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三月下旬，山水居一路走來，百花爭艷，沿途盡是花香撲鼻。明的下午，徐譽開車抵達，尚未下車，就隔著車窗看到了傅寒聲瑪。

相隔二十米的距離，傅寒聲的影子被拉得很長，清冽漠然，他單手搭放在周毅的肩膀上，似是在說些什麼，面上表不明。

徐譽開車前來，傅寒聲不可能沒有看到他，只見他抬手示意曾瑜近前，朝低語了兩句，就和周毅一前一后邁步進屋了。

曾瑜朝徐譽座駕走來，態度謙和：“徐先生，請跟我來。”

腳下的路曲折迂回，路徑時不時的被掩藏在花叢深，似乎永遠也走不到盡頭一般。

蕭瀟在后院一角，一素家居服，靜坐在一棵老槐樹下的白木椅上，一條雪獒繞著木椅興的直打轉，單臂支放在椅子扶手上，淡淡的看著阿慈。

素來寡言笑，就連熱也是極為欠缺，所以看到徐譽，能給予的緒實在是太，況且今天一個是來興師問罪，一個心漠然，也確實是熱不起來。

四周寂靜，曾瑜離開了，徐譽看著不遠的年輕子，每一步邁進都是一種煎熬，他控制不住他抖的，以至于跟蕭瀟說話時，就連他的聲音也是抖得厲害：“我來，是有事要問你。”

蕭瀟抬起眼睛：“你問。”

“方之涵說得話都是真的？”徐譽牢牢地盯著蕭瀟，此話問出，心里已是一片懼怕不安，他承認他害怕聽到某些臆測的答案。

這番問話，其實多日前徐譽就該詢問蕭瀟，但他卻一直心存希冀和僥幸，或許不是，或許方之涵在撒謊澉。

今日之所以過來，是因為——

徐譽攥著某個件，手一片冰涼。

蕭瀟目落在徐譽手里的件上，眼眸里閃爍著莫名的：“一半真，一半假。”

聞言，徐譽重燃希：“這麼說我哥他……”

“他遠比你想象中還要十惡不赦。”蕭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手中握著的白金鐲子，不是正好說明了這一切嗎？”

一句話，就那麼輕而易舉的擊垮了徐譽抑數日的混。

徐譽手里拿著一只白金手鐲，這對白金手鐲原本有一對，是蕭瀟生日那天，徐譽送給的。當時蕭瀟在學校，提著禮盒不便，就把鐲子取出，放在了外套口袋里。后來出事，鐲子不見了一只，如今看來是落在了徐書赫的手里。

其實，這只手鐲是徐譽今天在徐書赫的座駕里無意中找到的，應是徐書赫帶蕭瀟上車時，鐲子落到了后座角落里。

徐譽可以因為親盲目相信徐書赫雖然貪財，但還不至于這般卑鄙。如果方之涵說得是冠冕堂皇的假話，那這只鐲子又是怎麼一回事？

有關于徐書赫陷害蕭瀟，唐家人對于此事，大都介于半信半疑之間，畢竟一切只是方之涵單方面的言辭，況且當事人徐書赫早就已經死了，無疑是死無對證。

徐譽也是這麼自欺欺人的，但一只鐲子卻破壞了他所有的假想，他攥著手鐲，指節卻因為太過用力所以泛著青白。

蕭瀟坐在椅子上，默默地看著阿慈，過了片刻，從袋里取出一樣東西，遞給了徐譽。

“你可以聽一聽這個。”

那是錄音，樣式很小，徐譽低頭盯著它，卻無力去接。蕭瀟見他不，直接打開了錄音，丟了一句話給徐譽：“徐譽，你該知道你哥哥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錄音緩緩運行。

一道男子聲音緩緩響起：“3月5日見你，你好像還沒這麼瘦，這才短短兩天而已，怎麼瘦了這樣？沒怎麼好好吃飯吧？”

那道聲音，再也沒有人比徐譽更清楚了，是徐書赫，是他同父同母的哥哥。

3月5日，3月5日……

真的是他。

徐譽面覆寒霜，他了，想說些什麼，卻最終喪失了語言。他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錄音容上，伴隨著蕭瀟敘述的容，徐譽的心一截截地涼了下來，他在等徐書赫的回復，而在等待的過程中，他就像是一個陷沼澤地的人，子越陷越深，卻無力自救。

那些不能輕易示人的過往，足以凝固徐譽全，他心跳如雷，他不敢相信，錄音里的男人是他恨不能的兄長，他在過往的歲月里，又曾那般冷無的改變了一個人的一生。

不，改變了周遭好幾人的一生。

錄音緩緩播放，徐書赫的聲音再次響起：“唐媯，你知道我此刻在想什麼嗎？我慶幸毀你在先，否則我遲早會葬在你手里。”

徐譽一也不的站在那里，他近乎麻木的聽著。聽到最后，他口發疼，急促的息著，原來這才是蕭瀟口中的“十惡不赦”，徐譽臉白得嚇人。

徐書赫害死了蕭靖軒？

徐譽在心里請求徐書赫不要承認是他做的，他的哥哥沒那麼壞，但徐書赫承認

tang了：“是我害死了你爸爸，他必須死，我好不容易才擁有了我想要的一切，你說我怎麼可能讓他毀了我的婚姻，我的事業？”

徐譽支撐不住了，他艱難開口：“錄音關了。”

蕭瀟坐著未，錄音繼續。

蕭瀟：“建筑工地腳手架倒塌，兩死一傷，這一切全都是你做的？”

徐書赫：“只有死人才不會開口說話，泄，怪只怪你父親知道的太多。”

像這樣一段錄音，能夠瞬間擊垮一個男人的自欺欺人，同時催生出他前所未有的怒火，蕭瀟手中的錄音被徐譽一把給奪走了，他關了錄音，他不想再聽了，那不是聲音，是最尖銳的刀劍，每一刀直往他的心窩子里面扎。

徐譽疼了。

他疼得渾直哆嗦，英俊的側臉在下閃爍著淺淺地碎，那是從他額頭緩緩流下的冷汗。他已然如此，若是心善之人，必定是有些不忍心了，但蕭瀟卻在這個時候了：“徐譽，你哥哥是一個殺人兇手。”

“所以你派黎世榮殺了我哥？”徐譽沖口而出，眉眼間說不出的悲哀。

蕭瀟沉默數秒，緩了緩才說：“如果我教唆黎叔殺死你哥，我何至于滿腔悲憤無從發泄？”

黎世榮是蕭瀟的人，縱使蕭瀟不教唆他殺人，他也會因為蕭瀟鋌而走險，徐書赫是怎麼死的？別人不清楚，徐譽事到如今又怎會不清楚？

一個是他哥哥，一個是蕭瀟，如今他心思劇痛，往事卻一件又一件的浮現而出，徐譽的掌心可謂是涼意森森。

偏在這時蕭瀟說話了，打電話高彥過來。高彥來得很快，手里捧著——

那是一只骨灰盒，一只徐譽親手捧過的骨灰盒。

徐譽如遭雷擊。

“唐媯——”

徐譽再看蕭瀟，已經不是在用眼睛看了，那樣的目更像是破空而出的刀鋒，里面不僅僅藏匿著風暴，更是憤怒和震驚。

徐譽近乎咆哮道：“他已經死了，你怎麼忍心把他的骨灰給挖出來？”

“死了，做過的壞事就可以一筆勾銷嗎？”蕭瀟起，雙手平，高彥已會意，把骨灰盒給了蕭瀟。

蕭瀟慢慢走近徐譽，近乎悲憫的說道：“我還不夠仁慈嗎？如果我把你哥哥殺人罪證公諸于世，你覺得徐書赫的骨灰到時候還能留在唐家墓園，唐伊諾還能無憂余生嗎？將心比心，如果你是我，你能允許殺父仇人下葬自家墓園嗎？當你指責我狠心的同時，可有想過徐書赫是否狠心，可有想過我父親？你的親人是親人，我的親人何嘗不是親人？”

蕭瀟說：“徐譽，我能很好的區分出你和徐書赫的不同，你能很好的區分出是與非，對與錯嗎？你在我心里，依然是曾經那個徐譽，但有些事不能混為一談，你是你，你哥是你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徐書赫的骨灰移出唐家墓園，親手給你。”

徐譽眼中的芒一寸寸的滅了，那里死寂一片，仿佛燃燒完所有亮的油燈，他雙手抖的接過骨灰盒，連日來的悲痛，終于發而出。

對于徐書赫，因為是親人，所以即使是恨，也是打斷骨頭還連著筋。

對于蕭瀟，他該恨，卻又拿什麼立場去恨？被人陷害至此，蕭靖軒又是死在徐書赫的手里，是徐家虧欠在先，無去恨。

眼淚砸落，骨灰盒漉漉一片。

“徐譽，你在我心里一如最初。”蕭瀟開口說話，聲音吹散在了微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