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瀟在傅家住了五天，溫月華說要給蕭瀟好好補補，下雨那天還專門帶去看了老中醫，機是好的，但一碗苦苦的中藥剛被蕭瀟喝完，就被悉數吐了出來。

溫月華一看，這還得了，打了一通電話給老中醫，詢問之下，中藥苦寒敗胃，叮囑中藥里添加幾片生姜，便能止嘔潼。

蕭瀟原就虛，溫月華心里想，是藥三分毒，藥補還不如食補健康，詢問蕭瀟意見，蕭瀟吐得也實在是難，慘白著一張臉，也不愿再喝那黑漆漆的苦藥，于是藥補這事也就到此作罷。

那幾天，傅家廚房里常常能夠聞到蔥香蒜香食香，只聞味道，已讓人垂涎滴。

傅寒聲沒有再打電話過來，倒是華臻來過兩次，都是在說轉校這件事，最后告訴蕭瀟，事安排妥當，只等開學蕭瀟過去報道。

其實，蕭瀟對讀研這件事，興致不太高，當初在南京考研，是因為暮雨，他希蕭瀟能夠繼續讀書，他有他自己的考量，若是有一天他離開了，學校氛圍好，也熱鬧，沒有他拖累，說不定蕭瀟還能結識一兩個志同道合的好朋友，有人陪著，總歸是好的。

那張研究生通知書，對于蕭瀟來說，唯一的存在價值，就是讓蕭暮雨開心了許久，蕭暮雨離世后，收拾那張通知書時，只覺得諷刺，仿佛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不過是徒勞。

去C大讀研，表面看來，是為了避開婚禮，倉促之下應付傅寒聲的擋箭牌，事實非然，和傅寒聲既已結婚，不可能每天都待在山水居里無所事事，需要有事做，但也不能否認，決定讀研，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削減和傅寒聲的見面時間。

傅寒聲吸煙時，注意到一個小細節：他煙時，習慣手掌打開，用食指和中指夾煙。

這種人有著很高的警戒心和攻擊，通常喜惡分明，喜歡一個人，你怎麼樣都是好的；不喜歡一個人，你對他來說，可能連個陌生人也不如；目標強，為了達到目的，他會經過詳細計劃方才出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桎。

他把唐氏定為博達盤中餐，心里比誰都清楚，這塊骨頭比石頭還難啃，他不急，若是沒有經過慎重考慮，他是不會冒然出手的。

蕭瀟也不急，眼下局面頗像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唐氏是“蟬”，博達是“螳螂”，而一定要為那只蟄伏不的“黃雀”。

C大就讀，讓人以為唐家長無心商事，專攻學業也不錯。

這日，蕭瀟陪溫月華待在臥室里聽了半天戲，也嘮了半天家常，周曼文很開腔，心里免不了對蕭瀟有些挑剔，但的挑剔又是毫無由的，這孩有家世，有文化，有教養，有禮貌，說話也妥帖，在傭人面前更加沒有大小姐派頭，但只有21歲，能在生活上關心履善嗎？又是否能在山水居掌家理財，為履善的賢助？

溫月華喜歡蕭瀟，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現在的溫月華顯然早已忘了多年前曾對周曼文說過：“莊這孩子溫雅大方，配給履善，倒也合適。”

想到莊還不知履善已結婚，想到兒尚未完全放下履善，周曼文不由在心底嘆了一口氣。

溫月華口了，讓周曼文泡兩杯茶端過來，周曼文沒聽到。溫月華見低頭，似是想事出了神，這次聲音高了一些，“曼文——”

周曼文這才意識到，溫月華在跟說話，有些尷尬了，眸子無意中對上蕭瀟，蕭瀟也在看，似笑非笑。

“發什麼愣？”溫月華笑道：“口了，你去泡兩杯茶端過來。”

周曼文連忙應了，又看著蕭瀟，問道：“平時喜歡喝什麼茶？”

蕭瀟表不變，好吧，好吧，周曼文是“”上癮了。

“媽，你看周姨，都是一家人了，偏偏還是這麼重禮節，是我長輩，可不能這麼。”蕭瀟這話是對溫月華說的，道不盡的無奈和拘謹。

這話很聰明，一方面道明周曼文不是傭人，在心里是長輩，這說明什麼？說明敬重溫月華，自然也敬重溫月華邊的人。

另一方面，“惶恐”周曼文一聲“”，這說明蕭瀟對周曼文的態度是真誠的，并不虛偽做作。

溫月華聽了，心思一，握住蕭瀟的手，對周曼文道：“曼文，蕭瀟有心，以后不要再‘’了，這孩子不會介意這些，再說多了也不好，顯生疏。”

周曼文臉紅了，仿佛被穿了心事，臉上勉強掛著笑，可以不聽蕭瀟的話，但一定聽溫月華的話，于是看著蕭瀟，改口道：“瀟瀟喜歡喝什麼，我去給你泡。”

蕭瀟彎腰把小胖貓抱起來，放在上，含笑逗玩著，淡淡的回了一句：“怎樣都是好的。”

傅家人都喜歡喝茶，除了寧波。

這日寧波端了兩杯咖啡上了二樓，書房門沒關，蕭瀟在寫書法，長發側編，一白家居服，寧波只覺得麗人。

“我能進來嗎？”

tang寧波站在門口，騰出一只手敲了敲門。

蕭瀟抬眸看他，說了聲“請進”，也適時放下了筆。

寧波進來，將一杯咖啡放在蕭瀟面前，“我煮的咖啡，你嘗嘗。”

茶杯很致，蕭瀟端起來，因為熱，只聞了聞咖啡味，放下杯子，不吝夸獎：“很香。”

寧波咧笑了，湊到蕭瀟邊，低頭去看剛才寫的字，字很，好像是佛經：“小嫂子信佛？”

“不過是閑著沒事，瞎寫一通。”蕭瀟沒正面回應他的話。

寧波喝了一口咖啡，看著蕭瀟，笑：“你婆婆信佛，這樣吧，我回國之前，多給你講講舅媽有哪些興趣好，討歡心了，對你們之間婆媳相，沒什麼壞。”

蕭瀟也笑了笑，寧波熱，蕭瀟并不反和他私下相，有時談話，多是輕松閑適的，不像和傅寒聲，氣氛僵持微妙，是常有的事。

寧波把當家人，蕭瀟心里是知道的。

“小嫂子，要我說，這家里最難相的就是我哥，但你和他相久了，就會發現我哥這人其實好的，他以前——”提起以前，寧波卻是忽然止了話。

蕭瀟看了他一眼，也不追問，剛端起咖啡，還沒喝上一口，沉寂多日的手機竟忽然間響了起來。寧波離手機近，他拿過來遞給蕭瀟，蕭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放下了。

寧波倒也識趣，端著咖啡離開：“你忙。”

蕭瀟拿著手機，走到窗前，任它響了好一陣，這才接聽。

“是我。”一道聲，悉得不能再悉了。

蕭瀟心平氣和道：“我說過，除非我主聯系你，否則不要給我打電話。”

“你回C市也有一段時間了，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你不吱聲，我心難安。”

“譚夢，你太沉不住氣了。”話語輕，卻勝似訓斥。

那邊靜了一時，譚夢方才開口：“唐氏目前有三撥勢力，一撥是以你母親為首的唐家人，一撥是唐二爺的人，還有一撥是徐書赫培養的親信團……你應該已經聽說了，唐婉和徐譽早已在06年訂了婚，聽說近期正在商量婚期，唐二爺和徐書赫各懷鬼胎，一旦兩人聯合起來，唐氏易主是小事，就怕易姓。你不能不早作打算。”

“我母親對這樁婚事是怎麼看的？”蕭瀟扯開窗簾，C市一連下了幾天雨，終于在今天停了，有，偏涼，抬手在玻璃上，不到任何溫暖。

譚夢回道：“能看得出來，唐董有心拖延婚期，大概也是擔心唐二爺勢力坐大，對了……唐董中秋夜當晚回去似是著了涼，咳嗽了好幾天，做什麼事也是無打采的很，我覺得好像有什麼心事？”

蕭瀟睫，收回手，唐瑛中秋夜生病，不愿深想，只靜靜道：“調整一下你的關注焦點，你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勸我母親同意這樁婚事，讓徐譽和唐婉順利結婚。”

“什麼？”譚夢以為自己聽錯了。

“眼放長遠，這是一座金融大城，覬覦唐氏的人不在數，若是唐氏一直穩如泰山，部不折騰出一點子來，怎會有人趁火打劫，而你我……又怎能趁虛而？”蕭瀟雙眸漆黑沉靜，這話說得淡漠，卻如死水般不起波瀾。

譚夢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在那邊問：“黎世榮這人可信嗎？”

“你拿了我的好，就不要質疑我所做的任何決定。”蕭瀟掛了電話，眉心冷，那是清寒。

后桌案上，是一杯轉溫的香濃咖啡，未品一口。

文房四寶旁，是剛默寫一頁的《三皈依》。

眼前，是傅家大院，那里種了不花樹，有園丁照拂，放眼去，一朵朵鮮花，自是開得很艷。

寧波說，那是傅寒聲親自栽種的，只因他母親喜歡。

蕭瀟在一縷里，對著那片肆意綻放最后花期的花樹林，漠然微笑。

……

傅寒聲回來那天，沒有驚國任何人，是一個午后。

機場外，周毅問：“傅先生，先回傅宅，還是先去公司？”

傅寒聲沒去傅宅，也沒回公司，他讓周毅把車直接開回山水居，曾瑜看到他回來，又驚又喜，當時傅寒聲已經大步上了樓，客廳里只留周毅一人站著，詢問得知他們在飛機上吃過飯，曾瑜便又忙著讓人趕泡茶端過來。

傅寒聲直接進了蕭瀟臥室，16日早晨，他是帶著緒離開傅宅的，葡萄園里他沒有覺察到異常，但蕭瀟把月餅遞給他的時候，他忽然覺察到了，那只原本該戴著婚戒的纖纖玉手，竟是空無一。他當時就想發脾氣，忍住了，地點不對，時間上也不對。

不要婚禮，不要喜宴，不要月旅行，不要婚紗照，好吧，買對戒指應應景吧！他在山水居里，親手把戒指戴在的手上，只怕他前腳離開，后腳就摘了下來。

戒指在哪兒放著？哦，在梳妝臺上，就那麼隨便一擱，無關要

的寂寞了一星期。

不是擔心有人知道結了婚，所以才不戴戒指，而是因為心里真正想嫁的那個人不是他。

傅寒聲雙手叉腰，盯著那戒指看了好一會兒，最后黑著一張臉回自個兒臥室換服，襯衫換上，扣子還沒系全，就又去了蕭瀟臥室，他攥了那枚戒指，眼掃視房一角，蕭瀟行李袋還在那里放著，他舒了一口氣，先把戒指放進袋里，然后靠著梳妝臺開始慢條斯理的系紐扣，他需要利用這段時間平復他的壞緒。

點了一支煙，他傅寒聲竟會在某一天翻看別人的私，那只行李袋，他早就想打開看一看了，萬事看淡，看破的，除了幾件服，這里面究竟還裝著哪些割舍不下。

相冊，相冊，相冊……

好幾本大相冊，他叼著煙，瞇著眼，就那麼坐在床上翻看了幾大頁，隨后“嘖”了一聲，泄憤一般合上了，也不看了。

這日，曾瑜端茶上來，沒想到竟意外收獲到傅寒聲劈頭蓋臉一頓訓，“婚房是擺設嗎？去把太太服收拾收拾，全都挪進來。”

“是。”曾瑜不是沒見傅寒聲心糟糕過，是沒見他這麼糟糕過。

“給傅宅打電話，讓高彥開車送太太回來，就說我到家了。”

“是。”

曾瑜一頭汗，覺得還是先打電話比較好，只是曾瑜還沒離開臥室，就又被傅寒聲給住了，“算了，我自己去接。”

“……”年紀輕輕，卻不是一般的晴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