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進尺

紅日西垂，燦爛晚霞映紅半邊天空，小鎮上方慢慢騰起裊裊炊煙，隨風東去，越高越淡。

進鎮的小路上，忽有急促馬蹄聲由遠而近，驚得街上行人紛紛扭頭觀。

馬蹄聲止，宋陌領頭停下，吩咐周逸：「去，挑個大院子賃下。」

周逸領命而去。

宋陌看向側的人，見昂首坐在馬上，卻僵地一不，目殷切地追隨周逸影，就知道其實不住了。這一路急行，剛開始還有心再三挑釁他跟他賽馬，等晌午修整結束重新出發時，就變了個人似的，懶懶地不再打鬧，只一言不發地催馬追隨眾人。

這樣忍著，比朝他撒喊苦更讓他看了難。

如果不是皇命在，他定會安排馬車給的。

後護衛們停在五十步外，宋陌朝靠近些，低聲安道：「快了，等周逸找好院子就能歇了。」

「嗯。」唐歡朝他勉強一笑，隨即扭頭看向路旁的田地。

宋陌猜不出心思，又是在外面不好多問，便不再說話了。

周逸很快折回，領著眾人停在一四合院門口。

宋陌翻下馬，徑自走到唐歡前，牽住馬繩，抬頭看，眼裡第一次流出擔憂，「怎麼樣，能自己下來嗎？」晌午下馬時就差點跌倒。

唐歡笑著點點頭，左腳踩著馬鐙，抬起右要下來，只是右剛越過馬背，低一聲就朝下摔去了。宋陌一直盯著呢，當然不會讓摔倒，雙手一便把人抱進懷裡，正要放下來，忽的攥他胳膊埋在他懷裡，肩膀抖，無聲地哭了。

宋陌不由地抱，轉大步進正門，口上吩咐周逸準備熱水。

周逸趕去吩咐這宅子原有的使婆子丫鬟們，薛湛等人對這一路上將軍看似冷漠實則無微不至照顧舒姑娘的樣子早已視無睹，各自牽馬去馬棚，順便巡檢院子裡是否藏著不該有的賊人。

將軍遇到過的刺殺次數，兩只手都數不過來的。

北方百姓人家都用炕，宋陌進了上房，小心翼翼地想把懷裡人放到炕上，他好去準備東西，給沐浴上藥。可唐歡不讓他走，抱著他胳膊不松手，宋陌問怎麼了，搖頭不說話，就是一直小聲地哭，可憐又委屈，哭得宋陌早忘了那些猜疑顧忌，靴上炕，像抱孩子那樣哄：「是不是難哭了？」

唐歡點點頭，眼淚都抹在他上。

宋陌哭笑不得：「我的袍子……這次出門一共就帶了三套，這套準備穿兩日的，接下來幾天你要是一直這樣往我上抹淚，我都不敢進青城城門了，怕被人笑話。」

「你是大將軍，誰敢笑話你啊？」唐歡哭了會兒，拽著他袍子臉，終於不哭了，只是依然埋在他懷裡：「再說了，你那麼有錢，這套髒了就扔掉，再買新的不就行了？對旁人小氣，難不對自己還小氣？」

「有錢也不是這樣用的，你這樣不知節儉，將來怎麼……」宋陌無奈地說，說著說著沒了聲音，掰過腦袋，讓正對自己，眸深沉：「你說我對旁人小氣，有什麼憑證？」

唐歡看著他，撇撇道：「你跟我賽馬還使出全力，這樣還不算小氣嗎？」

眼圈泛紅，水眸澄澈清亮，撒起來沒人能抵擋。

宋陌不聲地微微抱了，笑著看：「誰說我全力以赴了？」

唐歡張，不可置信地與他對視，過了會兒哼了聲，扭頭道：「得意什麼啊？那是你的馬比我好，不信明日咱們倆換馬騎，我肯定能贏你！」

宋陌沒有繼續跟頂，試探著按按：「是不是很疼？」

唐歡吸了口氣，看他一眼，垂下眼簾，眼淚又滾了下來。不言不語，默默地哭，最是讓人心疼。

宋陌不自捧住臉，用拇指去那淚珠，放了聲音：「既然這麼難，路上怎麼不告訴我？你要是說了，我……看你可憐，興許會放緩速度。」

唐歡搖頭，想去扯他前袍子淚，見他寬大袖子就在眼前，便就近取材，邊抹邊委屈噠噠地解釋：「我，我當著他們的面跟你賽馬，本以為能贏，就把話說大了，沒想到卻輸了。他們雖然沒笑，可心裡肯定都在嘲笑我自不量力。要是，要是我再因為馬上顛簸而哭，他們肯定更要瞧不起我了。我不想讓人瞧不起。」

真好面子！

宋陌著溫熱小臉，低頭看，「那你，怎麼肯在我面前哭？」

「啊？」唐歡驚訝地抬眼，對上男人溫而執著的目，「你怕他們笑話，就不怕我笑你嗎？」

他挨得那麼近，勉強有一掌距離，仿佛，仿佛隨時都有可能親下來似的。

終於，忍不住了嗎？

唐歡有些不習慣似的往旁邊挪了挪，然後才坦然地回視他：「不怕啊，將軍知道我的一切，我在你面前沒有什麼好瞞的，而且我也說不上來為什麼，雖然將軍常常瞪我訓我，我會嚇一跳，就是不害怕，總覺得將軍不會真打我的，嘿嘿……」

宋陌沉默。

他對好都快了一種本能，是不是也同樣如此，本能地不怕他？

見男人眼裡閃過一抹復雜，唐歡及時開口：「將軍，你，你挨我這麼近做什麼？嗯，這樣抱著不舒服了，你放我下去吧，我想躺在炕上待著，在馬上坐了一天，好累啊。」

宋陌有點捨不得這樣明正大抱的機會，不悅地看：「現在嫌不舒服了？方才是誰抱著我不肯松手的？」

唐歡臉紅了，轉頭看屋裡的擺設：「我不記得了，那會兒我就知道難，什麼都沒想，也不知道是你抱著我呢！」

宋陌心跳加快，手了臉：「你怎麼臉紅了？」

「有嗎？」唐歡自己，急得要坐起來：「好像是有點熱啊，將軍，我，我不是快要生病了吧？你快放我下去，然後請個郎中給我看看，我可不想病倒了，否則被你的護衛們知道，又該說我弱了！」

宋陌臉很難看。

若說的是假話，那這輩子應該還要勾他的，現在不是表明心跡的好機會嗎？若說的是真話，不是想找個能讓臉紅心跳的男人嗎？現在明明臉紅了，為何不肯承認？

就那麼篤定他不是要找的那人？

目落在前，宋陌忽的生出一種沖，覆上去，心跳到底有沒有加快！

只是，一旦他了……

天人戰之際，周逸的聲音過門簾傳了進來：「將軍，熱水已經準備好了，現在端過來嗎？」

宋陌平復下心中的悸，聲音平穩冷靜：「嗯，送到西屋去。」

外面再次響起周逸離開的腳步聲。

宋陌把放到炕上，起準備下去。

唐歡的確很累，平躺著一不，只轉著腦袋看他：「將軍要去沐浴了，我怎麼辦？我上也都是汗，黏糊糊的不舒服。」

宋陌背朝道：「你先睡吧，一會兒我找人幫你子。」

唐歡滿意地閉上眼睛，小聲嘟囔道：「要是把府裡照顧我的那個丫鬟帶來就好了，作輕，幫我的時候我都沒覺到……啊，好困，不說了，等會兒我要是睡得死，將軍自己就不用我了，明天早上出發前我再洗洗。」

跟以前一樣懶。

宋陌側目看，見神態慵懶地睡了，自己先去沐浴了。

收拾好了，宋陌去院子裡轉了一圈。此時天已暗，晚風清涼，是夏日納涼的最好時候。

如果沒睡著，兩人在院子裡用飯倒是不錯。

待周逸他們先吃，把他和的飯放在鍋裡溫著，宋陌轉往回走。睡了這麼久，應該睡沉了吧？上次那點小累都睡得不省人事，今天一路下來，恐怕就算房子著火都注意不到吧？

提著兩桶熱水進屋門，宋陌輕手輕腳關上屋門。

朝裡側躺著，因為疲累，有輕微的鼾聲。

宋陌小心翼翼將人抱到炕沿前，輕輕為解，他只是要幫，沒有別的意思。

就算有別的意思，他也有這個資格。

能生巧，他早已掌握了為解的所有技巧，一件件褪下來，連沒有都沒有皺過，睡得香甜。

屋昏暗，跟那晚一樣，宋陌沒有點燈，這樣模糊的景已經讓他難以自控了，若是看得更清楚，他怕自己會抑不住。

打巾子，擰乾，先替臉。

發出一聲輕輕的鼻音，跟之前一樣，應該是舒服的。

完臉，是脖子，是口……

宋陌額頭又冒出了一層汗，

他都看不起自己。明明都看過無數次了，悉的不能再悉，怎麼還是看了就……

視線艱難地從那裡移開，可是很快又到了一讓他心煎熬的地方。

這次他吸取了教訓，先把翻個，完背部，上面穿上裡，然後再繼續下面。如此一來，視線移開便看不到別的景。

唐歡在他到大的時候悠悠轉醒。

因為有了心理準備，不想像上次那樣一無所知，下意識地警惕著，所以宋陌替褪小的時候，就醒了，一直裝睡而已。

趁男人彎腰去炕下洗巾子時，唐歡側轉過，聲音裡還帶著剛剛睡醒的鼻音，輕輕的，「將軍，是你嗎？」

宋陌如遭雷擊。

好在臉皮早就練出來了，他坦然地站起來看著解釋：「是我，我讓周逸去外面找丫鬟，可是天太晚，周圍人家都睡了。我本想等你自己醒了，可你上有汗味兒，熏得我連飯都吃不下，只好親自手幫你。你放心，我在沙場上見慣了死，剛剛你又睡得如死人一樣，你在我眼裡便也是，我沒有半分雜念，你也不用覺得委屈，我沒有做別……」

唐歡眼睛，懶懶地打個哈欠，然後不解地看他：「將軍你說什麼呢啊？你這樣幫我，我很舒服，為什麼要覺得委屈？」

宋陌愣住，自醒後這短短功夫裡，他已經想了千百種可能會有的反應，罵他欺負人，嘲笑他忍不住了，可就是料到會是這樣，這樣稀松平常的語氣。是人，不管以前多大膽，現在兩人是剛認識不久的形，就是裝，也要裝生氣吧？

「你，你不怪我？」

「怪你什麼啊？」唐歡困地眨眨眼睛。

宋陌不控制地看向展在他面前的修長雙。

唐歡順著他的目看去，恍然大悟：「我懂了，將軍是覺得我是人，你這樣對我，我該惱吧？」見宋陌又看過來，隨意笑道：「怎麼會呢？雖然陸舒寧這跟我長得一模一樣，可到底不是我，誠如將軍所說，這就是個，我只是借用一個月而已，將軍看的的是陸舒寧，又不是我，我介意什麼？我只是憾這太氣了，用起來不順手，唉，要是鬼差讓我還在一個結實點的人上就好了，丑一點也沒關系的。」

宋陌徹底失了聲，盯著半天都沒有。

照這樣說，他抱的的細心照顧的都是陸舒寧的？讓他難自已的也是陸舒寧的？

他不同意！

什麼占了陸舒寧的？分明是陸舒寧那個可憐的魂魄占了的，包括前輩子那些人，都是旁人占了的，替活了那麼多年，所以那些人命裡注定出事，注定要歸原主，把還給，讓魂魄歸位。

為什麼？

因為他看了陸舒寧一年多都沒有過心，醒了，在睜開眼睛的那一刻，他就對這充滿了，即便他懷疑他憤怒，那也沒有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