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次出門賞燈, 除了顧謹、陸季安,也就是顧、顧庭、顧鸞這姐仨了。
十五歲的大姑娘顧蕓就要議親了, 自己不愿意再出門,曹氏的兩個孩子,顧蘿嫌天冷不想出來,弟弟顧詢倒是想去賞燈, 可曹氏擔心兒子出事,是不兒子晚上出門。至于最小的莊哥兒,被俞氏帶進皇宮去赴宴了。
有些事, 長輩們或許還沒察覺,但孩子們早就心照不宣了,來到街上, 顧鸞自發地與兩個哥哥走在一起,顧與陸季安落后幾步。顧鸞有一次無意回頭,看見表哥默默地幫姐姐戴上斗篷兜帽,姐姐不想戴, 前后搖著腦袋將兜帽晃了下去, 晃完再仰頭朝表哥笑。
雖然姐姐與一樣穿的都是男裝,但顧鸞還是被姐姐明麗的笑靨驚艷了, 顧鸞覺得, 今晚的姐姐,陪表哥一起賞燈的姐姐, 特別。
顧鸞還有一點點羨慕, 也想有個喜歡的男子, 晚上相約賞燈。
但活了兩輩子,顧鸞都沒遇到過像姐姐與表哥之間那樣好的,單純而溫暖。
“阿鸞買盞燈吧?”十二歲的顧庭已經比妹妹高半頭了,看到別的孩子手里都提著花燈,他就也想給妹妹買一盞。
顧鸞看看上的男裝,搖頭道:“不用了,你們都沒提就我提,別人一看就猜出我是姑娘了。”
顧庭:……
他哭笑不得地看著邊的妹妹,妹妹穿了一件玉的圓領長袍,外面罩著月白的斗篷,個子小,單憑著確實無法分辨男。可妹妹的臉蛋白的,杏眼水潤,櫻紅,顧盼之間全是小兒的,一旦開口,那聲音甜甜的,越發暴了姑娘家的份。
“你不提燈,別人也不會把你當公子。”顧庭笑著打破了妹妹自以為掩飾完的錯覺,還問兄長:“大哥說是不是?”
顧鸞看向長兄。
顧謹只是了四妹妹的腦袋,聲道:“阿鸞喜歡,就去挑一盞吧。”
顧鸞撇撇,但還是跟著兄長們去買燈了。
挑燈時,顧鸞故意挑了一盞老虎燈,不論如何,都要盡量掩飾一下份。
顧庭差點笑岔氣,要不是妹妹長大了,他真想把妹妹抱起來親一口。
“仙鶴樓要出燈謎了,咱們快去看看!”
不遠有人高聲道,此言一出,街上慢慢賞燈的百姓突然一窩蜂似的,都朝前方涌了過去。
顧庭喜歡熱鬧,張羅要去。
顧瞅瞅表哥,笑道:“你們去吧,我跟表哥先去船上坐著,你們猜完快點過來。”
顧庭嫌棄地看了一眼親姐姐,表哥表哥就知道表哥,也不知。
可顧庭敢管妹妹,卻不敢管潑辣的姐姐,乖乖護著妹妹往仙鶴樓的方向去了。
仙鶴樓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樓,那匾額還是隆慶帝題的呢,緣由是當年湘貴妃懷孕時特別厭食,什麼味佳肴、家常小菜都吃不下去,眼瞅著一天比一天瘦,隆慶帝急壞了,就命人張告示,重金懸賞能治好貴妃厭食癥的名廚。
沒等其他地方的名廚抵達京城,仙鶴樓的老東家蘇老先生先進宮了,第一天蘇老先生做了一籠酸菜餡兒的小籠包,已經試過吃酸的湘貴妃聞味兒并無胃口,但勉強吃了一口后,湘貴妃地都哭了,一口氣吃完了整整一籠。
從這頓小籠包開始,湘貴妃孕期的膳食就都給蘇老先生了,待二皇子趙夔出生,蘇老先生可以功退了,隆慶帝除了賞賜蘇家黃金白銀,還賜了蘇家一塊兒帝王親手題寫的牌匾,仙鶴樓一舉名揚天下。
蘇家財大氣,今日的燈謎也別出心裁,彩頭全是食。
仙鶴樓有三層樓,一層的廊檐上掛了十八盞花燈,分別對應一樓里面的十八桌兩菜一湯的宴席,待十八位勝利者聚齊了,大家就一起進樓開吃,可帶家眷。二樓的廊檐上掛了六盞花燈,每盞花燈對應的是八菜兩湯的宴席。三樓只有一盞燈,猜出燈謎的,即可與親友去頂樓吃一頓十八道招牌菜的豪席!
“咱們就猜最后一盞!”顧庭手,雙眼發亮地盯著頂層那盞花燈。
顧鸞小聲道:“咱們不是吃過飯了嗎?”十八道菜,搶到燈謎卻吃不完,多浪費。
顧庭笑妹妹:“你怎麼這麼笨,幾道菜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們要奪頭籌。”
顧鸞揚起脖子,著高那盞孤零零的燈,很懷疑哥哥有沒有奪頭籌的本事。
酒樓伙計開始摘下一樓的花燈,念燈謎了。
百姓們興高采烈,爭先競猜,一樓的燈謎也比較簡單,很快就選出了十八位贏家,這些人攜親帶友,高高興興地去里面吃席了。仙鶴樓的菜,道道都是味,價格也比別家貴,哪怕只有兩菜一湯,普通百姓平時也都舍不得花錢來吃的。
二樓的花燈,燈謎在伙計手里,但猜中燈謎的人,必須高舉長桿將樓上的花燈摘下來,燈昏暗,每人有三次摘燈的機會,摘不到,那就重新競猜。
這次用了很久,六盞燈才全被取下來。
終于到頂樓的燈謎了。
伙計朗聲道:“最后一個燈謎與剛剛一樣,猜中的人必須取下花燈才能樓吃席,諸位不如先想想如何摘燈再報出謎底,免得自己摘不到燈,白白便宜了別人。”
顧庭著頂樓,一手著下,低聲道:“桿子不夠長,如果有弓箭……那也不行,上面線暗,燈繩又細,便是我,也不敢保證能斷繩子。”
顧鸞見過哥哥的箭法,沒有百步穿楊那麼厲害,但也達到百發百中了,連哥哥都說難,那些不會功夫的普通百姓,能行嗎?
伙計報燈謎了:“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猜一語!”
詞面是唐朝杜陵的詩,這就要求百姓得讀過書,看似有難度,但對學過這首詩的人來說,謎底并不難。
顧家三兄妹就都猜出來了,但,顧謹、顧庭都沒把握取下那盞花燈,猜出來卻取不下燈,也有點丟面子。
顧鸞故意逗哥哥,晃著顧庭的袖子撒:“哥哥快猜啊,我想吃十八道菜的大席。”
顧庭咬牙,剛想為了妹妹試試,人群里突然有人報出了謎底:“風調雨順!”
顧庭過去,居然認出來了,說話的是一個游手好閑的世家子弟,鄧榮,顧庭平時很看不起。
顧庭不信鄧榮有摘燈的本事,雙手抱等著看熱鬧。
鄧榮是沒有本事,但他帶了護衛,讓護衛去摘燈。仙鶴樓提前預備了弓箭,鄧榮的侍衛仰頭拉弓,后面的百姓們嘩啦往后退,唯恐他的箭掉下來傷到自己。
鄧榮的護衛連續發了三箭,當當當都在了酒樓的木板上。
顧庭幸災樂禍地笑。
鄧榮本來就沒面子的,看到顧庭,鄧榮惱怒,反問道:“世子爺別笑我,你有本事摘下那燈嗎?”
顧庭大方道:“我現在還沒那本事,但我有自知之明,不像鄧公子,勇氣可嘉。”
鄧榮漲紅了臉,說什麼勇氣可嘉,還不是笑他不自量力?
說不過顧庭,也不敢懟,鄧榮怒氣沖沖地走了。
“哥哥,咱們也走吧。”既然無法摘燈,顧鸞就想去河邊與姐姐匯合,說完,回頭看向來路,沒想到這一轉,顧鸞竟看到一個不得再也不見的人!
顧鸞瞪大了眼睛。
趙夔在那雙明亮的杏眼里,看到了絢爛的燈,也看到了自己。
快兩年沒見了吧?
趙夔默默地打量眼前男裝的小姑娘,個子高了,段被厚厚的斗篷遮掩,看不出變化,杏眼還是那雙杏眼,臉蛋還是花瓣般的臉蛋,明明還是記憶中的模樣,可十二歲的顧鸞,眉眼里多了幾分才有的風韻。
就像一朵青的小小花骨朵,在他不在的時候,花骨朵悄悄長大了,含苞放。
“二,二表哥。”
男人不加掩飾的注視害怕,顧鸞及時低頭,張地喚道。
趙夔淡淡地嗯了聲。
“王爺,您怎麼來了?”顧庭悄聲道,眼里帶著興。這幾年,趙夔先在邊疆立下赫赫戰功,進了錦衛后,趙夔還替朝廷辦了幾件大案,雖然趙夔殘忍的凌厲手段嚇壞了一批人,但也有人敬佩他的本事,其中就包括顧庭。
趙夔道:“隨便走走,怎麼,你們想去頂樓?”
顧鸞剛要搖頭,顧庭激問:“王爺有辦法摘下那燈?”
趙夔面無表地頷首。
顧庭立即請他上前,他很想知道這位王爺表哥是怎麼摘燈的。
顧鸞不想好奇,又忍不住地看了過去。
趙夔沒用仙鶴樓準備的弓箭,右手一轉,袖口中便掉出一把只有顧鸞手掌長短的匕首,沒等顧鸞看清男人接下來的作,趙夔手往上一甩,他的匕首就直奔頂樓飛了出去,鋒利的刀劍割斷花燈懸繩,再“當”的一聲扎進了上面的木板。
花燈下落,趙夔沒,顧庭一躍而起,準確地抓住了墜落的花燈。
“好功夫!”圍觀的百姓紛紛拍手喝彩。
趙夔對顧庭道:“走吧。”
言罷,他第一個進了仙鶴樓。
顧庭想也不想地,就拉著妹妹跟了上去,順便上兄長顧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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