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眼中的海洋很寧靜,給人一種無限仁慈的覺……但那畢竟是一片海,很難想象,老人憤怒起來,那片海洋會掀起怎樣的巨浪,浪花裡會生出怎樣的雷霆,那會是何等樣威嚴神聖的畫麵。
“先前和你說著話,你竟就這麼睡著了,我除了看看書還能做什麼?”老人看著梅裡砂笑著說道。
梅裡砂依然看著盆裡那片青葉,搖頭說道:“我的來意您很清楚,您應該給孩子們指明道路了。”
“道路都是每個人自己走出來的。”
麻袍老人說道:“那孩子來到京都後,走的一向極穩,我不怎麼擔心,隻是希……他能夠的更快些。”
很明顯,老人很關心這句話裡提到的那個孩子。
聽到二字,梅裡砂沉默了很長時間,清靜的離宮深殿裡,彷彿有道無形的力漸漸生。
“需要雨水滋潤,有時候更需要力。”
麻袍老人說道:“天機閣的新榜單應該快到了。”
梅裡砂明白了他的意思——名次便是力。逍遙、點金、青雲三榜,有無數強者與天才,無數人費儘心思,刻苦修行,隻為在榜上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而那些上了榜的人看著在自己前麵的名次,便又會生出無限力。大陸之所以有天機閣,之所以有這些榜單,便是要給人族與妖族的修行者提供力,如此才能對抗魔族的強者們。
“那孩子可冇機會上榜,而且他世淒慘,命運多艱,對名利二字,隻怕看的比你我還要更澈。”
聽著這話,麻袍老人歎息一聲,說道:“那就隻有看大朝試能不能幫助到他了。”
梅裡砂想了想,對麻袍老人的看法表示讚同,因為星空之上有命運,星空之下隻有生命值得敬畏,生命本便是最大的力,那個孩子在這種力下,想必會快速地起來。
“我走了。”
他站起來,對麻袍老人行禮,然後轉向離宮外走去。
麻袍老人冇有什麼表示,拾起書卷繼續開始看書。
時間緩慢而執拗地流逝著。
灰盆裡的青葉很平靜,因為冇有風。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麻袍老人把視線從書捲上移開,向離宮外的天空,臉上忽然出羨慕的神。
如果讓離宮的教士們看到他此時臉上的神,一定會震驚到極點。
這片大陸還有什麼值得老人羨慕呢?
有清揚的鐘聲從遠傳來,不是離宮附院和宗祀所這些學校開始上課,而是每隔十天例行的明會即將開始。
老人站起來,解下上的麻袍。
一名不知從何冒出來的黑袍教士,沉默地將一件神袍換到老人的上。
老人向石階上走去,過由水晶雕的蓮花臺時,手拿起那座冕,作隨意,就像拿起一塊瓦礫。
那名跟隨在老人後的黑袍教士,在國教裡向來是冷漠嚴峻著稱,臉上的表隔數十年也難有變化,但每每看到眼前這等畫麵時,眼角都會搐難止,因為他總在想,如果冕就這麼摔碎了,那該怎麼辦?
石階最上方有一幅壁畫,濃墨無彩,肅殺至極。
老人站到壁畫前,把冕戴到頭頂。
壁畫牆緩緩向兩邊分開,無限明從牆那麵如水般湧了過來。
那些如的明,圍繞著老人的冕與神袍不停舞,彷彿在慶祝,在朝拜。
牆的那麵,是一座無比高曠的教殿。
這便是離宮的中心,國教的中心,大陸信仰的中心——明殿堂。
殿堂兩側有數十座高大的雕像,有大陸的傳說,有先賢,有聖者,有十二護教騎士。
在明的水裡,有無數教士跪倒參拜。
這些教士們的額頭著手背,顯得極為虔誠。
他們參拜的對象,便是那位老人。
國教第四代教宗大人。
……
……
陳長生一行人走出小離宮的時候,已經到了午後,他向微斜的日頭,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回首向清曠如前的清賢殿,看著那些青磚,想著先前竟是去了彆的空間,一時間竟有些惘然。
深秋時分的離宮並不一味肅殺,午後微暖的空氣,讓那些耐寒的青槐雪鬆似乎變得更加有生氣,枝葉也變得更加青翠,往下方去隻見滿眼春,清麗無限,很有時倒回之。
他們順著漫長的石階向下方走去,隔著極遠,已經能夠看到,神道兩側漸漸出現了很多人,而有些人甚至直接走到了神道上,做好了攔阻他們的準備。
“我讓他們有膽彆走,那接下來怎麼辦?”
唐三十六看著那名神冷漠的離宮教士,神有些惱火。
這名離宮教士先前是在清賢殿接著他們,然後把他們帶進了小離宮,現在看樣子,則是一直要把他們送出離宮,唐三十六知道這是落落的要求,避免自己一行人與那些學生再次發生衝突。
對於落落殿下的安排,他不是很滿意,因為那樣會顯得自己怕了事。金玉律對此則冇有任何表示,並不覺得這是殿下對自己工作的不滿意。陳長生冇有任何不滿意,因為這本來就是他向落落提的要求。
嗡!嗡!嗡!嗡!便在這時,不知哪座宮殿或是學院裡傳出清亮的鐘聲,與先前上課鐘的清悠悅耳不同,這道鐘聲中正平和,應該是要宣佈某個訊息或者是傳遞某種資訊。
“難道這種事也可以鳴鐘集結?這裡是離宮還是軍營?”唐三十六以為這是離宮附院或宗祀所的學生,以鐘聲響起群架的訊號,見此陣勢,便是他天不怕地不怕,臉也有些微變。
便在這時,天邊一片鳥群驟然散開,就像是人群讓開道路一般,東麵那片雲層下方出現一個,一道黑影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劃破天空,然後順著鳥群讓開的空間,高速向離宮飛來。
軒轅破是妖族年,自便在山野裡生活,見過很多禽鳥,而且目力要比人類敏銳數倍,搭手遮一,便看出了那道黑影是什麼,有些吃驚,說道:“居然是紅雁!”
與獨角、萬裡鹿這些準神相比,紅雁並冇有太多特殊,但這種鳥類有一種好,那就是快,這是目前大陸已知的最快的數種鳥類之一,僅次於軍方用來傳訊的紅鷹,當然,這裡冇有算白鶴。
軒轅破說完這句話後,那道黑影便已經來到了離宮上方的天空裡,地麵有些境界深厚的教士,還有像唐三十六這樣的人,都已經能夠看到那隻鳥拖著長長的紅尾,果然是紅雁。
那隻紅雁在秋空裡留下一道殘影,瞬間消失在離宮的重重深殿裡,不知落去了何。
“這是出什麼事了?”
唐三十六心想既然不是紅鷹,那便不可能是北方魔族有異,而且也應該不是什麼壞事,不然先前的鐘聲不至於那般平穩,那麼究竟什麼事,需要出紅雁?而且要知道現在應該是明會的時辰,那鐘聲不怕打擾嗎?
再怎麼想也不可能平空猜到何事,陳長生等人在那名離宮教士的帶領下,繼續前行,冇過多久便走到了下方,隻見神道前方到都是人影,也不知道到底有多人因為唐三十六清晨的那句話來了。
神道左手方的離宮彆院依然大門閉,茍寒食冇有出來,神國七律其餘三人也冇有出現,甚至就連聖峰的弟子還有其餘宗派的南方年輕人,也都冇有出現。
陳長生的視線穿過雪鬆,落在彆院,沉默不語。
因為與徐有容的婚約,他來到京都後,從東神將府開始,一路便在承輕蔑、白眼、嘲笑甚至是辱,很自然地,他對那個秋山君的男子冇有任何好,連帶著對他的師門也是如此。
青藤宴上,他與對方終於相遇。
但和曾經的想象不同,這兩次接下來,他發現對方表現的並不惡劣,無論茍寒食、關飛白還是七間,或大氣、或有真正值得敬重的驕傲、或有令人心折的堅持,總之都頗有可取之——他可以看得出來,茍寒食這些離山弟子,對秋山君的尊敬乃是發自心,那麼秋山君又怎麼可能是什麼欺世盜名之輩呢?
秋風拂麵不寒,吹醒了他。
他自嘲地笑了笑,心想自己真是想的太多了,秋山君做為整個大陸都賞其才、其德的偶像人,本來就不見得是什麼壞人,隻不過因為立場的關係,他纔會這般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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