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漓今日睡得早。
一覺醒來見周恒還未過來, 便下床讓碧素披了一件大氅,倚靠著窗邊坐著。
驛站比營帳安靜。
也終是見到了星空。
碧素見沒了瞌睡,想起晚膳姜漓用得, 便去驛站后廚, 給姜漓端了一罐湯。
“主子的子涼,以前在浣局,又沾了不涼水, 還得慢慢調養過來, 等回宮后, 奴婢去找太醫給主子開幾副藥,子養好了, 才能為將來做打算。”
碧素想的是, 主子能給陛下添一位皇子。
姜漓拿著湯勺, 看著窗外。
今夜難得沒有風。
碧素正轉,便聽說道, “誰能說得清將來,又如何能去做打算。”
這些年, 從來不去想將來。
只因, 那將來太過于飄渺,不過一個轉眼,什麼都變了, 又何必去浪費日子白費了腦子, 活在當下,便想著當下就好, 日子好時, 好生, 邊有人疼時, 珍惜。
等到又只剩下孑然一時,也不至于回頭來憾。
碧素抬頭,便見蒙蒙的一層燈火下,那張臉比夜還要靜謐,只一眼,便能讓人刻進心坎上。
碧素知素來通。
可有時候人太過于通,自己就會累。
碧素勸了一聲,“主子,陛下心里有你的。”
話音剛落,門口就有了腳步聲。
周恒進來,姜漓已經擱了手里的湯碗,匆匆漱了口,碧素接過周恒遞來的大氅,掛在了架子上,轉出了屋。
姜漓過去挽住了他胳膊。
周恒住掌心,偏過頭問,“子松些了沒?”
姜漓沒答,卻是將自個兒靠了過去。
一張臉久久地埋在他的膛,走到了床邊了,周恒才將拉起來,“怎麼了。”
姜漓突地從正面一把抱住了他,“臣妾想陛下了。”
周恒垂目看著一頭秀發。
片刻,揚了揚道,“嗯,朕在。”
周恒摟了一陣,才輕輕拍了拍的肩,“躺下,別涼了子。”
姜漓上不便,躺下后,沒再如以往那般,挨著周恒。
兩人各枕一邊,姜漓聽著旁人的呼吸聲,聽了半晌,也沒聽出來,他是睡著了還是醒著的,便轉過了頭。
周恒也側過了頭。
“睡不著?”
姜漓應道,“嗯。”
周恒長臂一,便將摟了過去,“你是習慣了朕的胳膊,換了個枕頭你便失眠。”
姜漓沒反駁。
起初怕污了他,不敢往那邊移。
最后,還是忍不住旁的那暖流,便又緩緩地一點一點地挪了過去。
周恒抱了一陣,問,“又想父母了?”
只有想父母的時候,似乎特別乖順。
姜漓沒答,半晌,抬起頭來看著周恒道,“陛下喜歡自己的父親嗎。”問完,見周恒只沉默地盯著,便又道,“臣妾問的是廢話,哪有人不喜歡自己的父親。”
周恒握住的發,將摟了摟。
并沒有給答復。
一陣安靜,周恒閉上了眼睛,“阿漓,給朕再唱一遍那首曲子。”
姜漓遲疑。
周恒的胳膊從頸項外圈了過來,手指輕輕剮蹭了一下的側臉,又催道,“久財崖,你夜里唱給朕的那首曲子,你再唱給朕聽一回。”
姜漓的聲音輕緩。
金月亮,銀月亮,月亮里頭暖出了個懶洋洋。
金不換,銀不換,紅塵夢里來相伴......
**
隊伍是第二日午后回的長安。
姜漓沒再見到周恒。
高沾將其送回了長春殿門口,“這一路,姜主子怕是沒罪,如今回來了,就好生歇息幾日。”
姜漓謝過了高沾,轉過門檻,誰知一抬頭,便見跟前的院子里,立著一位十五六歲的丫頭,一臉興地瞧著。
那丫頭“支支吾吾”一陣,沒人聽得懂說了啥。
姜漓卻是眼眶一熱。
回頭看向了高沾。
高沾道,“陛下說是主子的舊人,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讓奴才將人送到主子面前,這不,恰好合適。”高照說完,便退下,“姜主子趕進去吧,有事再派人來傳奴才。”
姜漓謝了恩。
轉看著小啞。
姜漓聽懂了適才說的話,“我找了你好久。”
**
高沾將差事辦完,回乾武殿稟報。
卻見文王在里頭。
前幾日人在路上,又突發了諸多狀況,回到宮里,文王才開始同周恒匯報江南的差事。
文王以為能像往日那般,匯報完,周恒會說一聲,“辛苦了。”
誰知這回周恒沒吭聲。
也沒放人。
就那般晾著文王。
文王心頭漸漸不安,過了一陣實在憋不住了,才問周恒,“皇兄可覺得哪里不妥。”
周恒還是沒應他。
半炷香后,外面有人進來,文王側目一瞧,見來人是朱家的二公子朱瑞。
朱瑞先磕頭行禮。
周恒這才抬起頭,“起來吧。”
朱瑞剛起,立在一側,周恒終是看向了文王,“將手頭的事接給朱瑞,往后你不必再去江南。”
這話來的毫無預兆,讓人防不勝防。
朱瑞傻愣愣地站著,忘了謝恩。
文王起初還沒反應過來。
待回過神來,猛地起,“皇兄,可是臣弟哪里做的不妥?”
江南就是他的老巢。
是朱皇后在世,給他圈出的地。
朱藻在世時,兩人視其為天堂,如今朱藻一死,一大堆的善后事,他恨不得立馬就回江南,重新整頓,如今周恒卻免了他的職。
那他這些年來所有的心。
豈不是打了水漂。
且更重要的是那江南見不得。
“沒哪里不妥,都好。”周恒沒看文王,目收回來,淡然地翻起了案上的折子。
文王雙眼通紅地盯著他。
半晌,見他并無收回旨意的意思,心頭一急,火氣便躥了上來,“皇兄莫不是又想補償朱家?朱藻死了,就該拿本王的地頭,本王的東西去填?”
文王口起伏的厲害,朱瑞只垂頭一句話都不敢吭。
朱藻的死因,朱家都知道,是太上皇親自的手。
朱藻死后,朱夫人曾去陛下跟前哭,陛下許諾,會給朱家一個代,如今剛從皇陵回來,朱家的二公子便被周恒了過來。
朱瑞雖是庶出,卻也是姓朱。
朱瑞怎麼也沒想到,陛下會給他這麼大塊餅。
江南太守是文王的人。
讓他接,不就是將整個江南都給他了嗎。
周恒沒理會文王的怒氣,只淡淡地說道,“即便你知道是補償,就該拿出孝心來,長安不好嗎?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朕還能知道你都干了些什麼。”
文王臉一陣青一陣白。
從周恒的書房出來,沒理會后跟著的朱瑞。
一路怒氣沖沖地去了怡安殿。
去找太上皇。
江南是母后給他的,他豈能輕易拱手讓人。
誰知到了怡安殿,朱老夫人已經先一步坐在了里頭。
文王往日見到朱家的人,覺得個個親切,視其為自家人,今日卻頭一回生了間隙。
朱家人。
朱家人都快比他這個姓周的得勢了。
朱老夫人坐在床邊正在勸解太上皇,“那孽畜死了,定也是死不足惜,要說這最難的人,可不是我朱家,也不是我這老太婆,太上皇才是那個心里最苦的。”
這一句話,可謂是太上皇這幾日以來,最為的一句話。
心頭熨帖了。
慢慢地也就心了。
那朱藻不是個東西,可朱家人,還是忠于他。
太上皇躺在床上,突地問旁的王公公,“聽說陛下今日找了朱瑞進宮?”
王公公還未來得及答,文王就撞了進來。
天漸漸昏暗,宮門都快下鑰了,門前守門的侍衛,突地聞見一陣馬蹄聲,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一匹駿馬直直地沖撞了過來,侍衛們正阻擋。
便聽到一聲,“都給本王滾開。”
接著后又是一陣馬蹄聲,只跟著前頭的人,一路追一路喚,“王爺。”
侍衛們便知,跑出去的那人是文王。
誰還敢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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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高沾將文王出宮的消息,報給了周恒。
周恒沒什麼反應。
高沾又道,“侍衛兵都跟了出去,現在還沒個消息。”
遲遲不見周恒回答,高沾微微抬目去,才看到周恒還在查看那張麻紙。
高沾垂下頭。
半晌才聽周恒說道,“等他跑夠了,自然會回來。”
高沾退下后。
王釗便進來匯報。
進皇陵的人,王釗查了,除了太上皇邊的太監,就只有皇上,文王,惠貴妃,還有那日臨時跟過去的姜漓。
似乎都沒什麼嫌疑。
王釗查了一日,沒有半點頭緒。
王釗匯報完,周恒沒說話,子靠在那椅背上,目穿過案前的那盞燈,卻不見眸落在何,良久才同王釗說道,“去查查阿漓的父母。”
阿漓是誰。
王釗知道。
周恒在久財崖養傷的那一個月,王釗一直在暗,阿漓夜里同周恒說的那些話,他都知道。
姜漓不認識他,他卻對很悉。
王釗不知為何周恒突然要查姜漓的世,但也沒多問,出去了一夜,第二日午時回來。
帶回了消息。
姜漓出生后不久,父親便死了,母親將其養到八歲,也跟著撒手人寰,從此姜漓便在長安城流落了兩年,最后被林常青收養。
王釗找到了曾經悉阿漓一家的街坊。
才從中知道了父親同林常青一個姓,也是姓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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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恒用過午膳,去了一趟長春殿。
姜漓正跟著小啞,坐在院子里編風箏。
周恒沒讓人出聲,立在那好一陣,姜漓才發現。
抬起頭時,臉還帶著一抹笑。
“要放風箏?”周恒走了過去。
姜漓正要同他說此事,“陛下,明兒可容許臣妾放一回風箏。”
周恒看著地下一堆狼藉,“你這是先斬后奏。”
姜漓也不辯解,仰起頭只耍賴地看著他。
“嗯。”
見周恒應了,姜漓便同他說起了風箏。
周恒似乎很興趣。
碧素給周恒備了座,周恒坐在旁,看著慢慢地編,正午的日頭被屋檐擋了小半,幾人坐在那涼,姜漓低著頭,頭上依舊只佩戴著那日周恒送給的第一支白玉簪。
凝脂白玉,如同的,瑩白剔。
周恒看著。
線明亮,才瞧清那眼珠子,是琥珀。
淺淺地一道笑勾在間,周恒腦子里一道影一閃而過,五指緩緩地握住茶盞,問姜漓,“你可還記得你父親姓什麼?”
跟前沒人伺候。
就姜漓,小啞,和周恒。
姜漓很快便抬起頭來,答,“姓林。”說完,又疑地瞧著周恒,“陛下今日怎麼想起問這個。”
姜漓的眼睛明亮清澈,卻是與旁的人不同。
那眼皮子細細看,似有雙層。
周恒沒答,擱下了茶盞,才道,“朕總得知道。”
姜漓笑了笑。
又低下了頭繼續做風箏。
過了一陣,周恒起,“別坐太久,朕晚上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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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狗皇的段位很高,已經開始懷疑了。(其實姜漓的份,除了自己,有兩個人知道,但是都藏的很深,寶貝們可以猜猜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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