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華寺。

蕭老太君、俞氏帶著顧鸞抵達山下時, 陳夫人母子已經到了。

當承恩侯府的兩輛馬車出現在視野，陳夫人忍不住笑了, 心里對這門婚事十分滿意。論名，陳家仗著有位帝師太傅在京城還頗有些面，可老爺子致仕了，丈夫幾兄弟職都不高, 要辦點什麼事還得去求人，這個時候，京城最有權勢的承恩侯府主表現出結親的意愿, 陳夫人就很高興。

陳夫人看向旁的兒子，十八歲的陳璋，個頭出挑五端正, 略顯嚴肅，不過這長相是天生的，并非陳璋對婚事有何不滿。

當顧家的馬車停下，母子二人一起迎了上去。

蕭老太君先下的車, 顧鸞隨母親下車時, 陳夫人正與蕭老太君寒暄。

帶著三分張，顧鸞地打量陳夫人旁的男子, 就見對方穿了一淺灰的長袍, 材頎長，肩寬腰窄, 再走兩步, 視線偏轉, 顧鸞終于看清了陳璋的容貌，眉長，黑眸沉靜，剛毅的臉龐顯得有些冷峻。

顧鸞松了口氣，剛開始母親說陳璋容貌不算出挑時，顧鸞還以為陳璋長得有多丑呢，現在看來，人家只是不像父親、哥哥那樣俊朗，但陳璋濃眉英目，正氣凜然，也算得上儀表堂堂，再加上陳璋的才氣過人，至到現在，顧鸞是比較滿意了。

“侯夫人，好久不見了。”陳夫人笑著朝俞氏看來。

陳夫人側，陳璋難免也飛快打量了一番顧鸞，小姑娘頭上戴著帷帽，白的薄紗朦朧了姑娘的面容，細細的眉、明亮的杏眼依稀可見，跟在母親后緩步走來，面紗隨著微風輕輕曳，恍惚似仙子下凡。

只是一個模糊的照面，陳璋便了心。

男人相親，第一眼看的還是臉，陳璋斷定，對面的顧家四姑娘一定得超凡俗。

世間哪個男子不想娶個人回家呢？

確認過容貌后，陳璋守禮地移開視線，不再盯著顧鸞看。

顧鸞也沒有一直窺陳璋，安靜地陪在母親邊。

接下來便是上香了，因為抵達九華寺時已近晌午，蕭老太君邀請陳夫人母子去顧家的山莊用飯休息，大家歇完晌再一起下山回京。

到了山莊后，顧鸞就沒有再見陳璋了，畢竟只是來相親，不能表現地太急嫁。

在前院用了午飯，顧鸞領著丫鬟玉盤來了后院的閨房。顧鸞邊原來的兩個大丫鬟是春柳、春桃，去年二都出嫁了，顧鸞就把二等丫鬟玉盤、玉盞提了大丫鬟，兩人都比顧鸞大兩歲，將來顧鸞出嫁，玉盤、玉盞肯定要跟著的。

“姑娘，您覺得陳公子如何？”顧鸞坐在銅鏡前，玉盤一邊幫通發一邊笑著問。

顧鸞嗔了一眼。

玉盤與顧鸞算是一起玩到大的主仆，并不是很怕顧鸞，小聲揶揄道：“我覺得陳公子好的，姑娘喜歡琴棋書畫，陳公子乃京城有名的才子，才子佳人，這便是天作之合吧？”

“閉吧！”顧鸞笑著打斷了丫鬟的玩笑話。

玉盤服侍顧鸞歇下后，才去外間休息了。

顧鸞躺在床上，想著陳璋，想著這兩輩子的姻緣，過了好久，才有點困了。

就在顧鸞從側往外側翻，準備換個姿勢睡覺時，一只手突然捂了過來！

無法言喻的冷襲遍全，顧鸞瞪大了眼睛，驚恐地往上看。

明明被玉盤仔細掩好的青床帳，不知何時被人探進來，趙夔一黑，當顧鸞認出他時，他順勢側坐在了床邊。

男人的臉沉冷漠，顧鸞止不住地發抖。

“別，我有話問你，問完便走。”看著底下瑟瑟發抖的顧鸞，趙夔低聲道，幽深冰冷的眼里沒有任何波瀾。

顧鸞僵地點點頭。

趙夔慢慢松開了手。

顧鸞馬上將搭在腰間的被子提了上來，一邊哆嗦一邊擋住自己的脖子。

趙夔瞳孔微，他還是不明白，為何這麼怕他。

“聽說今日表妹與陳公子相親，怎麼樣，陳公子可還讓表妹滿意？”盯著顧鸞那雙充滿恐懼又楚楚人的杏眼，趙夔淡笑著問，只是那笑容，沒有任何暖意。

顧鸞有些明白，趙夔為何而來了。

他不知為何想娶，但顧鸞，絕不會嫁進寧王府。

總歸都要拒絕趙夔，拒絕就是拒絕，委婉或直接，對于趙夔而言，沒什麼區別。

“是。”雖然害怕，但顧鸞還是直視趙夔給了回答。

趙夔又笑了，笑得諷刺：“我哪里不如他？”

顧鸞心中稍定，垂下眼簾道：“二表哥貴為王爺，文能治水武能安邦，哪里都勝過陳公子千百倍，然，我只是京城再普通不過的一個貴，論才德品學都配不上二表哥，故二表哥對我再好，我都不曾生出高攀之心，只想找個普通男子，平平淡淡地過一輩子。”

趙夔半個字都不信：“巧舌如簧。”

顧鸞沉默。

趙夔看了一會兒，問：“我知道你怕我，所以不想嫁我，阿鸞，你不想嫁，我不會你，但你必須告訴我，你到底怕我什麼。”

沒等顧鸞開口，趙夔冷聲道：“再敢撒謊，你這輩子都別想再嫁旁人。”

男人威脅，顧鸞很想生氣，很想指著趙夔的鼻子問他憑什麼，可趙夔警告的目太過凌厲，顧鸞連氣都生不出來，只有深骨髓的畏懼。

為什麼不想嫁？如果他也記得前世，他有什麼臉面問？

眼淚涌了上來，顧鸞抓著被子，聲音抖地道：“說來二表哥或許不信，但從我四歲起，從我親眼目睹二表哥掐死那只鸚鵡的一幕起，每年我都會做幾場重復的噩夢，夢見二表哥親手掐著我的脖子，將我活活掐死。”

這幾句話，顧鸞每個字都說得抖，眼淚更是泉水般地往外涌。

趙夔難以置信地看著哭淚人的小姑娘。

如果顧鸞說得再平靜些，如果顧鸞的目再心虛些，如果的眼淚再一些，趙夔都不會信這荒謬的理由，可短短幾句話的功夫，顧鸞居然哭得發了，抱著被子轉了過去，人與被子一起抖，哭得那麼委屈又可憐，好像真的被他掐死……

趙夔信了，信顧鸞重復的噩夢，他也后悔，后悔當年年沖隨心所，可，趙夔也很，委屈，他在顧鸞心底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竟導致每年都會做那種夢，好好的，他怎麼會傷害自己喜歡的姑娘？

“阿鸞，是表哥不好，當年不該搶你們的鸚鵡。”趙夔手，試著按住小姑娘的肩膀。

男人的手才到，顧鸞就被燙般往前挪去。

趙夔不敢再，哭聲更大了，趙夔莫名焦急，低聲音哄道：“阿鸞，夢都是假的，二表哥何時欺負過你？”

顧鸞不想聽，既然趙夔口口聲聲自稱表哥，就用表妹的份求他：“二表哥，我知道你對我好，但那些夢太真實了，我每次都會半夜嚇醒嚇哭，每次見到二表哥，我也都會想起夢里二表哥掐我時的眼睛，像冬天的夜空一樣，冷冰冰的……二表哥，我真的不敢與你在一起，求你忘了我吧……”

趙夔口堵得慌，若他做了什麼被懼怕也就算了，因為荒謬的夢境被抗拒，趙夔不甘心，偏偏顧鸞的哭又不像是裝的。

忽的，趙夔想起了太子。

“那你為何也怕太子？”趙夔猜疑地問，難道顧鸞也夢見太子欺負了？

顧鸞哭聲微頓，知道趙夔不好糊弄，顧鸞慢慢轉過來，哭紅的眼睛含著淚向趙夔，哽咽道：“因為夢里，太子只把鸚鵡送了我，我很喜歡，就因為我與太子多說了幾句話，二表哥掐完鸚鵡后，就來掐我了……”

趙夔愕然。

他還是無法相信，一個四歲的孩怎麼會做這麼復雜的夢？但顧鸞的噩夢是因他掐死鸚鵡而起，是因他對太子的敵意而起，一切有因有果，更何況，如果沒有這場夢，顧鸞為何對太子也避之不及？

“二表哥，我求你了，你娶別的姑娘當王妃吧，我真的不敢。”顧鸞半張臉埋在枕頭里，哭著求道。

看著這樣，趙夔沒來由竄起一怒火，嫁不嫁，哭這樣給誰看？好像他要強迫一樣！

“隨你。”一眼都不想再看顧鸞，趙夔憤然離去。

男人消失的極快，如來時一樣悄無聲息。

顧鸞呆呆地看著空的室，耳邊回著趙夔離開前丟下的“隨你”。

隨，趙夔的意思是，他不會再惦記了嗎？

顧鸞不知到底該怎麼理解，起床洗臉，免得眼睛一直腫著惹母親懷疑。

下午返回侯府后，俞氏、蕭老太君一起問顧鸞的意思。

顧鸞愿意嫁，只是地擔心趙夔那邊。

兒同意了，俞氏找機會給陳家遞了消息。

陳夫人喜出外，然而，才派嬤嬤去請人，二房的妯娌突然急匆匆地趕過來，慌里慌張地給一個消息，說是寧王趙夔看上顧家四姑娘了，一心求娶，顧家不想把滴滴的嫁給有兇之名的寧王，這才早早替才十三歲的兒張羅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