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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廁紙用完纔會扔
宋天耀拉過一把藤椅坐下喝了口水,對仍然在端詳自己那副字的宋蹊說道:“阿爺,現在香港遍地社團都自稱洪門正宗,那些社團的老傢夥各個穿金戴銀,小老婆討**個,孝子賢孫群,你也是洪門正統,卻落魄的隻能住在義學這魁星閣裡,下雨都要擔心屋頂會塌下來。”
宋蹊用手對著紙上的那副詞虛勾了幾筆,語氣肯定的說道:“你又同邊個學了幾筆書法?這張紙上的落筆提筆,全都不是我教你的。”
“我自創的,行不行?”宋天耀取出自己的錢包,數出三百塊的零鈔,用鎮紙在書桌上:“你不肯用我老豆老母的錢,但是花我的錢倒是覺得天經地義。”
“我教了你六七年,束脩和節敬都冇收過,現在花你的錢,就當你補償之前欠下的束脩和節敬好了。”宋蹊轉回頭,坐到另一張藤椅上:“你剛纔講什麼?”
宋天耀眨眨眼,對宋蹊說道:“我話,人家外麵那些大撈家也自稱洪門正宗,你也是洪門正宗,差距呢般大?”
“他阿姆,他們算什麼洪門正宗,天寶山碧堂的紅旗五哥黑骨仁死的時候,我還去他靈堂前罵過他,如果不是看在他是真正同門昆仲,又和他有幾十年的分上,我早在二十年前就送他下去向五祖謝罪,現在香港這些地無賴自稱洪門,全都是那個撲街害的,他死去下麵,洪門五祖都要三刀六趕他出山門。問問外麵那些狗屁洪門正宗,問問他們知不知自己是洪門什麼山什麼堂的出,知不知自己該飲什麼水該燒什麼香?見未見過山門圖?會幾句江湖黑話和洪門切口之後,就打著洪門旗號蝦蝦霸霸,欺男霸。洪門子弟,是被人稱為義士嘅!唔是被人罵作癟三流氓,而且還有很多在國戰時投靠日本人的漢走狗。”宋蹊夾著香菸,對宋天耀稍稍皺起眉頭:“點樣?無端端說起這件事,你不會是撈了偏門吧?如果是,最好現在就走出去,以後不準再來,我當冇你這個孫仔。”
“你見過撈偏門的好像我這樣西裝革履咩?”宋天耀笑著說道:“當然不是,隻不過想到將來可能會坑一下那些打著洪門旗號的社團,我怕你顧念洪門誼嘛,畢竟全港自稱洪門的社團員,都可以算是你的徒子徒孫。”
“我冇那麼多不孝徒孫。穿西裝就不能撈偏門?上海有很多穿西裝打領帶的拆白黨,我當年在上海見過很多。”宋蹊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水說道:“有事就講,冇事就走,你往常不是最討厭我對你說教咩?”
“現在長大懂事自然就不討厭你說教了嘛。”宋天耀一邊打量著書架上那些老爺子的藏書一邊隨口說道:“問個問題。”
“講。”宋蹊可能是被外國煙嗆到,咳嗽了兩聲。
“阿爺,你的名字取自桃李不言下自蹊,你又是教書先生,為何我老豆加上我大伯三叔,名字都是春忠,春良,春仁這種遍大街的名字?我更是難聽的天耀?反而是允之的名字勉強算不俗?”宋天耀對宋蹊問道。
宋蹊說道:“你老豆他們三兄弟的名字是你阿嫲取的,那時他們出生,我都不在你阿嬤邊,你名字是你老媽取的,不關我事,隻有允之是我隨口取的,怎麼會突然問名字。”
“好奇能幫九龍城寨裡十幾個孩子從詩經裡取名的阿爺,怎麼兒子孫子都是這種名字。”宋天耀撓撓頭說道。
“你到底是不是有事同我講?要講就快一點,等下我還要下去生火做飯。”宋蹊向自己這個獨孫,開口問道。
宋天耀沉默了一會兒,纔開口說道:“我現在同福義興的坐館稱兄道弟,那傢夥前幾天還送了十幾金條俾我……”
宋天耀的話還冇說完,對麵宋蹊的兩道眉都已經立了起來。
“彆急著罵我,廁紙總是要用完纔會扔掉,對不對?我提前說一聲,就是怕你突然知道之後會氣死,放心,三叔的仇我記得嘅,報仇有很多種,你信不信我?”宋天耀加快語速把後麵的話一口氣說了出來。
他怕說慢些,宋蹊的茶碗就已經砸在自己的臉上,宋蹊曾經是鄧鏗的手槍隊護衛,手上的準頭功夫可不是隨便說說的。
“你不是做正當工作?”宋蹊臉上怒容不變,語氣嚴厲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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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 宋天耀歎口氣,朝自己祖父攤開雙手:“商行書,再正當不過的工作,但是現在的環境,不同那些撲街拉些關係,生意都做不下去,你都說我虛偽,我當然是和那些撲街虛與委蛇,心口不一啦?”
“信你,你三叔當時最寵你,你不會忘。”宋蹊盯著宋天耀看了幾秒鐘之後慢慢說道。
得到宋蹊的兩個字之後,宋天耀也就乾脆的換了話題:“搬去和我老豆老母同住這種兩麵都不討好的話,我講不出口,但是我找個環境好的街區幫你單獨租間唐樓住,你覺得怎麼樣?”
不等宋天耀說完,宋蹊就已經擺擺手:“就死在這裡也不錯,住了幾十年,換地方晚上會睡不著,何況我要打掃議事堂,十幾個孩子還等我教識字,而且安老院那些等死的老傢夥們也等我照顧,更不想讓你父母說,靠他們的兒子養老。”
“我是你孫仔,不是你仇人,也不是我老豆老母,用不用對我也這幅模樣?我小時候幫你抓蛇回來做蛇羹下酒時,仲不見你對我這幅模樣?”宋天耀自己拿起香菸點了一支,對宋蹊說道:”我老豆膽小你又不是不知道,難道宋家人都要同你和死去的三叔一樣,隻能做英雄好漢,不能做升鬥小民?兒子做了孬種,你就連自己的仔都不認?你又不是不清楚,大伯,我老豆就算陪我三叔一起下船,也隻不過是三兄弟一起死而已。“
“走吧,天快黑了,我送你出城,晚上這裡龍蛇混雜,的很。”宋蹊不想就這個問題繼續再與宋天耀說下去,彈了下菸灰,從藤椅上站起說道。
宋天耀晚上的確約了安吉—佩莉在杜理士酒店麵,也冇有繼續久坐,跟在祖父後麵起,兩個人朝樓下走去,宋蹊一直將宋天耀送出了九龍城寨,路邊的那些無論煙鬼,賭還是,見到走在宋天耀前麵的宋蹊,都開口說一句宋伯或者宋叔,頭髮花白上了年紀的城寨老人則稱呼宋蹊一句宋山主或者宋師爺。
來的時候已經鄰近黃昏,在魁星閣寫寫字,聊聊天,再走出來此時已經天漸暗,宋蹊扭回頭對跟在自己背後的宋天耀說道:”你如果踏實做正行之後,還想做些事孝敬你阿爺,就記住龍津義學石門上那副楹聯,仲有,你三叔唯一對不住的就是你三嬸母,我這幾年也一直被惦記,你三嬸當初也疼你多過允之,你如果真的有一日發跡,就帶們母回來,終歸是宋家人,唔好再林家人的白眼。”
“半年,我帶三嬸和允之返來見你。”宋天耀把手裡的菸彈飛,語氣肯定的對宋蹊說道:“其實現在我就有十多萬,不過時機還不到,我要讓三嬸和允之,從林家大門堂堂正正走出來。”
宋蹊歎了口氣:“不怪你三叔三嬸當初那麼寵你。本來是我對不住你三嬸和允之,可是我老骨頭一把,想去林家登門丟掉這張臉皮都冇人肯收。”
“阿爺,你這張臉很值錢嘅,隻不過你自己不想用而已,我能不能求問一句你的山頭訣,我想以後我同那些江湖人打道時用的上,放心,我不會撈偏門,最多是做生意時嚇一嚇那些找麻煩的人,順便幫三叔的仇收一點點利息。”宋天耀站在夕下,眼神坦的著宋蹊問道。
宋蹊頓了兩秒鐘,開口說道:“洪門都過時了,難道現在仲有人反清複明?話你知也無謂,山頭訣是東梁山,定義堂,九龍水,金寶香。山門憑證詞是木火土水金,虎蛇雀龍,東梁定義,共同和合,九龍金寶,結萬為記。不過這套山頭訣和憑證,在香港嚇不倒人,隻有分屬洪門大洪山的14K山主,和分屬洪門天寶山的和勇義山主可能還清楚,剩下的那些所謂香港洪門社團,不過是些聚眾滋事的地流氓。洪門大洪山起自嘉慶二年的廣西南寧,1949年,大洪山山頭遷至廣州,易名洪發山,山頭訣是洪發山,忠義堂,珠江水,白雲香。洪門天寶山起自雍正九年的廣東佛山,山頭訣是天寶山,碧堂,滅清水,複明香。如果你說出山頭訣,對方也答出自己的山頭訣,那就可以用之後的山門憑證詢問份,我傳給你的那幾句,是我的憑證詞,如果對方也是洪門中人,等你說出那四句憑證,他就會知道,你的份是洪門三合會東梁山現任山主。”
“哇,這麼高輩分?對方如果不信,嚇不倒他點做?”宋天耀默唸了幾遍剛纔宋蹊說的詞句,有些驚訝的開口問道。
宋蹊轉過,背對著最後一抹夕,朝著九龍城寨裡走去,語氣淡淡的說了一句:“嚇不倒?那就讓他來見我,你阿爺我幫你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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