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江川楓開車到了白鶴酒吧，一進門他就對前臺接待說“我找玦。”，前臺姑娘說“很抱歉, 我們家先生不在。”

江川楓問“去哪里了？”

姑娘怔了怔“他沒說。”

江川楓點點頭, 轉朝外走，這時兜里的手機響, 他掏出來一看, 是個陌生的號碼, 他拉開車門坐進去，接通電話“你好，哪位？”

“沈浪”, 一道暗啞的嗓子，只聽過一次, 印象卻很深，江川楓握著方向盤的手不自覺的了, 他們或許沒見過面，可······彼此間應該有條陌生的紐帶“沈先生，你好。”

“有時間嗎，請你喝一杯。”

“地址？”

“萬春匯七十六層，閬苑”，在東港，江川楓看了一眼表，媽的，都這個點兒了, 開車過去，最快也得一個多小時，凜了凜神, 他說“行。”

天冷路，行人很，走下人民路大橋，離沈浪說的位置越來越近，江川楓也覺得上越來越冷。

到了萬春匯，停好車，江川楓進酒店大堂，由服務員帶著引到七十二層的某個包間門外，他向服務員點頭致了聲謝，暗暗清了清嗓子，抬起手臂敲了敲門。

一進屋，有融融的暖意夾雜著香水味兒，撲過來，有個年輕的小伙子朝江川楓躬了下“先生在那邊，您隨我來。”，走到最東邊落地窗旁的絨沙發前，小伙子請他坐，而沙發上的那個男人屁都沒抬一下。

江川楓看他一眼“你就是？”

沈浪笑了笑“不然呢？”，他穿著一黑的高定西裝，里搭著白襯衫，右邊的頭發松松垂在眉骨上，很清瘦，在燈下看來，有種倜儻的風流。

“煙嗎？”，沈浪朝面前的小茶幾頷了下首。

“有”，江川楓從口袋里拿出煙盒，彈出一咬上“我們應該見過吧，13年清遠的年會上，一面之緣。”

“不記得了，沒印象。”

江川楓問他“省廳怎麼會派你去那邊？”

沈浪翹起，轉首看他“看不出來嗎？”

江川楓不解“怎麼？”

“我漂亮啊”

“呵”，江川楓笑了“確實漂亮，但肯定不是因為這個”頓了頓，他問“你找我是因為玦？”

沈浪定定的看了他幾眼“你明白，這最好，省得我廢話。”，其實在接那個電話前的幾秒鐘，江川楓還只是猜測，但等沈浪的聲音過手機聽筒落到耳朵里，那一瞬他就確定了，玦就是那個東家。

江川楓探磕了磕煙灰“要我怎麼做。”

“玦無罪。”

江川楓低低頭“這不可能，過失殺人的量刑標準在3到10年，如果玦愿意自首的話······”

沈浪煩躁的了把臉“什麼過失，什麼殺人，白惜玉自己把自己搞死的，關玦什麼事。”

江川楓看著他“如果真不關他的事，你今天就不會來找我。”，沈浪一下怔住，他了“我求你，行嗎？你開個條件，我絕無二話。”

江川楓微微的搖了搖頭，沈浪噌地一聲站起來，用食指指著他“那就是個婊/子······”，江川楓抬抬頭，微，但最終忍住。

“你他媽······”，沈浪咬咬牙“玦為何那麼做，你知道嗎？”，江川楓的心咚咚的跳，他覺自己好像站到了懸崖邊上，進退兩難。

“還不是因為你······我，要不是你逞強去抓喬六賴那一伙······玦冒險救你的事，被那個婊/子知道，拿這個威脅他，東明你知道嗎，玦的爹，一個······”沈浪牙齒咬的咯吱咯吱響“要是讓他知道你我的事，我們死無葬之地。”

江川楓徹底呆住了，他狠狠的了兩口煙，往后仰靠在沙發上，抬手蓋住眼睛，太脹痛的難，沈浪后面的那些話，他一句都沒聽進去，屋里明明很暖和，可他卻覺得像是被冰冷的海水裹住了一樣，彈不得。

可能是坐了一個小時，也可能更長，江川楓撐著膝蓋站起來，沈浪的目黏著他，聲音雪花般輕盈“可以嗎？算我求你”

江川楓半天沒說話，沈浪往后退著，右手進服里，片刻，他掏出一把槍，槍口對著江川楓“一念之差，老子那天就······應該讓喬六賴打死你。”

江川楓的聲音抖的厲害“沈浪，我這條命，你隨時可以拿走。”

“你以為······”，沈浪搖了搖頭“江川楓，我今天把話撂這兒，早晚有一天，你會懷疑，甚至搖你的那套職業準則，咱們等著瞧。”

第二天晚上，江川楓又去找了玦一趟，可還是沒見到人，他在白鶴酒吧等到九點多，然后打陶夭的電話，最近，總和姜小蓓混在一，兩人約好，晚上去茶谷那邊看天燈會，江川楓問幾點回來，好去接。

陶夭好像連話都顧不及說一樣，匆匆嚷了兩句，他不要等，說自己會車回去。

茶谷燈會是市政府組織的，每三年一次，全3D模式，不僅有各種奐的燈盞，還有民俗、越劇、茶藝等的表演，陶夭和姜小蓓挽著胳膊，一人拿著一只棉花糖，邊看邊吃，走出會場的時候，已將近凌晨。

先送完姜小蓓，再回清華蘭亭，陶夭給江川楓發了條微信道晚安，接著下車往南大門走，突然，后有人，陶夭回回頭，見那人站在暗影里，出于職業警覺，四看了看問“我認識你嗎？”

那人走過來，兩手著大口袋，笑著說“我是先生的朋友。”

即便是玦的朋友，可眼下這麼晚了······，陶夭點下頭“有事明天說”，說完邁開步子，那人快速跟上，手撈手臂的剎那，陶夭嗖的一聲，閃給了他一拳，剛跑到大門口，那人就追了上來，陶夭開口想，可下一秒就被用槍抵住了后腰，那人開口“你聽話，我不會對你怎麼樣。”

那人把塞進車里，駛出珠山門隧道，走上一條兩旁長滿杉木的大路，這條路陶夭認識，江川楓曾經騎托帶來過。

快到開發區的那排廠房時，那人的電話響，陶夭趁這個機會，手探進包里，那人戴上藍牙耳機，把手向，陶夭問“干嘛？”

“先生”，那人邊說話邊奪過陶夭手里的東西，扔出窗外“你放心，江川楓肯定不了你，實在不行······”，陶夭約聽到一陣悉的聲音“譚正，你要是讓老頭子知道，我要你的命。”，這時，陶夭大喊一聲“玦——”

譚正猛地點了腳剎車，轉過頭看著“我說過，你只要聽話，我保你沒事，可若是······你會活不過明天。”

再往下，譚正的車開的飛快，陶夭看著路面上依次掠過去的那些樹影，心跳的糟糟的，到了記憶中的那片松林，視前方行過來一輛黑的越野，一個打兒，正正當當的橫在了譚正的車前，玦從車上下來，面無表的拉開陶夭那邊的車門，讓下來。

雪明明早已經化了，可陶夭的眸里又出現了大片的白，不相信的了眼睛，確實是真的，車窗外是綿延的霧凇景，在一條紅磚路上穿行了許久后，玦把車停下，陶夭走下來問他“你想拿我威脅江川楓？”

玦搖搖頭，手指了指遠湖岸旁的一個吊腳木屋，

腳下是厚厚的積雪，踩上去吱吱的響，陶夭不明白玦用人工打造這麼一片雪景有什麼用，也沒心問，但到記憶中的某個片段后，猛地一凜：穿過縣界長長的隧道，便是雪國，雪國里就有吊腳的木屋，還有······

玦跺跺腳，推開木屋的門說“先呆一晚吧，明天送你回去。”

屋里線有點昏暗，但很暖和，陶夭著手，用哈了哈氣，玦從沙發上撿起一條毯子扔給。

陶夭坐下來，看著墻上掛的好幾種樂，問玦“你喜歡音樂？”

玦點上紅吉夫，摔了摔手里的火柴“嗯”

“那個”，陶夭用手指了指最邊上的陶笛“也會”

“嗯”，玦手上的煙頭忽明忽暗的閃“宗次郎的聽過嗎？”

“聽過木道還有水心，但他是日本人。”

“日本人怎麼了，你對日本人有見，我其實······也是。”

“你？”，陶夭瞪大眼睛。

玦走過去摘下陶笛，站在紅絨的窗簾旁，低頭把陶笛放到邊“我吹首故鄉的原風景，你聽聽看。”

如煙霧飄在落雪的葦葉間，又像清風滌在林梢中，陶夭越聽越悲，覺得若非心思細膩悲憫到極致的人，是吹不出這麼的曲子的。

一曲終了，玦放好陶笛，抱著雙臂倚在墻上，陶夭心理積著很多話要問他，山茶花，銀杏葉，雪國，還有和江川楓之間的矛盾，但這些事一團麻似的捆在一塊兒，不知道怎樣開口。

玦過來坐旁邊“聽君庭說，你是被父母拋棄的。”

陶夭嗯了一聲，玦長嘆一聲“何其幸運啊，又遇到那麼好的養父母。”

“你呢？”

“我？”，玦笑了笑“我生母是個/，生父······我不知道說他是個人渣，是不是太抬舉他了。”

陶夭低頭看著雙腳腳尖，不知道該說什麼，在深重的痛苦面前，一向吝于說任何安的話，因為，那什麼都解決不了。

過了一會兒，陶夭問他“你和江川楓之間到底怎麼了？”

玦有點吃驚“你不知道？”，半晌他喃喃道“看來他很你。”

陶夭不解“這跟······”

“當然有關系”，玦打斷“他不想你卷進這種臟事中”，他手探進服袋，出一塊帶著鏈子的懷表看了看，這表就是之前被阿誠掉的那只，陶夭歪頭瞧了一眼，接著，瞬間愣住。

一手抓著玦的胳膊，一手把懷表拿過來，死死的盯著上面表殼里嵌著的一個姑娘的照片，秀的臉，右眼旁有個米粒大小的淚痣，和之前在阿誠房里見到的孩相片有九相像，陶夭哆嗦著問“你······認識葉子？”

玦的臉變了變“你也？你怎麼知道？”

“你先回答我，你和是什麼關系？”

“我和我母親初來中國的時候，住在翔路1號院，家里請了個阿姨，那個阿姨邊帶著個小孩趙茶，小名葉子，我們一起相了五年，那是我人生中最好的一段時間。”

全對起來了，陶夭攥了攥手“所以你喜歡茶花？”

玦慘淡的笑了笑，很久才說“我的小茶花······后來被我那個人渣父親玷污了。”

陶夭皺起眉，玦接著說“他把這個當了他毒品王國的標致。”，他猛地住陶夭的手腕“你知道葉子在哪里？我找了十幾年了。”

陶夭的嗓子一下變得很干啞，不知道該怎麼說，玦看了一會兒，輕聲問“還，還······我經常做一個同樣的夢，夢里葉子站在一片深山中，我都看不清的臉，只聽約約的我的名字，有時候，夢即現實，你說呢？”

“改天，我帶你······帶你去，去，去找，的墓地就在······”，悄悄去看玦的臉，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外面雪的映襯，覺得他那張臉更白了。

陶夭早晨是被一聲槍響驚醒的，跳下沙發，著腳沖到隔壁的房間，卻被眼前的場景嚇得沿著門板了下去，好半天后，慢慢挨到那個地上躺著的人邊，用盡力氣把他摟到懷里，玦的意識已經渙散，陶夭把耳朵到他邊，才聽清幾個字“沈浪，讓他好······”

陶夭離開這片茫茫大雪之后的七天，刑偵支隊理完了白惜玉的案子，接著，江川楓就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