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黃昏，黃宛之和謝雯是外省人，兩人校后的第一個雙休是在學校度過的，好在已有活安排，兩人打算周六和周日一起外出暢游C市。

蕭瀟收拾課本離開時，傅寒聲發來了一條短信：“注意安全。”

傅寒聲不是一個習慣發短信的男人，事業做到他那種程度，能夠知曉他手機號碼的人并不多，想聯系誰，自有周毅或是華臻出面。相多日，自是知道他每天接聽電話，多是公司高層打給他的，而他甚會打電話給別人，發短信這種事不常有，僅限家人躇？

也是他的家人？

周五路況擁堵，公車開得很慢，蕭瀟打開窗，C市黃昏氣溫稍降，車行有風，蕭瀟靠著車窗，心境也開始追隨宜人天氣，漸漸歸于平和。

……

傅寒聲這日沒有去接蕭瀟，甚至不曾派人去學校，只因之前對他說過，要坐公車往返學校。由著吧，夜幕垂落，路況堵，他坐在后座雖閉目養神，看起來倒是氣定神閑，但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改變坐姿了。

周毅是心驚的，不過這份心驚早已因為窺探老板過深，無形中沖淡了沖擊力。為一個人急于返家，這種形是絕無僅有的。

在傅寒聲看來，C市不是一般的堵，另外車行速度也很慢，山水居下車，他在看到周毅低頭微笑時，這才意識到此行一路，跟C市擁堵無關，因為這座城就沒有不堵車的時候；當然也跟周毅開車快慢無關，那麼跟什麼有關呢貍？

跟迫切有關。

他自己倒是想笑了，也不追究周毅是否在取笑他，誰讓心好呢？他在進屋前，穩了緒，也慢了步伐，似是不愿讓人窺探到他的異常，察覺出他的那份歡喜。

客廳里不見蕭瀟。

餐廳里曾瑜已經開始布菜上桌了，見傅寒聲走來，便對傅寒聲笑道：“先生回來的正是時候，馬上就可以開飯了。”

誰在乎晚餐吃喝？

想是這麼想的，傅寒聲卻走近掃了一眼滿桌的菜，發話了：“讓廚房再做幾道南京菜，外加一道繡球銀鱈魚。”隨后問曾瑜：“太太呢？”

“在臥室。”

傅寒聲去了臥室，那時剛夜，淡淡的熱氣浮在C市空氣里，路燈照耀下，或景或人都異常生鮮明。婚房臥室，燈不明亮，照在室，會有一種別致的慵懶，蕭瀟應是剛洗完澡，穿著一條素長，上面水墨睡荷潑染，偏淡，但人卻十分清麗人。

這就對了，他妻子就是那朵蓮，就算深陷泥沼，卻也是清絕無雙。

那是怎樣一幅畫面呢？即便掏空語言怕也是難以形容。

梳妝臺原是人飾臉面工程的天地，但他的小妻子卻把它變了書桌，上面堆著幾本書，婚床附近擺放著一張睡椅，正半躺在上面看書。

怎不是小孩心？

蕭瀟在臥室不穿鞋，赤著腳，那條腳鏈在白皙的腳踝上熠熠生輝，若是往常，傅寒聲可能會笑著提醒小妻子看書姿勢不好，赤腳踩在地板上也不好，但他此刻說不出口，他室，目不轉睛的看著，有一種歡悅的緒漫溢眼底。

蕭瀟看書抬眸，瞥見臥室門開啟，拿著書，半坐起，朝室掃視一圈，沒有看見人，正疑，卻聽后有人笑道：“回頭看看。”

蕭瀟轉頭，除了傅寒聲還能是誰？他站在睡椅后，雙臂環，鐵灰襯衫，黑西，家居白拖鞋，很簡單的穿著，但穿在他上，卻是貴氣無比。

很有人能夠把各種的襯衫和黑西穿出來，他是其中之一。

一星期不見，蕭瀟再次面對傅寒聲，生疏是難免的，拿著書起，卻被他按住了雙肩，“先坐著，我把拖鞋給瀟瀟拿過來。”

一雙白家用拖鞋，被傅寒聲彎腰放在了睡椅旁，蕭瀟穿上起，傅寒聲手握蕭瀟的手，對他的親近還沒完全適應，下意識掙了一下。

就是這麼輕輕一掙，傅寒聲斂了笑，但那笑消失的快，重新浮上角也很快，他放開了蕭瀟的手，不是放棄，而是……

他再次把手向蕭瀟，不過卻不是主牽，這一次他手心朝上，那是邀請，他不再強勢，而是把尊重留給了蕭瀟。

他手就在那里，他的妻子完全可以選擇是牽，或是不牽。

蕭瀟低頭看著他的手，原本就是心思剔的人，又怎會不明白傅寒聲這個手勢代表了什麼？結婚一月有余，在這段關系中，他和似乎一直都在嘗試妥協，好比現在：他出手，把選擇權留給，這是妥協；而選擇把手放在他的手里，這也是妥協。

兩人手指握著，傅寒聲眸子深了，牽著蕭瀟往室外走，蕭瀟在經過梳妝臺時，把右手拿著的課本隨手放在了臺面上。

傅寒聲瞥了一眼那本書，若有所思道：“高級投資分析，好像是金融本科生必修課程。”

蕭瀟告訴傅寒聲，如果沒什麼意外的話

tang，可能會在十月初為金融系本科新生的必修課主講老師。這事瞞不了他，也沒必要瞞，自力更生，不丟人。

這事確實不丟人，卻失了傅寒聲的面。他除了是蕭瀟的丈夫，還是C市首富，堂堂傅太太還會缺錢花嗎？傳揚出去，別人會說傅太太是在驗生活，教書育人，唯有他心里清楚，是真的缺錢，把自己得那麼忙碌，無非是為了不想欠他。

親人不談虧欠，唯有不親之人才會計較是否虧欠。

有關于這個話題，傅寒聲不能深想，唯一可以安他的是，他此刻握著的手，兩只手正以極其纏綿的姿勢迭在一起。

他著的手指，卻在到左手中指常年拿筆磨出的繭子時，心奇異地起來。樓上到樓下，客廳到餐廳，這一路上，他跟說著家常話。

傅寒聲問：“舍友好相嗎？”

蕭瀟答：“不復雜。”

傅寒聲問：“導師嚴厲嗎？”

蕭瀟答：“不溫和。”

傅寒聲忽然改了話鋒：“有同學欺負瀟瀟嗎？”

蕭瀟微愣，看著傅寒聲，不解問：“欺負我干什麼？”

傅寒聲煞有其事道：“不是說異相吸，同相斥嗎？”

蕭瀟：“……”

這是夸獎，傅寒聲高明，夸得不聲，夸得滴水不，同是子，若不是對方極其優秀，又怎會令同對心生排斥呢？

語言魅力不過如此了，蕭瀟覺得這人花招可真多，沒事拐著彎說話，究竟是在夸，還是在打趣？

傅寒聲笑問：“有嗎？”

“沒有。”言罷，蕭瀟又補充道：“沒人欺負我。”

聽聲音，是有些無奈的。

蕭瀟步子有些快了，傅寒聲原速度不變，任牽著他，誰讓他不松手呢？如果蕭瀟此刻回頭，會看到傅寒聲眼眸里的笑意，步伐相差，影微錯，他看著面前一手提著擺，一手牽著他下樓的孩子，忽然覺得他抓住的不是一只手，也不是一個人，而是尋求多年未果的歡喜和愉悅。

這晚，兩人分開一星期不見，一顆心或許是客套的，但日常簡單對話，卻一下子拉近了彼此距離，好比古箏長弦，輕輕一撥，卻錚錚有聲。

那一幕被正準備上樓喚兩人用餐的曾瑜看到了，以至于經年不忘；那一幕更為山水居歲月進程中不可切割的一部分。

盤旋樓梯，山水居主人素長，提著擺一角，低頭看路時，眉目清冽，氣質典雅沉靜，牽著一個于世故的男主人，男主人眸子飽含笑意，本是冷之人，但那晚笑容卻能醉了滿室燈。

他們一前一后下樓，似是一對不被家人祝福，意逃離私宅的落難人。

曾瑜閃了神，也許只是難以相信自己的眼：傅先生這樣，會讓人誤以為他是初嘗滋味的大男孩。

多麼意外的發現。

……

晚餐很盛，菜多樣，有C市特菜，還有幾道南京特菜，另外還有一道繡球銀鱈魚。

繡球銀鱈魚，蕭瀟在傅宅常吃，私廚廚藝湛，這道菜……

傅寒聲夾了一片魚放在蕭瀟面前的碟子里，催嘗嘗。

蕭瀟拾筷吃了，吃得慢，在品味。

傅寒聲問：“家里做得好，還是老太太那里做得好？”

其實蕭瀟是有些訝異的，山水居和傅宅廚師不一樣，但這道繡球銀鱈魚，味道卻是一樣的，若非這里是山水居，蕭瀟怕是會以為是在傅宅餐桌上。

蕭瀟如實說了：“味道一樣，兩位廚師私下流過意見？”

“對。”

傅寒聲笑笑，這麼聰明，看事多是一目了然，他還能再說什麼呢？他從澳洲回來那一日，老太太曾在山水居客廳里跟曾瑜提過：“瀟瀟比較喜歡吃繡球銀鱈魚。”

曾瑜上了心，讓廚師去了一趟傅宅，這才有了這道繡球銀鱈魚。

菜，放在蕭瀟右手邊，趁蕭瀟低頭吃菜的時候，傅寒聲看了一眼曾瑜，指了指菜位置。

曾瑜會意，移菜的時候，不聲的把幾道南京菜和那道繡球銀鱈魚換到了蕭瀟左手邊。

蕭瀟沒注意到，卻聽到了傅寒聲嗓音清爽道：“喜歡吃的話，我讓人每天把這道菜給瀟瀟送到學校去。”

“每天吃，早晚會膩。”哪能天天吃？

傅寒聲卻道：“不吃，看看也是好的。”

聽了他的話，蕭瀟雖然低頭繼續吃菜，但角卻有了笑意。

曾瑜站在一旁，表嚴肅鎮定，心卻是慨萬千。

看出來了，向來心高氣傲的傅先生，正在變著法子討傅太太開心，若非親眼所見，還真是不敢相信，有一天傅寒聲竟也會討好別人。

在山水居那麼多年，除了蕭瀟，曾瑜沒見傅寒聲有耐心哄過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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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同于山水居用餐氛圍融洽，C市第一人民醫院某間病房里，有那麼一個人，因為太過害怕，他一手掃落了餐盤，焦躁不安的在病房里來回走了好幾圈，

他是劉坡。下午，紀薇薇去醫院見他，無意中發現他裝病，賴在醫院里不肯走，有意訛博達，紀薇薇難免了氣。

傅寒聲有話讓紀薇薇代講給劉坡，因那話有悖職業道德，紀薇薇原本是不想講的，但又擔心傅寒聲是認真的，若是沒把這話轉達給劉坡，回頭劉坡真的出事，那就是的罪過了。

劉坡聽說后，當著紀薇薇的面還是很猖狂的，但當病房只剩下他一人時，他終于卸下偽裝，開始怯了。

C市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起，就流傳著一句話：博達是C市名片，傅寒聲在這座金融大城里，上可遮天，下可蔽地。

沒有人敢招惹傅寒聲這個人，但這次劉坡招惹了，他不是不怕，但這種害怕遠遠不及金錢。

唐氏，是繼博達之后的第二大財閥集團，所以當唐婉找到劉坡的時候，劉坡心了。博達厲害，但唐氏也不弱，若是唐婉能庇護他，他劉坡還怕什麼呢？

裝病，再后讓傅寒聲來醫院給他道歉，若非唐婉指使，就是借劉坡十個膽，他也不敢說出這種話來。

劉坡很清楚，傅寒聲是個說到做到的人，他若是明日不面，那個人可能真的會廢了他，可若是他了面，下場也不會好到哪里去。

那通求救電話，劉坡下午就打了過去，但唐婉一直沒有回過來，直到晚上八點左右，劉坡的電話終于響了。

唐婉只有一句話：“自求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