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日長。三月的第一天,倪簡睡到日頭大好。
睜眼時,在陸繁懷里。被窩里,他們溜溜的子在一起。
陸繁上溫暖,在夜里倪簡本能地往他懷里,他全然接納,一夜過去,他的手臂仍是擁抱的姿勢。
昨晚睡得晚,又耗掉不力,陸繁也睡得久了一些,但他還是比倪簡醒得早。
窗簾沒拉,房間里很亮。
倪簡眼睛,抬頭,陸繁正在看著。
睡眼惺忪,他深目明亮。
“你醒了。”倪簡說完抬手了他眉峰,突兀地夸贊道,“你眼睛很好看。”
陸繁表沒什麼變化地說:“是麼”。
倪簡嗯一聲:“沒人說過麼?”
“沒有。”
倪簡揚了揚眉,“孫靈淑沒說過?”
陸繁一頓,濃眉微微皺起。
倪簡笑著看他。
陸繁沒說話。
過了一會,他眉目又舒展開,手了倪簡的臉,問:“你在想什麼?”
倪簡說:“沒想什麼,隨便聊聊天兒。”順道調侃他玩玩罷了。
陸繁有些無奈,低低嘆口氣,把箍到懷里。
口傳來倪簡甕甕的聲音:“想悶死我麼。”
陸繁松手,倪簡從他懷里爬上來,口氣,說:“今天想做什麼?”
“不做什麼。”
“就躺著?”
陸繁搖頭,“吃完飯我得去耗子那兒。”
倪簡抬了抬眉,哦一聲,說:“我都快忘了這個了,還要去修車麼?”
陸繁點頭。
倪簡問:“你喜歡修車?”
“沒什麼喜歡不喜歡,我會做這個,放假就做做。”
“哦。”倪簡問,“那你喜歡做消防嗎?”
陸繁沒有猶豫地點頭:“喜歡。”
倪簡看了他一會,說:“這陣子不是很累麼,休息幾天吧。”
陸繁說:“不累。”頓了頓,說,“好久沒去了,不能這樣。”
“耗子哥說你?”
“不是,不能這麼懶著。”
倪簡笑:“干嘛這麼勤?”
陸繁看著:“要多掙些錢。”
倪簡一愣,看他兩秒:“你現在缺錢?”
陸繁搖頭。
倪簡皺了皺眉,還要問什麼,對上他的目,突然就頓住了。
明白了他的意思。
沉默了一會,倪簡說:“陸繁,你就做你喜歡的事。”停了下,把話說完,“我什麼都不需要,除了你。”
陸繁沒有說話。
倪簡的腦袋又被他摁到口。
很久之后,倪簡掐他的腰,陸繁松手。
倪簡鉆出來,著他下親吻:“吃了飯跟你一起去耗子哥那兒。”
“你去干什麼?”
倪簡扯扯:“上次毀了酒席,還丟了爛攤子,都沒去過。”
陸繁說:“不要。”
倪簡:“畢竟是你朋友,道個歉應該的。”
陸繁的手,應了聲“好”。
吃完飯,陸繁把服洗好晾好,帶倪簡去了耗子那兒。
最先看到他們的是小羅。
倪簡從托車上下來,摘了頭盔遞給陸繁,走過去跟小羅打招呼。
小羅臉上千變萬化,最終張了張,扭過頭沒搭理倪簡。
陸繁走過來,喊了小羅一聲,小羅扭回臉,別別扭扭地喊:“陸哥,你來了啊。”
目又瞥到倪簡,皺著眉糾結了一會,還是了一聲“姐”。
倪簡說了聲“乖”,然后從袋子里掏出一個大紅蘋果遞給他:“給你吃。”
小羅心里忿忿。這語氣,跟哄小孩似的,他又不是三歲?
但礙于陸繁在這,小羅也不敢表什麼,他一向很敬重陸繁,不好下陸繁的臉子,只能憋著一口氣接了倪簡的蘋果。
倪簡笑著看向陸繁,挑挑眉,徑自往里走。
陸繁跟在后。
里面還有幾個干活的人,陸繁一一打過招呼,帶著倪簡進去見耗子。
耗子看到倪簡也很驚訝。除了驚訝,還有一點尷尬。
上次的事鬧得糟,趙佑琛又是他的同學,耗子雖然被那些料震了一把,但心里對倪簡還是有點歉疚。
趙佑琛那人太欠了。
就算……就算那些都是真的,也不該在大庭廣眾之下那樣說出來。
當然了,倪簡也夠彪悍的。
耗子心里嘖嘖兩聲,但還是像沒事人一樣,主招呼倪簡。
倪簡直截了當地道了個歉,倒把耗子弄得有點不知所措。
他沖陸繁眉弄眼,發現陸繁眼睛粘在倪簡上,看都沒看他,只好作罷,打著哈哈對倪簡說:“啊,不是什麼事,過去了,過去了。”
倪簡問:“趙佑琛沒找你麻煩吧?”
“當然沒有。”耗子搖頭,“他那個人就是太沖,壞,我勸勸,他也就清醒了點,沒怎麼樣,頭還沒好就被他老子回國了,找啥麻煩吶,放心。”
陸繁在修車,倪簡坐在棚子里看著。
他穿著藍的工作裝,套著手套,拿著工箱躺在大卡車底下,倪簡只能看到他出來的腳。
他的鞋子舊了,鞋底磨得很平,已經沒有任何印子。
倪簡想起回國那天。
以為他是黑車司機,坐了他的車,他還收了一百塊錢車費。
他們明明是青梅竹馬,卻誰也沒認出誰。
還因為畫稿對他發火。
倪簡又想起那本碎紙片的畫稿。
是他一張張粘起來的。
他說過,沒讀完高中,而那漫畫里的單詞沒幾個是高中詞匯,不知他翻了多久辭典,才把那些都拼對。
那時把碎紙給他,他拼,其實是帶著惡意的。心里在嘲諷他的無知和愚蠢,居然想出那麼笨的辦法。
倪簡想起那個咄咄人的自己,有點厭惡。
曾經那樣欺負過他。
如果是現在,寧愿不要畫稿,也不要那麼難為他。
陸繁從車下爬出來,看到倪簡正在發呆。
坐在小板凳上,雙并攏,人瘦瘦的一小只,裹在白的羽絨服里,單薄得有點兒可憐。
陸繁拎著鉗子走過去。
倪簡抬起頭。
陸繁說:“覺得無聊就進去跟兜兜一起看電視吧。”
兜兜是耗子的兒子,就是當初把倪簡的畫稿撕雪片的那個熊孩子。
倪簡搖頭:“電視沒你好看,你做你的,我看你就行。”
“……”
陸繁抿了抿,略窘。
這不是他們兩個人在,旁邊還有其他人。
鄧劉也在修車,小羅就在隔壁棚子洗車。
倪簡的話他們都聽到了。
鄧劉悶頭悶腦地看了一眼,咧著笑了笑。
小羅就不同了,他瞥了倪簡一眼,心中腹誹:這姑娘臉皮也不知道什麼做的?這種被窩里說的話咋就這麼蹦出來了。
這姑娘可真厲害,的也喜歡,男的也喜歡,真是……真是太來了。
可惡的是,陸哥居然還一副很用的樣子,看起來病得不輕了。
中午吃飯時,小羅趁倪簡去廚房幫許蕓的空隙,拽著陸繁問:“陸哥,你跟咋回事?真像耗子哥說得那樣,你倆……那啥啥了?”
陸繁沒回避,淡淡嗯了一聲。
小羅抓耳撓腮,糾結半天,蹦出一句:“我、我覺得你跟不合適!”
陸繁的目投過來,問:“哪里不合適?”
“哪里都不合適!”
小羅很著急,低聲音說,“看著就跟咱們不像,你們在一塊我覺得很怪,尤其怪,上次爬山說過就喜歡找樂子,我看好像在哄你……哄你陪玩玩……”
小羅指了指口,“沒心沒肺的,而且……而且不是還喜歡人麼,你咋得了?”
說到最后,小羅總結,“我看,就是玩玩你。”
就是玩玩你。
這話不只小羅一個人說過。
孫靈淑也說倪簡只是玩玩他。
程虹也說過,倪簡渾渾噩噩,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找他只是為了賭氣。
耗子沒有說,但幾次言又止,他能猜到耗子想說什麼。
他們都這樣想,都這樣看倪簡。
但陸繁知道,不是這樣。
就算一開始是,現在也不是了。
陸繁只說了句“沒有”,沒有多解釋。
倪簡不在意這些誤解,他也不在意。
下班時,陸繁載著倪簡去逛超市。倪簡沒讓余阿姨過來,既然陸繁在,那麼做飯的事都由陸繁來,他們得買食材。
從超市出來,陸繁把購袋放到前筐里,對倪簡說:“要不要買點別的?”
倪簡看了看袋子,問:“還差什麼?”
“食材不差了。”陸繁看了看,說,“你買點東西吧。”
“買什麼?”倪簡不明白。
陸繁說:“隨便,你想買什麼都行。”
倪簡:“哦,那我沒什麼想買的。”
“……”
陸繁有點無語,頓了頓,說得更明白:“前兩天發了點獎金,之前人節我……”
他話沒說完,倪簡就明白了:“是要送我人節禮?”
陸繁點點頭。
倪簡大覺意外,愣了愣,手拍他:“悶。”
陸繁不明。
倪簡笑:“想補過人節,老實說啊,繞這麼大圈子不嫌累。”
陸繁:“……”
倪簡沒理他,歪著頭在想什麼。
幾秒后,說:“看電影,行麼。”
陸繁一愣。
倪簡攤手:“要不你選?我沒過過這個節,沒經驗。”
陸繁:“我也沒過過。”
沒什麼好選的了。
他們在附近一家餐館簡單吃了晚飯,就去了電影院。
陸繁去買電影票,倪簡跟過去看有什麼電影。
失聰多年,很去電影院,算下來這麼多年也就看過一兩場。
看了看,一堆新電影,都是沒見過的。
陸繁說:“你想看哪個?”
倪簡看了半天,大部分片名都很文藝小清新,一看就是青春片,只有一部看著像懸疑驚悚片。
倪簡指了指:“這個吧,名字不錯。”
陸繁一看,《殺死我》。
他愣了愣,本想問確不確定,想起畫的漫畫,就反應過來了。
跟一般孩不同。
這個片名倒像的口味。
“行,就看這個。”
陸繁牽著往口走,經過甜品站,說:“買點喝的,還有吃的。”
倪簡說:“我不要喝的,買個米花好了。”
陸繁過去買了大桶裝的米花。
進了二號廳,找到位置,他們坐下了。
電影沒一會就開始放映。
陸繁捧著米花,倪簡手拿一顆,吃完再拿一顆。
看電影比別人費力,得一直看著字幕,才能知道完整的劇。
低頭拿米花時,總有兩句對白溜掉。
陸繁注意到了,拿了米花喂進里。
倪簡起初不習慣,幾粒一喂,也就習慣了,安心地陸繁的服務,一直吃到不想吃。
國產恐怖片大部分靠噱頭,這部《殺死我》也是如此,大腕云集,導演也有名,但是劇撐不起來,百出,倪簡看了一小半就猜到結局了,一點興致也沒有了。
轉頭一看,陸繁倒是看得認認真真。
昏暗的線中,他的側臉十分出挑,很俊。
倪簡真心覺得這電影還沒陸繁好看。
陸繁看到一半,察覺到倪簡的目,轉頭看:“不好看?”
倪簡努力辨認出他說的話,點點頭。
陸繁還想說什麼。
倪簡說:“你看你的,我看你。”
“……”
陸繁又沒話說了,他覺得這個電影其實還行,吸引人的。
但是倪簡的品味肯定比他高,這他是知道的。
想了想,他湊近:“要不……我們換個別的看?”
“不用。”倪簡說,“你看完這個。”
陸繁不想一個人看電影,把晾著。
他手攬住,讓的頭靠在他肩上。
他微微側頭,在幽黯的燈中親吻的。
倪簡很快啟口相迎。
后面的觀影群眾集無語了。
看恐怖片看這樣……也真是見。
電影結束,已經八點半了。
陸繁牽著倪簡走出影院。
他的托車停在不遠。
“在這等我。”陸繁說。
“好。”
陸繁去推車了。
倪簡站在門口看著他。
半分鐘后,突然有兩個影占住了視線。
倪簡微微一怔,朝前走了兩步。
前面不遠,年輕的男孩孩正往停車場走。
倪簡覺得孩的影很。
仔細看了一會,發現那好像是倪珊。
這時,陸繁推著車過來了。
倪簡指著那兩個影:“你看那,是不是倪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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