了府城任職。此後一直分居半年，直到去年三四月時全家遷往府城居住，這才團了圓。可是隻過四個月，你再次離家去了京師，這一去就是八個月。跟隨你到了揚州三個月不到，你又是離家兩個月不歸。”

最後梅枝總結道：“親兩年多，老爺你真正在家時間一年都不到。就這一年不到的時間，還有好幾房分著。我們這房無子，老爺你也有責任，不能只說我家小姐的不是。”

算的可真準，李老爺無語。良久才道：“是啊，到了這房中，還有你來分時間，我看你比娘子還歡實。”

梅枝紅著臉氣急道：“那次不是老爺你要拉著小婢的？小婢爲了陪小姐不得不從，可沒主勾引過老爺你！”

劉娘子聽得主婢二人鬥有趣，忍不住破涕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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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爺正要繼續挑逗梅枝時，卻有外院僕役稟報：“金家老員外到訪。”

這金百萬大晚上的不去花天酒地，跑過來作甚？李佑疑歸疑，但也不好拒見，一面傳話將金百萬引進來，一面披上外去了前面堂中。

金老丈人見了李佑便解釋道：“有數件事要與賢婿說，但明曰賢婿肯定繁忙之極，未必有空子，故而老夫連夜前來，賢婿勿怪。”

李佑暗想他說的倒也不錯，明天估計拜訪自己的人可以排到城東去，而且積了無數政務待判，自己必然要忙得不可開。“都是自家人，不妨！”

“一件是我金家三素娘選秀的事。賢婿去泗州時，選秀欽差到過揚州，但不怎麼見客，再說沒有你引薦老夫也不便去見他。如今欽差已經去了江南，聽說這幾曰回返時還會路過揚州，要勞煩賢婿從中牽線。”

李佑點頭道：“此事易爾，盡在我上。”

“第二件就是高郵杜家的事…”金百萬觀察李佑的臉，故意言又止。

“杜家又怎麼了？”李佑皺眉道。這杜家案子涉及繁雜，尚未審完時他就去了洪澤湖，如今還在縣獄裡關押著。

金百萬連連苦笑，“不瞞賢婿，老夫卻是不得不替杜家說好話來了。這杜正簡忠心耿耿爲老夫做事，也有十幾年了…”

“那又怎樣？國法在前，法不容！”李佑上說著，心裡很奇怪，金百萬兩個月前不來求，這時候跑過來說這些，又發生了什麼？

金百萬無奈道：“話是這麼說，理也是這個理，老夫本也不打算令賢婿爲難，可是眼下不妥了。老夫手底下做事的人很多，各地都有，不止杜正簡一個。衆人皆知你與老夫是親戚，卻見你悍然抓了杜家滿門，老夫卻不去搭救，顯得太過於無無義。未免就兔死狐悲、人心不穩了。”

人心不穩？李佑品味這四個字，又問道：“是最近如此的嗎？”

“是這一兩個月傳起來的，盡說老夫攀附權勢不夠仁義，不值得效力。還有流言說是老夫與你外勾結，故意謀奪杜家產業。”

李佑斷定道：“必是有人推波助瀾！”

又道：“此事待我想定，再作計較。”

金百萬這套運銷私鹽的組織系，李佑打算在合適的時機完完整整的吸收接納過來，並不想讓它變得支離破碎、人心渙散。那樣修修補補的更加麻煩，還不如另起爐竈的重建。

不過這也確實是一塊，引起有心人覬覦很正常，就連李佑自己不也替長公主覬覦麼。

不過讓李佑拿不定的是，這次與鹽運司有沒有關係？莫非他臨走前虛張聲勢攻打鹽運司時施下的離間計起了效果？若這樣倒也不完全是壞事，所以要再觀察一段時間。

這事說完，金百萬又換了話題。“另有一件家事，賢婿不要計較…賤開出了二萬兩懸賞廣徵主意，只爲將寶姐兒從李家。”

李佑大怒拍案道：“不知好歹！”

金百萬勸道：“賢婿消氣，老夫絕沒有這個主意的，都是婦道人家胡鬧而已，鬧過幾天就完事。想來這揚州城裡沒有人敢捋賢婿的虎鬚，最後只能不了了之，賢婿切勿再氣。”

李佑嘿嘿冷笑幾聲，“你說的不錯，我看揚州城裡誰敢出這個主意，小心本收拾他全家！”

“對了，還有件事”金百萬又想起什麼道。

李佑不耐煩了，怎麼離家不過兩個月，事如此多，紛至沓來的。再一想，明天還有堆積了兩尺的公文要理，就更加頭疼。

金百萬“從府衙裡聽說了一件事，府衙抓了個蘇州人，口口聲聲自稱是你同胞兄長，也不知真假。”

兄長？李佑估計這八是假的。他是有個哥哥李佐，天資中下沒什麼本事，在虛江縣老家看守客店產業而已。

這揚州府衙怎麼可能跑到蘇州府去抓人，天下沒有如此行事的道理。想至此李佑便笑道：“若真有此事，焉能不我耳？我怎的沒聽說，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金百萬略帶幾分得意道：“府衙獄裡有個牢子，曉得你我關係，只去我那裡報信的。此外府衙不聲張，縣衙自然不曉得。”

李佑心裡嘆道，這人姓真是沒治了，給金百萬報信賣好當然比給他李佑報信得到的打賞多…“據說那人犯與你眉眼有幾分相似，只是比你稍矮，耳邊有顆黑痣…”

聽到這裡，李佑臉變了，這個相貌，確實是他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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