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見琛的聲音不大, 可是他的話摔在這空狹小的審訊室里, 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陳如從未見過孟見琛這樣的一面。
他額角的青筋在跳,眼眸冰冷到沒有一溫度。他雙手撐在桌上,下微微高抬,冷漠地睥睨一切。
孟見琛上帶著有一種無形的迫,整個室的氣倏然高升, 得在場所有人都不過氣來。
在陳如的印象里, 孟見琛一直是溫和且謙卑的。
他做事穩重,說話滴水不, 不管是誰見了他都紛紛稱贊他是翩翩君子彬彬有禮。
孟見琛對的包容沒有底線,他寵、溺到了令人發指的程度。
陳如深夜睡不著覺時, 偶爾也會良心發現, 思考一個問題——怎麼會嫁給這樣一個溫的男人呢?
可到了今天, 陳如恍然意識到, 其實孟見琛從來都不是什麼溫的人。
何曾有幸, 能他全部的溫呢?
在這件事上, 陳如的態度沒有那麼堅定。
很單純,也很善良。
在這兩人說完話之后,甚至在想,把他們送去拘留真的合適嗎?
那個孩好像過得很慘, 那個男孩貌似也不該留下這樣的污跡。
可是陳如說不出“原諒”這兩個字, 因為今日所的痛苦, 都來源于像他們這樣的普通人。
“做錯事要付出代價, 你們媽媽沒有教過嗎?”孟見琛道, “還是說,你們沒有媽?”
那兩人耷拉的頭顱抬起,眼睛里迸發出憤怒的火花。劉某抖著,張某則默默了拳頭。
當面說這種話太過傷人,陳如連忙拉了拉孟見琛的袖子,示意他別說了。
孟見琛冷笑一聲,拿起警方的調查記錄,摔到他們面前。
劉某曾經寫過:“你爸今晚必種枇杷樹。”
張某曾經寫過:“詐捐孤兒沒有媽,你媽死了。”
面對這樣的事實,這兩人的怒意瞬間化作恐懼。
是的,這些話都是他們自己寫的,現在孟見琛只是原封不還給他們而已。
孟見琛不需要借助網絡虛偽的假面,他可以當面指著他們的鼻子罵。
而這些生活里的懦夫,卻戴上假面惻惻地躲在屏幕后面,以鍵盤為武,打著所謂的正義旗號,向另一個無辜的孩子傾瀉生活里的憤懣不平。
一場似是而非的網絡審判讓他們自以為占據了道德高地,堪稱是一場假面的狂歡。
攻擊人誰不會呢?網絡讓這些人穿上了皇帝的新,給他們提供了肆意妄為目無王法的沃土。
可皇帝的新終究是假的,互聯網是有記憶的,你在網上做的任何一件事說的任何一句話,都會留下痕跡。
水退去之后,誰在泳,一目了然。
警察問:“確定不和解嗎?”
孟見琛道:“不和解。”
警察又問:“當事人的意見呢?”
陳如睜著眼睛了白得刺眼的天花板,睫微微抖著。
大約過了一分鐘,終于回握住孟見琛的手,說道:“不和解。”
善良不是弱,有時候你的善良恰恰會為別人攻擊你時的肋。
謝謝他給的,讓有勇氣做出這個最正確的選擇。
張某劉某被依法拘留并罰款的消息在網絡上不脛而走,鍵盤俠們風聲鶴唳,紛紛刪去了那些暴戾的發言,網絡上似乎又恢復了其樂融融的太平盛世。
可孟見琛的怒意絕不是這樣就能平息的。
那家胡說八道的新聞,很快就遭到了清算。
據舉報,該近兩年造過大大小小十幾個謠,造了極其惡劣的社會影響。
一經相關部門調查,該公司竟然還稅稅,財務上有重大問題。
這麼一套流程下來,大家心里都有了數——這家要涼涼了。
至于究竟是什麼人舉報的,大概是熱心的朝群眾吧。
陳如這段時間沒再上網,白天會在工作室里搗鼓點東西,或者去琴房練練琴。
也不買七八糟的東西了,甚至會在孟見琛下班以后心地問他工作累不累、肚子不這樣的話。
這幅圖景是孟見琛曾經所期待的,他想要陳如乖乖地做他的妻子。
可事實真變這樣后,卻讓孟見琛心底有了一種說不出口的無形恐慌。
他忽然覺得陳如像是失去了靈魂一樣。
就連晚上跟親熱的時候,都很安靜,安靜到孟見琛懷疑自己是跟一個漂亮的充氣娃娃在做。
孟見琛無論如何也不能忽視陳如的轉變。
他希不要那麼乖,可以鬧,可以作,他會一直一直像以前那樣寵著。
這樣的生活過去了快一周,孟見琛終于忍不了了。
某個周五,下班以后,他把陳如帶出了家。
陳如上車以后也沒問他要去哪,只是乖乖地坐在后座等他開口。
可孟見琛也什麼都沒說,直到車子停在了首都機場,陳如才呆呆地問了一句:“我們去哪?”
孟見琛將帶下車,說道:“去散散心。”
“可是……我什麼行李都沒帶啊。”陳如被他拉進了航站樓。
“不用帶,把你人帶上就好。”孟見琛說道。
飛機起飛以后,陳如趴在舷窗上往外張。
遠一夕將層層疊疊的云朵染繽紛的彩,飛機穿越云翳,向上攀升,終于沖破云霄,遨游在羽絨被一樣的云層之上。
“工作真的不要嗎?”陳如問。
孟見琛這樣的大忙人,在這個時候忽然跟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陳如著實費解。
“已經都安排好了。”孟見琛道。
為了能從公司,他昏天黑地地忙了一整周,確保他不在的這段時間里,公司不會遇到什麼大問題。
當然,一個治理結構優秀的公司,也并不可能因為一個人的缺席就停止運轉。
他空出了整整兩周的時間,放下一切來陪——自打他工作以后,從來沒有休過這麼長的假期。
如果陳如一直這樣,孟見琛也沒辦法安心工作。
“其實你不用這樣的,”陳如回過頭看他,“我好,真的。”
“權當是我想休息,”孟見琛道,“你陪我,好嗎?”
陳如這才點了點頭,“好。”
經過了長達十二小時的飛行,飛機平穩地降落在了西班牙塞羅那機場。
陳如對西班牙并不陌生。大學期間,曾在西班牙游歷了近一個月。
除了英語,還學過西班牙語和法語——在英國教育,英國學生也是要學一到兩門外語的,就像大部分中國學生都要學英語一樣。
塞羅那這座城市,是建筑系學生向往的圣地之一。
整座城市的規劃像棋盤一樣整齊,四四方方的建筑地排列在街區里,堪稱治愈強迫癥的良藥。
這里孕育了無數建筑史上的奇跡,偉大的建筑師安東尼奧·高迪亦在這里青史留名,許多人甚至將塞羅那稱為“高迪之城”。
下了飛機,兩人去酒店住。
這座酒店的設計充滿了西班牙風,基督文化和回教文化的撞使得這里神圣且詩意,可奇幻的彩卻又添了一抹狂野與奔放。
陳如推開窗戶,一陣熏風裹挾著氣迎面吹來。
放眼去,整個薩羅那盡收眼底。
城市順著地平線延,最終與天際線融為一。溫暖的給所有的建筑鍍上一層金,恍若片片金箔在浮,空氣里彌漫著一種熱烈且夢幻的氣息。
這樣的景令陳如難以自制地哽咽。
孟見琛踏著地毯走過來,他環住的腰,低聲詢問道:“喜歡這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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