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之后, 等到江川楓能在辦公室坐下來，安穩的喝一杯茶，已是十一月黃花滿地的殘秋, 窗外那條河里的藕葉也變了青褐。江川楓一想, 他今年夏天，好像······, 都沒來得及瞅一眼那些宛如姑娘睡的荷花, 以前他可看了。

刑警這個職業果然有毒, 這些年一點一點的把他原先骨子里那點文人的浪賤全他媽給蠶食掉了。

下午，邵云出任務回來，推開他辦公室的門, 自行坐下，先叼上煙了一口, 二人兩廂無言的默然片刻，他才開口“服不錯。”

江川楓今天穿了件淺灰的小翻領線針織衫, 整個人帶了點溫潤的意思“正愷買的，我昨天翻東西時翻出來了。”

邵云挑了挑眉“六賴子，幾年啊？”

“不知道呢，得法院判”，江川楓嘆口氣“費了這麼大的勁，才問出來他們兩條上線，材料都遞到省緝毒隊了，下面，就看他們的了。”

邵云哼了一聲“這些王八蛋從來都是一窩一窩的, 彼此分工明確，你們能問出來另兩伙，不錯了。”

江川楓喝了口水, 朝邵云勾了勾手指，邵云斜他一眼“干嘛？”

“你之前跟我說，廳緝毒隊有個人在Z省某個大毒/梟那里做臥底？”

“啊······”，邵云猛地一怔“那天，卓云生從六賴子那里出來，有個掃地的老頭，攔住了他，要不是他，我跟你講”，邵云用指頭點了點江川楓“你真夠嗆，我覺得，那老頭絕對是特意要告訴小卓的。”

“我們的人后來又去找過這老頭。”

邵云急忙問“怎樣？”

“飛了，連名字都是假的，先不說這個。”，江川楓掏出煙盒，彈出一咬上，盯著邵云，語速很慢“那天在常瑤賓館，喬六賴想殺我，黑皮說，他們有過規定，要是警察落他們手里，如何理，必須請示一個浪哥的人。”

邵云把胳膊肘他桌上，往前湊了湊“后來呢？”

江川楓彈了彈煙灰“喬六賴果真給浪哥打了個電話，這個浪哥說······”

“說什麼？”

江川楓翻他一眼“說他要 問過東 家。”

邵云來回捻著手指，想了想“別看這是一群不干人事兒的畜牲，但他們也有他們的規矩，這道浪說問東家，就一定會問”，他往后靠了靠，把腦袋枕在椅背上“很有可能，那個掃地老頭，就是浪或者什麼東家的人。”

江川楓瞇了瞇眼“是不是可以這樣推測，浪或東家是我們的人？”

邵云問“你們不是審訊黑皮了嗎，他怎麼說？”

江川楓笑了笑“他說，以他的級別本不可能見到浪哥或者東家，但······”，

“怎麼？”

“他聽到六賴子的人私下議論過，說他們的那個東家一表人才，文藝的，喜歡日本小說，還有山茶花。”

“呵，夠啊。”，邵云了下“誰知道呢，不該咱管的事，不想了，真他媽費腦子。”他從懷里掏出一道請帖，啪的一聲摔桌上，江川楓拿起來一看，眼睛亮了“我/，真的假的，沈世良？”，也是他們公大十人模特隊中的一員。

邵云把煙頭丟缸里“上來就當爹，找的那小娘們兒帶一五六歲的小男孩。”

“不會吧”，江川楓一點不信“他那麼挑的人。”

“對上眼了，能怎麼辦，不過那的是真漂亮，我邵云”，他不好意思的笑笑“也算萬花叢中蹚過了吧，就······，就第一次見這麼······，這麼······，嘖嘖，真的，小龍似的。”

江川楓呵呵笑了笑“怪不得世良這混蛋給人當便宜爹也愿意。”

“對了”，邵云起去直飲機那兒倒了杯水過來“還有一個事”，他彎彎手，非要讓江川楓過去才肯說，半晌他沖著人家耳朵咕噥了幾句“你慢慢想，不急，也可以跟，跟你家小陶商量商量再定。”，說完，邵云站起來，拿上皮夾往外走，到了門口，他頓了頓，轉過從袋里掏出個東西扔給江川楓。

是個紅的絨盒子，江川楓拆開一看，見里面躺著只四腳朝天的翠綠貔貅，他咬咬牙問邵云“媽的，姓邵的，你什麼意思，啊？”

邵云憋著笑“真沒別的意思，我那天跟林靜去普陀山，見了一老方丈，把你八字兒報給人家，人說你就適合戴這玩意兒”，這時，謝遠敲門進來，他簡單跟邵云打聲招呼，沖到江川楓對面，一屁坐下“頭兒，有況。”

江川楓過一瓶水遞給他“桃花井？”

謝遠點下頭，咕咚咕咚往里灌了半瓶，完了抹抹“我們去了趟塢塘，找到了葉子的表哥，據的表哥講，葉子父母早幾年去了云浮打工，我們就通過云浮市公安局，找到了的父母，然后”，他從口袋里掏出兩張紙，遞給江川楓“你看看這個。”

這是一張DNA親子鑒定報告，上面顯示，陶夭之前從西鳴村荒山上那堆白骨中提取的DNA與趙子勝的DNA累計親權概率大于99.99%，換句話說，趙子勝就是那白骨主人的生學父親。

謝遠說“葉子學名趙茶，96年生人，十歲時，被父母棄。”

江川楓問“為什麼？”

“當地人講，父母老說克星掃把星什麼的，好像就因為，在七八歲的時候吧，弟弟突然淹死了，爹媽就覺得不詳，不要了，還有人說，葉子在桃花井憑空消失后，有人找過父母，可······”，謝遠捶了把桌子“那對狗男，真他媽畜牲不如啊，兒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沒了，竟然不聞不問。”

“這麼看”，江川楓蹙蹙眉“桃花井的那對夫妻······”

謝遠敲了敲桌子“我們打聽過，洪林林的老公褚衛國一直對葉子，不軌的，陶醫生不是說葉子懷過孕嗎，我們也找桃花井的工人問過，那位張大姐遮遮掩掩的說確實見到過葉子有段時間肚子比平常要大，但后來又突然小回去了，，奇怪的。”

江川楓了下“那對夫妻絕對有嫌疑，不然他們也不會編造葉子去打工這樣的瞎話，就是證據······，我們需要證據，而且這麼多年過去了，如果”，他瞟一眼謝遠“如果葉子真的是洪林林夫妻殺害的話，白天他們的小作坊里那麼多人，倆人不會這麼笨，夜里······”，江川楓了腰“桃花井的工人，晚上回家，還是住在那里？”

謝遠說“都是附近的人，肯定回家啊。”

“那——，洪林林夫妻有孩子嗎，多大？”

謝遠想了想“就一兒，二十三、四了吧，聽說十四、五歲時就去澳大利亞讀書了。”

江川楓喃喃的說“阿誠”

謝遠問“什麼阿誠？”

“就是那天我們看到的那個年輕人，他沒有家，肯定是一直住在小作坊里的，明天你把他出來，注意，一定不要讓洪林林夫妻發現。”

晚上，江川楓和陶夭在外面吃完飯，一同回同源小區，打開門，還沒開燈，江川楓先一把把陶夭撈到跟前，摟著的腰說“好幾天沒見著，先給我看看，你胖了還是瘦了？”

客廳里的窗簾是敞著的，影影綽綽的一道薄打進來，顯得陶夭的臉很白，江川楓了說“下輩子我要是能做個孩，會不會有你白。”

陶夭問“我有卓云生白嗎？”，說話的節奏總是不快不慢，由此就顯得聲音很，江川楓的煙嗓子似乎比平時還要啞上幾分“你倆白的不一樣，卓云生是冷白。”

“哦”，陶夭問“你那兒還疼嗎？”

“哪兒”

“就，就，就山茶花。”

江川楓低頭看著“不疼了，你，要看？”，他用下來回扎的臉。

陶夭小聲說“我就覺得，唐酒酒的手藝太好了，小紅茶繡的跟真的一樣”，說完嘿嘿笑了笑，江川楓的游移到了的耳垂那里，只輕輕蹭了蹭，他就張開叼住了，不是吻，而是嘬，是咬，帶著熱滾燙的氣息，陶夭哪能的了這個，上一陣冷一陣熱，幾乎眩暈。

江川楓擁，親了親鬢旁“陶夭，等忙過這陣子，我去見你六叔。”

“見他干什麼？”

江川楓深吸一口氣說“我娶你。”，陶夭攸得瞪大眼睛“太太太，太······”

“太快了？”，江川楓著的后腦勺“如果你想要期長一點，也沒事，都依你，就是到最后，你別，別不要我了就行。”，陶夭仰起頭，將下抵他/膛上“你說咱倆，怎，怎麼，就，神奇的哈，我第一次知道原來是這種覺？”

“什麼覺？”

陶夭想了想“不是甜，還有······疼。”

“我這方面沒你純潔，不神方面，還有”，他咬著陶夭的耳朵說了倆字，突然，陶夭心口那里像被狠狠刺了一下似的，這個年代了，對那種事并不是完全保守，但一想到江川楓跟······，還是，還是覺得難的，出一笑“沒，沒太大問題，但是你以后必須，只”，江川楓一彎腰抱起，在空曠的客廳里轉了幾圈“只跟你干那個，陶夭，只要你不離開我，老子疼你到老，如果有下輩子，下下輩子你還愿意跟我，老子也求之不得。”

這時，陶夭的短信鈴音響，點開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給發了一條消息，說是讓去小倉野隧道附近的白鶴酒吧，署名是阿誠，陶夭的心撲騰撲騰跳，江川楓問怎麼了，陶夭把況說了一下，江川楓馬上拿起車鑰匙說“走吧，一塊去。”

江川楓之前路過過那里，過了向路，左拐有一條東西向的小街，街前有條河，如果記得不錯，白鶴酒吧就是在河的左岸。

到了那兒，江川楓停好車，回頭一看，果然是，后的一幢仿古建筑的門檐下，掛著一塊青銅木牌子，牌子上刻著用瘦金寫就的兩個字：白鶴，另外，木牌旁邊還垂著老大一盞白燈籠，上面用炭墨瞄著酒吧字樣。

二人剛朝那地兒走了兩步，江川楓又有電話響，卓云生讓他回警局一趟，所以最后是陶夭自己走了進去。

像所有的夜店一樣，里面的燈有些朦朦朧朧的，不同的是，這間酒吧的裝飾很有藝氣息，門口正對一條長廊，長廊一側的墻上了很多銀杏葉，紛紛翻翻的一片黃，另一側，則是盛開在素白墻紙上的，大片的紅山茶，有種要綻放到地老天荒的錯覺。

陶夭隨著接待小姐走了一陣兒，拐彎進到右邊的卡座區，有寺廟里才聞得到的味兒，彌漫在周圍，陶夭奇怪的看了接待小姐一眼，那姑娘說“是檀香，我們家先生喜歡這個味道。”

太過悉的覺，陶夭問“你們家先生是？”，這時，幾個座位之外的阿誠走過來，后有服務生舉著托盤說了聲借過，急急給客人去上酒，陶夭往旁邊側側，一位個子高高的男士，經過旁邊，這男士邊低頭看著手里的懷表，邊講電話，或許是這邊的過道太狹窄的原因，阿誠給服務生讓路的片刻，撞了那位高個子男士一下，他手里的懷表一下就飛了出去。

阿誠怔了怔，趕去撿，看到懷表的剎那，他霎時驚了，一個勁兒哆嗦，陶夭幾步走過去，拍了拍阿誠，抬起頭，清楚的察覺到對面高個子男士臉上忍的怒意，拿過懷表給他遞過去“抱歉，先生。”

玦有點吃驚，但瞬間就釋然的笑了笑“是你啊，陶小姐”，他穿著一銀灰西裝，單手著袋，瞟了一眼阿誠“朋友？”

“嗯”

玦朝紳士的躬了下，然后做了個邀請的手勢“玩的愉快。”

陶夭拽著阿誠找個角落坐下問他“你怎麼來這兒了？”

“一言難盡，我有東西給你。”，說著他遞給陶夭一個包裹“關于葉子的。”

陶夭慶幸自己曾經在研一時，因為在聾啞學院做義工，而學過一年的手語，不然阿誠的意思真理解不了“是什麼？”

“”，阿誠抿了抿“遇害那天，穿的·····”，陶夭一下捂住，左右看了看，然后小聲說“阿誠，先不要······，待會兒，待會兒我們找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