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炎晨把歸曉送到孟小杉家。
剛才退了婚,留在廠里住不說傳出去惹麻煩,也容易讓家里人對妄下定論。
況且,剛和好就在一間屋里睡,哪怕不做什麼也不妥。
鐵門被拽開,孟小杉將自己長發挽個髻卷在腦后,打著哈欠說:“我還擔心你住修車廠呢,人多眼雜的,這麼一看路晨還懂事,真把你送過來了。”
歸曉用肩撞,一步三回頭去瞧車里的路炎晨。
這心境和當初剛時沒大差別,舍不得分開,多一眼就多賺了似的。
鐵門落了鎖。
路炎晨在車里坐著,將天窗開了,座椅后仰,瞧著天上那掛明月,靜靜地煙。
……
約莫半小時過去,歸曉如他所料打來電話。
路炎晨掐滅煙。
呼吸聲,細微的,是的:“我后悔了,應該和你多呆會兒。”
他開門,下車:“想看我?”
“嗯。”
“我還沒走。”
“啊?”那邊有掀被子,塔拉拖鞋的聲響,很輕,“他們都睡了,我出去不方便,院兒里還有好幾條狗。”
秦楓家他去過:“客房在三樓?”
“是啊。”
路炎晨抬頭打量另一堵紅磚墻。
秦楓家是標準的農家小院,前院有鄰居,后院這堵墻里是個空院子,地賣出去了,新主人還沒搬進來。他目測了大約四個能落腳點,又回頭去看秦楓家的墻:“等會兒。”
將手機咬住,黑影子兩堵墻一借力,跳上了后墻三樓屋頂。
落地。
秦楓家院子里的狗似乎察覺了,幾條被拴著的黑影在大院子里低聲嗚咽著,躥來躥去的打轉找不對勁的地方,可就是沒看到后院屋頂上站著的那個黑影。
路炎晨將手機重新拿起來:“四找找。”他視線里,三樓的最右邊的窗簾被掀開,約有白的人影:“看到了……你不怕被人看到啊?”
路炎晨笑。
“你這一功夫,退伍真可惜了。”
路炎晨仿佛被到了某個點,默了許久。
他們這些人對人民是義不容辭的,對國家是誓死報效的,有任務出任務,沒任務就扛圓木爬泥潭泅渡對抗,很多人一傷換個嘉獎,退伍了,沒得做,也只能做保安……
他為了讓歸曉看自己明顯點兒,在屋頂呼呼的大風里,費勁點了半天才算點著一煙。歸曉遠遠看著,像有一點星火在那黑影邊,忽明忽暗,就知道是煙。
“每個人選擇不同,沒什麼好抱怨的,”路炎晨低聲說著,將左手抄到兜里,到了一張疊起來的卡片,這里是今天剛拿到的地址電話,“想和我回蒙再看看嗎?”
“回蒙?”
“去拿秦小楠的戶口。”
“寄過來不行嗎?”
“有點兒復雜,明天細說。想去嗎?”
說蒙是他的第二故鄉并不為過。
這次匆忙回來是想盡快理掉那樁荒唐婚事,而現在倒是想和一起去,以另一種心態再看看那片草原,沙漠,還有人。
歸曉答應的痛快,表示自己隨時可以走,這又讓路炎晨對的職業有了幾分猜想。但也沒準備此時細問,他和歸曉之間倒像是廢墟重建,有點“百廢待興”的意思,所以這些不急著問,慢慢來,包括他很多事也要和逐步待。
第二天,剛第二天。
路炎晨遠看著有人騎車過來,怕被看到說不清楚,又翻悄然跳到車頂上,落了地。
歸曉猛瞧見月下人影不見了,嚇了一跳:“你摔下去了?”
手機里的男人被這說法逗得笑了:“有人來,先走了。”
“嗯。”
“早點睡。”
隔著墻,看到有強在兩堵墻之間上來,知道是他特意打得給自己看。
示意是他真走了。
路炎晨回到修車廠,那些連夜加班趕工的小年輕們在廠房東北角拉了破沙發和椅子、桌子,打牌喝酒。煙味酒氣混雜著汽油味,嬉笑怒罵,吵得人腦袋疼。大伙看到路炎晨,兩聲晨哥:“晨哥,來點兒?”
路炎晨也沒拒絕,過去,有人想從沙發起來,被他按回去:“板凳給我。”
于是要了個最簡單的小木板凳,坐上去,半點老板兒子的架子都沒有。
有人遞煙,他舉起右手,示意這兒還有半截沒完的。
這里有不年紀輕的孩子也想伍,聽說路炎晨過去在部隊是軍又是反恐的,追著問了不。換做平時,路炎晨不太會滿足這種純粹外人的好奇心,今晚心不錯,倒是應了幾句。說到興起有人還手機搜圖片給他看,問他是不是也穿這種排服,聽說有足足七十斤。他笑:“重的,就是穿個心理安,真上專業炸|彈也就保你留個全尸。”
眾人被唬住。
有個小學徒要連夜趕工,帶他的師傅出去麻將了,小學徒看著一伙人都醉醺醺的,就路炎晨一個還清醒,于是好聲好氣地求路炎晨去幫忙個麻煩的東西,他不會弄。
路炎晨沒多廢話,跟過去,半蹲在車子旁瞧著,時不時指點兩句,大半個小時下去了小學徒還沒解決。他直接了外,自己鉆到車下去了……
等凌晨三點,沖干凈回了屋,掀開被秦小楠已經焐熱的棉被,將小孩又弄醒了。
“路叔叔,”秦小楠迷茫仰頭,“我還以為你不回來睡了……”
“不回來,我睡哪兒?”路炎晨靠上床頭,“來北京習慣嗎?”
“……嗯。”沒頭沒腦的怎麼突然今天問了?
“想家嗎?”
“……還行。”
他其實想從小孩那里聽兩句和歸曉有關的話,隨便什麼都行,可無從問起,最后用棉被裹住秦小楠,往暖氣邊上一推:“睡吧。”
……秦小楠腦袋一歪,將著的腳丫自覺到暖氣管的隙里,睡了。
對于秦小楠的戶口問題,照路炎晨的說法是:秦小楠親媽當初是和秦明宇相親認識的,后來不歡而散,當初離婚秦小楠是跟著媽的,戶口也隨媽,后來他親媽去了烏蘭托,出生證和戶口本都帶走了。前兩年秦小楠去二連浩特念書,在家鄉托了不人,開了各種份證明、疏通關系,弄份證明時,路炎晨讓秦明宇順便把小孩護照也辦了,還算有個勉強能用的證明。后來在二連浩特借讀倒是解決了,來北京就沒這麼容易了。
歸屬部隊的人,別看就隔著一道邊境線,想出去比登天還難,一拖就拖到現在。
秦明宇沒辦法出去,只好拜托已經辦了退伍的路炎晨去了。于是,他們這一趟不去蒙,還要去外蒙。“軍婚不是離婚很麻煩嗎?”歸曉當時聽完,問得很晦,只要秦明宇不同意這婚很難離,歸曉對這條細則再清楚不過。
路炎晨的回答是,秦明宇離得痛快的,就是因為結婚離婚“太草率”的問題,挨了不批評。弄得后來有人給秦明宇介紹對象他都不敢了,直說算了,等退伍再說了。
歸曉的工作時間比較自由,兩個人商量到最后,決定自駕游過去。
就當是兩人的春節旅行。
上一趟去是路過二連浩特,小蔡他們的目的地又是外蒙古國,所以,并沒細走過蒙,路晨雖在那近九年,忙,也沒完整走過。
路線他來安排,去問了問小蔡經驗,先把出境要的東西弄好了。
有了上次的經驗教訓,歸曉在離開北京那天沒直接去修車廠,而是在孟小杉飯店等路炎晨。秦小楠最好養活,托付給了孟小杉兩口子,倆人走得時候為了顯示自己“他很好照顧,不黏著路炎晨”,他都沒說來送送,又和修車廠的人鑿冰窟窿撈魚去了。
歸曉到沒五分鐘,路炎晨開車來了。
孟小杉撐著下,看人一出現,就故意說:“路晨這事兒欠考慮啊,你們剛和好多久啊,就單獨出去了?還是十幾天兩個人,鬧出人命多麻煩。”
孟小杉說話時調子抑揚頓挫的,那男人倒像是耳背沒聽到似的,了眼歸曉帶來的兩個碩大的行李箱:“路上顛,換行李袋方便。”
一句話,歸曉又拖著箱子去孟小杉家打劫了好幾個大行李袋回來,上回小蔡他們也沒這麼說過,不過聽路炎晨的應該沒錯。箱子里邊不人用得東西,避開路炎晨和孟小杉一起收拾,最后路炎晨用綁帶給綁好了每個行李袋,塞進后備箱。
路炎晨自己沒車,修車廠有時候收進來二手車,搗鼓好了再倒賣出去。他最近回來開得車倒也隨便常換,這次特地為了回蒙換了輛越野車。
連著幾天裝了不東西,一輛十幾萬的車坐上去,倒有五六十萬的舒適度。
最后要走時候,孟小杉趴在車窗上:“歸曉。”
歸曉挨近。
“你可想清楚,要不想那麼快定下來結婚,就采取點兒保護措施啊。別一高興就被孩子拴住了,到時候覺得倆人太多年沒在一塊不合拍,想分手你都麻煩。”
歸曉想想,覺得沒什麼分手可能。
現在不是十幾歲了,經濟能力和生活經驗都無法讓承住那時的家庭突變和陡轉直下的生活境況。至于合拍不合拍……
沒來得及回孟小杉,路炎晨開了駕駛座車門,冷不丁來一句:“安全帶系上。”
孟小杉學生時代就跟著海東他晨哥,后來跟了秦楓,也明目張膽他路晨了,但也仍存留著年時代的意識,被他那眼神唬得收了手。
車開離飯店門口,孟小杉還心里打鼓。
秦楓倒是若觀火:“說什麼不該說的了吧?”
孟小杉搖頭:“怕歸曉犯傻。”
他是人人懼怕的特種兵王,卻獨獨纏上了她這個軟萌小醫生。閃婚不算,還要將她狠狠霸占,誰若敢傷她一分,他便害誰一萬。他高貴又冷傲,冷血又兇殘,卻又像個孩子般粘著她。當她拿了離婚協議,以為與他再無關聯時,他卻夜夜纏上她,要她身體力行補償他。她忍無可忍:“傅晉司,看清楚,我明明和你是離婚的。”他卻狠狠吻住她,道:“別傻了,軍婚可不是你說離就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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