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山伯夫人正好要來,老夫人從容笑道:“倒是湊了個巧,快去請來。”接著又對左右道:“今日當著我的面,便不拘束什麼了。”
大業講究男大防,規矩卻不比從前森嚴,在老封君和長輩們的眼皮子底下行事,并不會落人話柄。
二房的人自然沒有話說,大房的三兄弟也沒說話,倒是三房的傅四不知道小聲嘟噥了一句什麼。
不多時,潘氏便領著蕭山伯夫人和的兩個兒和兩個侄來了。
大廳里香鬢影,小娘子們婀娜多姿,端莊賢淑,氣氛活躍。
兩家人見過禮,說了幾句客氣話,蕭山伯一家子便落了座。
二房的傅五目掃過蕭山伯家的姑娘,對方也在看傅家兄弟,從頭看到尾,最后目落在傅六的臉上和上,停頓許久才挪開。
傅慎時面如常,只是握著椅的手始終沒有松開,他怎麼能允許別人踩在他頭上,把他當做墊腳石。
老夫人的邊,潘氏很識趣地接著方才的話頭,問道:“老祖宗,這擺著長桌是要寫字作畫麼?”
老夫人跟潘氏一唱一和,笑道:“正說要哥兒姐兒寫幾個字畫幅畫,討個彩頭玩一玩。”
潘氏又笑問:“老祖宗準備了什麼彩頭?可不能小氣!”
老夫人著人把托盤拿出來,紅綢布上放著一塊瑩潔如玉、照輝映的青田石和一只剔水潤的玉鐲,道:“賞花本是雅事一樁,這青田石是老侯爺留了許久都舍不得篆刻,索給孫子們拿去用罷。鐲子就給姑娘們拿去戴。”
傅三疏朗大笑,道:“老夫人,您這可是偏心孫輩的小子們了,祖父在世的時候,這玉石父親與二叔三叔都向他討要過,他老人家卻始終沒有松口,您倒是舍得。”
今日這場合,明眼人誰都不會去跟傅五搶風頭,老夫人將這般貴重且意義非凡的青田石拿出來,也太過偏心,別的小輩都不敢置喙,唯有傅三還敢晦地調侃兩句。
老夫人得地笑著,朝傅三道:“你這潑猴兒,疼你你還有話說,只你有本事,拿了去孝敬你父親,有何不可?”
一鼻子,傅三面帶微笑,不敢答話,他倒是想要,就是沒這個膽子明搶。侯府與蕭山伯兩家相看的場合,他這般不知趣,得罪二房不說,還不知旁人要怎麼議論他呢。
大房的人知趣,潘氏很滿意,繼續問老夫人:“這鐲子怎麼從未見您戴過?”
老夫人眉微揚,笑道:“是我出嫁的時候戴過的東西。如今年紀大了,不合適了,留給姑娘們用吧。”
蕭山伯夫人角翹起,當年老長興侯娶繼室的時候,太后邊的嬤嬤都去梳妝送嫁,這玉鐲子也跟著多了一份面!
老夫人這般疼二房,潘氏倍覺欣喜,道:“今日比劃什麼,老祖宗擬定個題目。”
思忖片刻,老夫人轉頭朝蕭山伯夫人道:“以牡丹為題,姑娘們便作詩好了。正好蕭山伯夫人也在,小郎君們便作一副畫,給你評選。”
蕭山伯夫人寵若驚,畢竟那塊青田石意義不同尋常,連忙起道:“妾主中饋多年,已經許久不曾作畫,手上生疏,技巧不,倒是怕有失偏頗。”
老夫人笑一笑,安道:“無妨,想必畫作優劣蕭山伯夫人還是看得出來的。”
如此,蕭山伯夫人便卻之不恭了。
老夫人話音落地,便小輩們快去作詩作畫,另吩咐人備了三炷香,三炷香時間過后,則都要停筆。
起初小輩們倒是自在,有小娘子們圍在一共用一個墨錠的,也有小郎君相鄰作畫,六張長桌,只剩了一張空桌子。老夫人與潘氏則與蕭山伯夫人坐在一說話。
一刻鐘后,傅三走到傅慎時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六弟,從前之見你畫過蓮花,卻沒見你畫過牡丹,你不去玩一玩?”
傅慎時抬頭瞧了傅三一眼,面冷淡道:“三哥愿讓人踩踏,何必拉上我。”
傅三不大在意地“嘖”了一聲,瞥了殷紅豆一眼,目微滯,隨即恢復如常,他正要離開,傅五走了過來。
傅五手里提著一幅畫了一半的牡丹,當著傅慎時的面拿給傅三看,問他:“三哥,我這底稿如何?”
傅三認認真真地看了一眼,腦袋直點,稱贊道:“嘖嘖,從前倒沒發現,你還有畫畫的天賦,老實說,是不是背著我們尋了名師?”
傅五哈哈大笑,道:“不過照著書本鉆研,若有名師點撥倒好了。”
殷紅豆扯了扯角,大家都心知肚明,傅五肯定是早知道牡丹宴的事兒,提前練習了畫牡丹,就是商業吹捧而已,沒幾分真心話。
傅慎時掃了一眼傅五手里底稿的背面,輕哼一聲,面不屑,傅五這般顯擺,不過是記恨當初李先生在侯府做西席時,只偏他罷了。
傅五本是有意給傅慎時看的,自然捕捉到了他的表,便放下畫,斂起笑容問他:“六弟,你這是什麼意思?”
背靠著椅,傅慎時稍抬下,雙手閑閑地搭在扶手上,冷著臉道:“沒想到還真有獻丑的人。”
尚有外人在場,傅五被這樣侮辱,立刻怒,豎起眉,朝傅慎時冷嘲熱諷道:“我是獻丑,今日在兄弟姊妹面前獻,明日在恩師上峰面前獻,那你呢?”
大業有律,殘者不許參加科舉考試,不可為,在這長興侯府里,傅慎時便等同廢人,空有時的才名,卻無任何作用。
青筋悄然爬上傅慎時冷白的手臂,他目沉地看著傅五。
殷紅豆同仇敵愾地看著傅五。殘疾人不能參加科舉這一點是知曉的,到底是傅慎時的丫鬟,這會子也已經轉變了思想,便暗罵傅五市井臉!小人行徑!欺負一個殘疾人算什麼本事!
傅三拉開傅五,黑著臉訓斥他:“老五,管好你的。”
傅慎明也停下手中的畫筆,負手前來,端著兄長的份,面嚴肅道:“今日有外客在此,自家兄弟鬧什麼笑話給人看?”冷眼看了傅五一眼,他道:“還不快回去作畫,等香熄滅了,你便把彩頭拱手送給老四好了。”
傅五瞪了傅慎時一眼,這才不甘心地離去。
傅慎明目溫和,他盯著傅慎時道:“今日是老五的好日子,別跟他一般見識。”
湊到傅慎時的耳邊,傅三小聲道:“老六,你也太不給他面子了。”頓一頓,他出一口白牙道:“但是我喜歡,嘿嘿。”
椅,傅慎時后退一步,冷著臉沒有搭理傅慎明和傅三,等兩人走了,他才吩咐時硯:“推我去桌子那邊。”
眸發亮,殷紅豆提著食盒跟上,忍不住在旁邊殷勤地問:“六爺要不要吃些糕點補充下力氣?”不得傅慎時狠狠地打腫小人的臉!
傅慎時面無表地提起筆,沒有說話。
三炷香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大半,傅慎時的畫作已然完,傅慎明隨手畫完之后,已經注意到這邊的向,走過來瞧了一眼,瞪著眼睛,滿目驚艷之。
看了好一會兒,傅慎明才明白傅慎時的用意,傅六可真是半點手下不留,這幅畫若展示出去,傅五的臉都沒地方放了,他低聲道:“老六,不可以。”
傅慎時揭起畫紙,淡聲道:“我又不搶青田石。”
就是不搶,才更讓傅五沒有臉面。
看著紙上的畫,傅慎明一把摁住傅慎時的手腕,肅然道:“慎時,你可知道,你這麼做會惹惱老夫人,恐要背上不孝的名聲。”
兄弟二人較著勁兒,傅慎時到底不敵兄長,被按得彈不得。
殷紅豆卻是知道,傅慎時只要大聲說一句“既不許我參加,我來做什麼”,便可解圍,他不過是念在親兄弟的分上,不想讓傅慎明難堪。
而傅慎明卻仗著兄長份和正常男人的力氣,各方面地制傅慎時。
傅慎時正與傅慎明僵持得厲害,便察覺到后背有一只手,力氣小小地扯了扯他的裳,閉著眼都能猜到,肯定是殷紅豆,然后他便聽裝模作樣地勸道:“六爺,大爺說的是,奴婢替您把畫拿去理了吧。”
沉默了片刻,傅慎時才松了手,因太過用勁,他額上冒出細的汗珠,指尖也微微地抖著。
傅慎明終于松了口氣,無可奈何地看了傅慎時一眼,溫聲說:“今日委屈你了,我庫房的玉石,隨你挑好不好。”
殷紅豆聽了這句話,愈發鄙夷,打個掌再給一個不怎麼甜的棗兒,這麼低級的手段,哄小孩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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