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里有種說法，小孩子玩火會尿床，不管有沒有科學依據，郁景希睡過的床反正是真了。

白筱過窗戶瞧著溜溜著屁滿院子跑的孩子，又氣又好笑，轉想出去卻發現多了一道人墻壁。

他一不，就那樣擋在門口，白筱也不抬頭，僵持了會兒，側從門間了出去。

白筱打了一盆熱水，先替郁景希洗了一下子，然后換上新買的子悱。

小家伙靠在懷里紅著一張的小臉，抓耳撓腮地解釋：“我以為做夢呢。”

兩人正說著，郁紹庭從白筱的房間出來，他已經換了一服。

郁景希瞧見他下意識往白筱后躲，然后又出半個腦袋來，一雙眼怕怕地瞅著郁紹庭。外婆在廚房里喊他去喝紅薯粥，郁景希二話不說立刻溜進去，好像后有洪水猛在追趕。

院子里只剩下兩個人戽。

白筱臉上沒了跟剛才郁景希說話時的笑容，倒了腳盆里的水就進了房間收拾。

※※※

郁景希坐在板凳上，小手抓著調羹舀著紅薯粥喝，看到郁紹庭進來提防地喊了聲，“爸爸早。”

喊完，怯怯地盯著郁紹庭，一雙小爪捧著粥碗，準備況一不對頭就端著碗跑路。

郁紹庭瞧見郁景希脖子就嫌棄他這副賊頭賊腦的壞樣，也不知道隨了誰，一皺眉，剛想拎出去好好訓一訓他，去被外婆喊住：“小紹，筱筱的手機昨晚響了好幾次。”

老人家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我也不知道怎麼接，你拿出去給筱筱，可能人家有急事找。”

從廚房出來，郁紹庭解鎖了手機，有幾個未接電話和一條短信，都是同個號碼。

他過房間窗戶看到白筱穿了一極為普通的衛套裝，正在鋪床單，長發隨便繞了一個圈盤起在腦后，泄下幾縷發，質白皙，金的落在的側，怎麼看都像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

如果說之前他對只是有上的占有，那麼這一刻，郁紹庭覺得自己里有樣東西在變化。

他點開了手機里短信，只有短短幾個字：“我在村口，有話跟你說。”

短信時間是在所有未接來電之后。

憑男人的直覺，幾乎不用多想，他就知道這是誰發來的。

郁紹庭在通訊錄里翻了一遍，果然，惟獨沒有“裴祁佑”三個字。

他抬頭看向還在屋子里忙碌的人，在心底的氣又來了，那滋味不比他四歲那年被七歲的孩子搶走他養的寵蜥蜴好到哪里去，盡管他最后把那個孩子揍斷了鼻梁，卻再也不愿意那只蜥蜴。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現在他看上了別人家的這只“蜥蜴”，還生出了圈養到底的念頭。

郁紹庭刪了所有未接來電記錄，在刪短信之前先決定回一條過去。

“我現在已經有了讓我心的男人，不要再來打擾我。”

覺得意思表達還不夠堅定，他把前半句話刪改了幾遍，最后才確定，發過去的容是：“我現在已經有了想給他洗一輩子的男人，他也對我很好很護我，所以不要再來打擾我。”

剛顯示發送功，他立刻把這個手機號拉進了黑名單，繼而刪除了短信記錄。

※※※

郁景希已經跟村里幾個孩子混，玩彈珠玩鞭炮到跑，白筱一邊洗服一邊顧看著他。

不知道是不是白筱長得好看，平日里的熊孩子在面前都變得十分乖巧，甜地喊姐姐，還時不時瞧，甚至有孩子打趣郁景希：“郁景希，你其實是姐姐流落在外的弟弟吧？你看你們長得多像呀！”

郁景希翻了個白眼，耳子卻紅了，最后瞄了眼白筱，嘀咕：“這可是我將來的媳婦兒……”

白筱只當這些孩子開玩笑，沒往心里去。當劉七星拎著一只老母過來，白筱有些頭疼，雖然他昨天最后問出的那句話被否認了，但不知為什麼，現在再瞧見他，心里說不上來的別扭。

別開臉假裝沒看到他，劉七星卻已經害地站在的后：“筱筱。”

“七星哥。”白筱只好轉過，“找我有事嗎？”

“這個給你外婆補補子。”劉七星把老母往前一送，頓時一陣鬧騰的腳跟飛。

這只當然不能收，白筱剛想推辭，一聲聲氣的大喝在旁邊響起：“還不快把拿開去！”

劉七星的手一抖，白筱也被這突然的喝聲驚到，郁景希已經扔了鞭炮跳到的跟前，指著劉七星義憤填膺道，“你難道不知道最近流行禽流嗎？是不是想害我們好霸占小白！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被一個小孩子捅破了那層窗戶紙，劉七星又尷尬又氣惱，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都洗完了嗎？”一道低沉的男聲在側響起，帶著穿人心的沉穩和磁。

郁景希高興地出來：“爸爸，你來了呀！”小家伙生出一種同仇敵愾的激緒來。

郁紹庭走過來，白筱稍稍撇開頭不看他，倒是劉七星打量起他，跟一米八七的郁紹庭比起來，一米七五的劉七星絕對在氣勢上就生生地矮了一截，至于長相……劉七星一直相信白筱不是個淺的妹子。

郁紹庭只是沖他點了點頭，然后看向白筱：“你有沒有把我扔在房間的洗了？”

白筱沒想到他會這麼大庭廣眾說出來，臉頰一陣發熱：“你胡說什麼！”

郁紹庭斜了眼劉七星，心里冷哼一聲，面上卻波瀾無痕，語調也淡淡地，“做了就是做了，害什麼？”

他一語雙關的話令白筱的心跳抑制不住地狂跳，就像是一只被踩了腳的貓，通紅著一張臉，端起洗好的床單跟服就走。郁紹庭原本就是在家門口看到劉七星在勾搭才過來的，見走了自然也不作停留。

郁景希立刻樂呵呵地跟上，沒忘回頭對還愣在那的劉七星用口型說：“小白，是我的，你別想搶走！”

※※※

白筱把臉盆往院子里一放，就進了房間重重地關上門。

很快，院子里就響起郁景希清脆高興的音，哄得外婆笑聲不斷。

白筱覺得他們父子是故意的，素來臉皮薄，那樣骨的話郁紹庭當著外人的面說出來，以后大家知道他不是的老公，如果將來又找對象或是再婚讓村里的人怎麼看？

再婚？這個念頭冒出來后，白筱有片刻的怔忪。

房門被砰砰地拍響，郁景希稚的聲音傳來，“小白，吃烤地瓜嗎？”

白筱想到自己還沒吃藥，拿了手提包，出門時看到擱在外間沙發上的手機，看了看，確定沒短信電話才放進包里，然后拉開門，就瞧見郁景希捧著半個地瓜地仰頭看著：“小白，吃嗎？”

看著他那副萌憨的小臉蛋，白筱怎麼也對他發不起火來，“你吃吧，我有事出去一下。”

“小白你去哪兒？”郁景希亦趨亦步地跟在后面，“一起去怎麼樣？”

白筱剛張，眼尾余瞟到郁紹庭從廚房出來，立刻站直，“你在家里，我馬上就回來。”

郁景希目送白筱出院門，小牙齒狠狠咬了口地瓜，歪頭瞅著郁紹庭：“爸爸，你昨晚跟小白去哪兒了？”

郁紹庭進了白筱的屋子，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郁景希跟進來，追著問不停。

“爸爸，我昨晚放完煙火就沒找到你們，你們上哪兒去了？”

“外婆怎麼跟你說的？”

郁景希在郁紹庭旁邊坐下：“外婆說小白肚子痛，你送去醫院了，爸爸，你還沒先回答我呢！”

郁紹庭隨口敷衍：“外婆不是告訴你了嗎？”

郁景希把地瓜往茶幾上一放，一本正經地看著郁紹庭：“爸爸，你不要把我當三歲小孩子。”

“我知道，你今年五歲。”郁紹庭的眼睛一直看著電腦屏幕。

“爸爸，既然我們都喜歡小白，那就公平競爭吧！”

郁紹庭瞟了他一眼，郁景希覺自己被輕視了，“爸爸，你這樣拿斜眼看人很不尊重我！”

說著，也不打算再跟郁紹庭繼續聊下去，跳下沙發就跑進了間，過了會兒拿著個大書包出來。

郁紹庭看他坐在旁邊又是掏出彩紙，又是拿出兒剪刀，差不多占了半張茶幾，妨礙自己工作：“做什麼？”

“我要做個新年禮送給小白。”郁景希得意地說，“我最近學會了剪小兔子，就像小白一樣可。”

郁紹庭的手機有電話進來，一接起就是郁家老太太擔憂焦急的聲音：“你說你大過年的，帶著孩子回什麼拉斯維加斯？徐家那邊這回很不高興，說要來接景希去首都過年！”

郁紹庭看了眼旁邊專心致志剪著彩紙的兒子，“這件事等我回去再說。”

“畢竟是孩子的外公外婆，”老太太嘆了口氣：“他們真想見孩子我們也阻攔不了。”

※※※

白筱去了市里的藥店，直到把藥咽下去，一顆煩躁的心才稍稍安穩了些許。

想起家里的清潔劑快沒了，白筱去了旁邊商場的底下超市，買好出來卻聽到了悉的名字。

“裴祁佑，這里！”腳步一滯，幾乎一抬頭就看到了郁苡薇，因為長得相似所以無法去忽略。

白筱下意識地往旁邊的柱子后躲了躲。

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躲，為什麼會怕被他們看到，厭惡這樣輕易被左右心的自己，卻控制不了那份如鯁在的難，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商場的，腦海里還有裴祁佑跟郁苡薇相攜而去的背影。

等他們進了商場的觀電梯，白筱剛要從柱子后出來，冷不防被人一撞，手里的東西狼狽地灑了一地。

“祈佑，怎麼了？”本合上的電梯門又敞開。

白筱蹲下來撿東西，沒有刻意回避，卻也沒有上前跟他們熱絡地打招呼。

電梯里的裴祁佑著蹲在不遠低頭拾東西的影，神有些怪異，郁苡薇順著他的目看過去，只瞧見一個背影，嘟了嘟小，不滿地按了關門鍵，“不就是發生了撞，有什麼好看的！”

在商場十樓選好了吃飯的餐廳，裴祁佑卻突然起：“我去一下洗手間。”

郁苡薇從菜單上抬頭，一個熱的吻已經落在的額頭，“馬上就回來。”

待回過神，對面的座位上哪里還有裴祁佑的人影？剛想起追出去，擱在桌邊的手機響了，看了眼屏幕，只好坐回去，接起電話喊人時帶了幾分不滿：“媽咪，你怎麼這個時候打電話給我？”

那邊是溫清婉的聲，含了笑意：“我的兒現在是有了男朋友就嫌我礙事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郁苡薇往外面張了幾下，沒看到要找的人，“媽咪你找我什麼事？”

“沒什麼，就是想你了。”對方剛說了一句，聽筒里就傳來一聲“white”，隔得有些遠，“不跟你說了，有人在喊我，記得代我向你爺爺問好，我大概再十天才能回國。”說著，那邊就掛了電話。

郁苡薇放下手機，為了調節心哼唱了兩句：“white，Youlooksobeautifulinwhite……”

裴祁佑從商場跑出來，他的太突突地跳著，頭有些脹痛，心里充斥著一種稱之為煩躁的緒，在前面的廣場上轉了一圈，卻沒找到他想找的人，他怔怔地看著前方的公站牌，失魂落魄的樣子。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找，也不知道找到后又能說些什麼，就像昨晚上一樣，他開車在上湖村的村口坐了一晚上，甚至不敢下車去敲家的門，聽著漫天的煙火聲和歡笑聲，他卻差點被無邊無際的愴涼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