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崢哥, 你現在方便出門麼?”老董問。
秦崢聽出他語氣不對,沉默半秒,眼底濃烈的冷凝幾分,“有事兒?”
“剛才有弟兄來電話,說好像看見‘眼鏡蛇’了。”董業頓了下, “就是那個翻譯。你還記得不?南帕卡邊兒……”
話還沒說完便被對方打斷,“在哪兒。”
“華寧路三段。”
電話瞬間掛斷。
一陣冷風嗖嗖灌窗, 涼意骨。余兮兮冷得脖子,秦崢看見, 一把扯過被子將裹懷里, 摟著, 下抵頭頂,眸黑暗而沉。
幾秒后, 他俯吻額頭, 輕聲:“乖,你睡。我得出去一趟。”
仰頭看他, 靜了靜,然后緩慢點頭:“……哦。”
秦崢又了的下, 沒多解釋, 下床, 穿鞋, 套上服開門,大步離去。
眼鏡蛇,真名劉萬, 緬甸毒梟南帕卡邊的華人翻譯員——2014年5月,殺中國特種兵陳安國后潛逃,和南帕卡集團一同銷聲匿跡。
秦崢離去后,屋里只剩余兮兮一人。
沒有開燈,窗外,月亮也被濃云遮住,一室陷漆黑。
不多時,樓下約傳來汽車發引擎的聲響。
余兮兮安靜聽著,等胎碾過路面的聲音消失后,裹著被子翻了個,四肢無意識地蜷起,一團,瑩潤雪白的肩頭在空氣中,還殘存一后的淡。
起風了,流的冷空氣竄進來,帶起陣陣涼意。
余兮兮拉高被子,把自己從頭到腳都包得嚴嚴實實。然后,閉上眼,深呼吸,催眠自己睡。
幾分鐘死寂。
“靠。”
忽的,床上的人終是沒忍住,咬著后槽牙蹦出一個字兒來。
余兮兮睜開眼,云散開了,月灑落,依稀照亮的臉:眉頭皺,齒尖咬著下,用力到泛白。
后悔了。
不是后悔讓秦崢走,而是后悔他走之前,自己沒多叮囑一句“小心”——深更半夜從床上往外趕,他那份,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會是什麼事。
余兮兮瞇眼。
華寧路三段?
剛才約聽見的,好像是這個地址。
秦崢到華寧路時已是凌晨三點,過車窗往外看,筆直的一條開闊大道進視野,只兩三行人,路燈是冷黃,燈桿子在地上拉起一排黑影。
黑吉普靠邊停下。
秦崢臉上沒有一表,抿,左手拇指旋打火機的齒,火星忽閃忽滅。片刻,他摁亮手機屏幕撥出一通電話。
很快,董業的聲音從在聽筒里響起:“喂?崢哥。”
“我到了。”
董業應一聲,“那你在什麼位置?”
秦崢掀起眼皮掃周圍;左手方向,一個巨型LED招牌懸在高,字是紅,線曖昧,在夜中妖異閃爍,同整條街的空清冷一比,反差鮮明。
他說說:“這兒有個夜總會。”
聞言,董業追問:“是不是‘夜來香’?”
“嗯。”
“那我也快到了。”電話那邊兒的腳步聲變得急促,像小跑了起來:“崢哥,你待車上別,我馬上過來。眼鏡蛇就在那個夜總會里頭。”
秦崢靜片刻,語氣低得發冷:“和些什麼人?”
董業說:“沒什麼重要角,就幾個二十來歲的的。應該是在那兒坐臺的小姐。”
“進去多長時間了?”
“大概三個小時。”
他靜片刻,又問:“誰在里頭盯?”
董業說:“高杰和許強,都是我帶的好手。放心吧,人跑不了。”
說完,電話掛斷。
秦崢落下車窗,外頭,冷風并著一子煙草味兒吹過來,不知來自哪方。未幾,他了腮,斜眼瞥那招牌上的三個大字兒,面上沒一表。
真土。
約五分鐘后,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步伐微急。隨后副駕駛的車門開了,一個高高大大的人影子躥了進來,坐穩,關車門,作迅速利索。
秦崢著煙看窗外,沒什麼反應。
邊兒上,董業了幾口氣兒,探頭,目警惕掃了眼那夜總會大門兒,咬牙切齒地嘀咕:“媽的,這孫子總算了個影兒。”
秦崢吐出煙圈:“確定是眼鏡蛇本人?”
“……”董業目轉回來,答得有點兒遲疑:“南帕卡武裝集團里,他是唯一一個有清晰正臉照的,看過應該就錯不了。”然后頓了下,皺眉續道:“但一會兒要是真抓錯了人,也是個大麻煩。”
秦崢沒答話,又吸了口煙,濃烈煙霧從鼻腔里呼出,又被夜風吹散。半晌,他淡聲開口,平靜沒有起伏:“三年了,這是目前為止唯一的一條線。”
董業聽了緩緩點頭,眸堅定了幾分,“沒錯。只要抓住了眼鏡蛇劉萬,就算問不出南帕卡的下落,肯定也能順藤瓜找到其他線索,其他人。這條線丟不起。”
秦崢沒吭聲,頭靠椅背,咬著煙,黑眸冷漠平視前方。
夜,漫無邊際,像是沒有盡頭。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轉眼,差十分鐘到凌晨四點,夜總會的大門口仍然沒什麼靜。
董業皺眉,煙癮犯了,一兜卻空空如也,只好略微往旁邊湊近些,說:“崢哥,給支煙唄。”
秦崢隨手把煙盒丟過去。
董業點著一,抿了抿,忽然想起了什麼,又道:“崢哥,今晚這事,要不要跟毒大隊那邊兒通個信兒?”
“暫時不用。”
“那,人盯上了,咱們什麼時候手?”
秦崢掐了煙頭,“等他出來。”
好巧不巧,話剛說完,夜總會的大門兒便被人推開了。一個男人從里頭走出來,白襯灰西,西裝外套反手搭肩上,走路姿勢晃晃悠悠,顯然喝了不酒。
年齡三十五上下,臉型方正,厚,單眼皮,鼻梁上架一副眼鏡。
董業咬咬牙,低聲:“是他。”
劉萬。南帕卡武裝販毒集團華人翻譯,殺陳安國的那個“眼鏡蛇”。
秦崢半瞇眼,手里把玩打火機,從后視鏡里看那灰西走近,黑眸冷厲,不聲。
空氣里,夜風捎帶而來的酒味兒越發濃烈。
小片刻功夫,劉萬走了過來。
他口里哼曲兒,步子晃晃悠悠往前挪,未幾,拎外套的手換了一只,醉眼打懸,無意識瞟了眼那輛路邊上的黑吉普。
駕駛室的車窗落下一半兒,路燈線瀉車廂,黑暗中,暗照亮一副眉眼:眉峰凌厲,雙眸深邃,目是超乎尋常的冷靜和斂,沉穩鎮定,波瀾不驚。
劉萬沒多想,打了個酒嗝,很快便移開視線繼續往前走。
可剛邁出兩步,醉漢的作驟然頓住。
風靜靜吹,他瞇了瞇眼睛,回頭;那輛車仍停在原,牌照普通,并無任何特別,幾秒后,門兒打開,兩個拔高大的男人下了車,其中,個兒更高的那個薄抿,面容冷峻,頗有幾分眼……
劉萬抹了把腦門兒,狐疑不定。
再往后頭瞧,只見兩個年輕小伙兒從夜總會里走了出來,表尋常,但步伐卻筆直朝他所在的方向而來……
“……”
電火石之間,眼鏡蛇臉大變,拔就往自己的車跑。一輛白大奔就停在幾十米開外,他滿頭大汗,手發抖,開車門,車鑰匙擰,作飛快。
然而,沒等汽車發半步,一大力便擰上了他左肩,力道可怖,幾乎能生把人骨頭碎。
劉萬吃痛,咬咬牙,轉頭一拳撼上。
背后那人面極冷,車空間小,他卻未半點兒影響,閃開,抓住那只右手狠狠一擰,干凈利落至極。
下一瞬,人骨發出脆響,劉萬力倒向一邊兒,攥著斷手,里撕心裂肺慘。
董業拉開車門,一腳踹過去,兇神惡煞罵罵咧咧:“他媽的,畜生玩意兒,老實點兒!”然后抬眼看秦崢,問:“崢哥,現在怎麼辦?送毒大隊麼?”
秦崢面無表地垂眸,撲手上的灰:“不急。得先把一些事兒弄清楚。”
將近黎明,夜幕黑得像墨,白奔馳車里森黑暗,只能聽見人的痛嗚和息。
劉萬在副駕駛位置上瑟瑟逗著,滿頭冷汗,忽然,有人猛扯住他領子往前拖拽,董業著嗓子威脅:“聽著,從現在開始,老子們問一句,你答一句,要有半個字兒假話就立馬宰了你!明白了?”
劉萬眼珠子轉,緩慢點頭,聲:“好、好好好。”
然后是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冰冷低緩,沉而穩:“南帕卡在中國的合作商是什麼人。”
劉萬咽了口唾沫:“不知道。”
“你們在中國一般直接跟誰接頭。”
“哎喲喂我的親哥哥嘞,我他媽就一翻譯,哪兒知道這個!”
“上次搗毀行之后,南帕卡轉移到了什麼地方。”
劉萬一副哭喪相兒:“哥!大哥,首長!我真啥都不知道啊……我本來就膽小,上回你們那行之后,把我膽兒都給嚇破一半,回國之后姓埋名賣假酒,早金盆洗手從良了。”
董業一拳揍過去,“跟老子放屁!再問你一次,說不說!”
“……”他鼻青臉腫,鬼一聲,“哥!別別……我是真不知道,你就是打死我我也還是不知道啊!”
“不知道?”
秦崢淡笑一聲,然后,五指抓住劉萬右臂,狠狠一卸,空氣里頓時“咔”一聲兒響。眨眼功夫,那條人胳膊以一種極其怪異的姿態反剪到了背后。
眼鏡蛇面部扭曲,殺豬似的鬼哭狼嚎。
邊兒上,董業眼睛都瞪直了,結道,“老三,你這是不是也太狠了,這廝是個要犯,不能這麼整吧……”
秦崢斜眼睨他。
董業悻悻笑了笑:“得得,當我沒說,當我沒說。”
劉萬嘶聲罵道:“我艸你大爺!”
秦崢拿舌尖了腮,拎起他另一條胳膊,瞇眼,語氣極淡:“我再問你一次,中國區合作商是什麼人,你們一般跟誰接頭兒。”
“……”劉萬疼得大汗淋漓,咬牙關,沒吱聲兒。
他勾角,笑了,“裝啞?行。”話音剛落,劉萬的左手腕骨開始往上猙獰翻扭。
“別!哥!”他頓時嚇得大吼,“我說,我把知道的都告訴你們!都告訴你們行了吧!”
董業譏諷道:“還以為你這孫子骨頭多呢。”
秦崢松了手,眼神冷漠隨意,視線中,人高馬大的男人爛泥似的癱下去,全因為劇痛而微微搐。
后座上的年輕士兵一腳蹬過去,狠聲:“裝死。”
劉萬悶哼。
秦崢后仰靠上椅背,點了煙,沒什麼語氣地撂下句話來,“說吧。”
劉萬深吸一口氣,虛弱開腔:“南帕卡有個弟弟,吞欽,和中國區這邊兒的生意往來,基本上都是吞欽在干。中國這邊兒的合作商我是真沒見過,只知道……”然后一陣猛咳。
董業皺眉追問:“只知道什麼?”
“只知道……只知道那個老板的綽號公山魈,他還有兩個下線,一個青,一個花旦。”
“青?花旦?”董業嗤了聲兒,“還他媽風雅。的?”
劉萬點頭。
車里靜了靜。
幾秒后,老董低聲罵了句,嘀咕說“敢這年頭娘們兒也沒啥好鳥”。
秦崢:“沒見過公山魈,那青和花旦兒見過沒?”
劉萬兩道眉擰到了一塊兒,遲疑答道:“青沒見過,花旦兒倒是見過一次……”
“什麼長相?”
“大子大屁,材好。”
秦崢微微擰了下眉,臉不善,顯然耐心所剩無多。
董業照著劉萬的臉就是一掌,惡狠狠道:“你他媽老實點兒!”
劉萬有氣無力,“幾位大哥,我都只剩半條命了,還他媽打我呢?”
“問你長相!”
“我看人就盯只那倆地方,這句是真話,比真金還真啊哥……”
“老子……”
“都閉。”秦崢冷聲打斷。
奔馳車里的幾個男人都是一愣,周圍瞬間死寂。
背后,兩輛黑轎車從大路的盡頭并排駛來,安安靜靜,悄無聲息。
秦崢瞇眼瞧后視鏡,手里夾煙,燒亮的煙頭映亮俊朗冷峻的臉,眸極深,凌厲又沉。
董業察覺出一不對,嗓音低幾分,“崢哥,怎麼了?”
幾秒死靜。煙快燒完時,他放里深吸了口,然后,手指把煙擰碎渣,甩來三個字兒:“帶槍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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