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佛寺,晨鐘回山麓,有子跪在空曠的殿堂,雙手合十,閉合的眉眼著虔誠。
2007年,曾在萬佛寺里供奉了三盞長明燈:唐奎仁、蕭靖軒和蕭暮雨。2008年3月8日那天,又加了一盞長明燈,長明燈的名字黎世榮。
寺廟響起聲勢宏大的誦經聲,年輕子蒼白絕艷,卻知經文,淺聲低,融其中,似是最忠誠的信徒。
3月8日,蕭瀟現萬佛寺,便再也沒有下過山,除了和慧能法師偶爾說說話之外,幾乎每天都盤坐在扇上冥思沉默。
天很。
C市一連多日暖高照,卻在昨天晚上鬧起了小別扭,緒分外低迷。
云層很低,這樣的天氣,若不是轉小雨,也必定是大到暴雨。
誦經結束,慧能法師邀請蕭瀟去禪房喝茶,蕭瀟話語很,聽慧能法師講了幾個佛經小故事,似是心有,輕聲呢喃道:“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回報以歌。”
想了想,慧能法師疑道:“佛經里沒有這句話。會”
“不是佛經語,是泰戈爾寫得詩。”蕭瀟輕聲嘆道:“只能說,泰戈爾境界很高,為生活失敗者,還能保持一份積極好的心態,實在是極為罕見。”
慧能法師語氣溫和:“你也可以。”
蕭瀟搖頭。
“大師,我如果有這麼高境界的話,現如今怕是真得看世事,遁空門了。”蕭瀟看著窗外走過的和尚,淡淡地笑,語氣中摻雜著超出年齡的老:“在這萬佛寺做一名和尚,倒也隨自在。”
慧能法師笑了笑:“和尚也有和尚的煩惱。”
蕭瀟沉默。呼吸塵世風,又怎會不惹塵世埃?慧能法師說得對,世人皆有煩惱。
“傅先生在外多日,還是不見嗎?”慧能法師提著茶壺幫蕭瀟蓄滿茶,說了這麼一句話。
“……”
在慧能法師的眼里,傅寒聲和蕭瀟是夫妻,但也都是有人。
3月12日清晨,慧能法師出了寺門,涼風輕輕刮著他寬大的僧袍,萬佛寺寺門坐落在數百臺階之上,站在上方可以俯覽寺門前偌大的停車場。
停車場,3月8日是三輛座駕;3月9日是兩輛座駕;3月10日是三輛座駕;3月11日是兩輛座駕,到了3月12日,又恢復了最初的三輛座駕。
C市首富傅寒聲每天早晚會上山燒一次香,捐一次香火錢,每次至萬元計。捐完錢他有時候會在寺廟里走一走,有時候會沉默下山,有時候會不言不語的坐在車里一整天。
他從未和他的太太打過照面,只因蕭瀟誰都不見,一連四日,晨昏禱告完畢,他都會問一問慧能法師,有關于蕭瀟的飲食起居。
慧能法師說:“食量很小,除去三餐時間,一直在抄經文,話語不多。”
傅寒聲輕輕咳嗽著,著遠的群山,那里是他的家,名字山水居,他有多久沒有回去了,他都快忘記那里是什麼模樣了。
他在山下等,多久他都等,然后一起回家。
……
3月12日,紀薇薇來到了萬佛寺,來萬佛寺是因為是寺廟義工,和這里的收經和尚比較,所以間接知道了蕭瀟的下落。
雨,終究還是在11:42分猝然降臨了這座城。
彼時徐書赫早已火化,親眷抱著骨灰,直接帶往唐家墓園下葬,冗長的送葬車隊導致沿途通一度癱瘓,盛況空前。
臨近12點,徐書赫的骨灰將會在這個點安放下葬。
那一日的荊山陵園,記者、唐家親眷和吊唁人士幾乎全都上了山,山腳下只有寥寥數人,數不清的花圈盡收眼底,齊刷刷的擺放在荊山腳下,蒙蒙細雨暈染,著寒涼。
這里是萬佛寺。
離遠看,寺廟的墻充滿了古典韻味,道不盡的古樸莊嚴。
紀薇薇把車停在停車場,也沒多看一眼周圍車輛,就提著公事包,踩著高跟鞋快步朝萬佛寺臺階跑去。
萬佛寺是古寺,空氣里常年飄散著煙香,即便是下雨天,古寺依然有淡淡的青煙縈繞盤旋,紀薇薇在小和尚的引路下,前去找慧能法師。
蕭瀟和慧能法師在一起。
慧能法師的禪房是一大間古式居所,大木書架,融現代木椅沙發……這是紀薇薇第一次走進慧能法師的禪房,生活里的寺廟住持,和電視劇里的大師畢竟是有一定差距的。
慧能法師,被C市市民尊稱一聲“大師”,也他“慧能大和尚”,他并非那麼神奇莫測,無所無能。事實上作為一個中年人來說,他的容貌隸屬中上之姿,或許是市民對寺廟之地賦予了神,所以看到大師,總會覺得他們超凡世外,于凡夫俗子之上。
紀薇薇進去時,慧能法師正在寫字,蕭瀟站在一旁,察覺有人進來,僅是抬眸看了一眼門口,看到紀薇薇,并沒有太
tang驚訝,只在臉上停留了一秒,就又移開眸子,繼續看大師寫字。
紀薇薇先在禪房坐佛前點燃了一束香,然后跪下拜佛完畢,這才朝桌案走了過來。
站在蕭瀟邊,那天慧能法師給蕭瀟親手提了兩個字——圓融。
圓融,佛教語。破除偏執,圓滿融通。面對各種各樣的人,面對各種各樣的事,能夠在保持自立場的同時,還能完的平衡矛盾沖突,把不同的意見和爭議相互融,毫無矛盾。
蕭瀟不語,倒是紀薇薇看了蕭瀟一眼,對慧能法師笑道:“大師,能權衡好世間所有矛盾的人,幾乎難覓。”
慧能法師點頭:“是難覓,所以只是一種期。”
午飯時間,慧能法師邀請紀薇薇一起去吃齋飯,這頓素食紀薇薇吃得可謂是心不在焉,好不容易吃完飯,紀薇薇端著碗筷,對蕭瀟說:“我們去寺里走走?”
飯后,沿著寺廟走路,紀薇薇越往里走,就越發明白蕭瀟為什麼會逗留在此多日,在這里一顆心會慢慢的歸于平靜,塵世喧囂事仿佛都被丟到了紅塵之中,這里有凈化心靈的魔力,但——
紀薇薇把傘撐到和蕭瀟的頭頂:“蕭瀟,你不能一直在這里拜佛吃齋,你今天必須跟我一起下山。”
蕭瀟低頭走路,淡淡的問:“這里不好?”
好嗎?
紀薇薇打量了一眼后院幾屋舍,因為年久失修,外墻爬滿了青苔,窗戶也是破破爛爛的,最重要的是貌似還掛著蜘蛛網。
這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蕭瀟就住在這里面。
紀薇薇語重心長道:“唐董昏迷不醒,生死難測,你應該下山看看,一直盯著醫院,為長,母親重傷未醒,你不能不面。”
蕭瀟恍若未聞,只開口問紀薇薇:“徐書赫今天葬唐家墓園?”
“……對。”
蕭瀟緒未變,又行幾步,止住了步伐,寺廟里種著一棵菩提樹,有些年歲了,枝繁葉茂的菩提樹形了安全屏障,所以蕭瀟縱使是站在樹下,也不用擔心會被雨水給淋。
“傳說,佛祖釋迦牟尼曾在菩提樹下靜坐七天七夜,最后大徹大悟,終佛陀。我如果——”
“你不能。”紀薇薇不等蕭瀟要說些什麼,已揚聲打斷了的話:“你今天下午跟我一起去醫院,到時候唐家人都在,我會當面宣讀唐董囑,你必須在場。”
蕭瀟負手而立,不語。
紀薇薇心思,聲音輕了一些:“瀟瀟,難道你一點也不好奇你母親都是怎麼分配產的嗎?”
“還沒死。”蕭瀟聲音很輕,輕得若不仔細聽,幾乎都聽不見。
紀薇薇狠下心腸:“昏迷不醒,隨時都有可能面臨死亡。”
靜了靜,蕭瀟肩膀了一下:“我不會見的。”
“瀟瀟你——”紀薇薇原想上前勸說,卻在見到蕭瀟的神時,眉頭皺。
雨聲淅瀝,只聞蕭瀟的聲音伴著涼風一縷縷的傳進耳畔:“我如果去見,會不會覺得此生無憾,說走就走?不,我要讓一輩子都欠著我,只要我不去看,就會一直對我心存虧欠。我要讓活著,哪怕再痛苦,我也要讓抱著憾活下去。”
紀薇薇眼眸紅了,在這一刻終于明白了蕭瀟的無,在萬佛寺每日吃齋念佛,又怎是對母親無?是沒辦法了,所以只能寄托于信仰,為母親祈福。
都說冷漠無,其實這個蕭瀟的孩子,的一顆心比誰都脆,只是不習慣表達罷了。
“瀟瀟,我知道你心里滿滿地都是傷,但唐氏擔子落在你上,你必須擔,也唯有你一人能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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