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被海風掀起的巨浪掀拽著,猶如有雙手攀著巨的左右船舷東搖西晃。
涌上甲板的浪聲一接一,船顛簸搖晃中,猛得一個浪頭打來,燕洋號船微傾,燕綏狠狠撞進傅征懷里。
赤著的腳踩上他的軍靴,傅征連哼都沒哼一聲,穩住的形。順勢坐在床沿,把抱在膝上:“風浪這麼大,下半夜可能還要下雨。”
甲板室的走廊里傳出急匆匆的腳步聲,沿著舷梯很快就消失在再度涌來的浪聲里。
“海上暴風雨無常。”傅征看了眼窗外依稀可見的信號燈燈,“規避不及時,就是一場束手無策的惡戰。”
他曲指刮了刮的鼻尖,這會心定下來,話便多了些:“想你想得要命的時候在軍艦上跑步,做能,煙。離開近海沒多久,有場對抗演習。我知道你在南辰,很安全,戰斗時心無旁騖。可你在海上,再安全的海域,我都會放心不下。”
“在近海看見你,你險些一腳踏進梭溫的陷阱里。你幸運,有急智,可這不是你對生命沒有敬意的理由。也不是回回都能那麼幸運地遇到我,我會豁出命去保護你,因為你不止是我的人,也是我該保護的中國公民。換做別人呢?”
“每位海軍都愿意以命抵命換取國人的安全,不是我也會有別的軍人義無反顧。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不希我的戰友犧牲自己來換你平安。”他鄭重又嚴肅,低眸見垂耳聽著,又一笑:“對你,我自私也無私。”
自私,是他可以站在國土最前線,維護祖國領土,保護國人生命安全,甚至不惜以犧牲自己為代價。但燕綏不行,無論在哪,都要平平安安,不能有半點輕視生命的行為。
無私,是他愿意以命抵命保護的安全,守護一生。
傅征愧對的,是穿著這軍裝時,永遠無法占有他心里的優先位置。
“我錯了。”他用指腹挲的臉頰,微有些糲的手指有些刺,燕綏抬眼,眨也不眨地看著他。
“我用錯方式了。”他額頭抵著的,微微閉眼:“緒藏不住,到你就失態。氣你胡來,不把自己的安全當回事。”
來之前,他原本想得是來收拾一頓。
進這個門之后,一切就變得不可控了。那些抑的,沾到就悉數發,抑都抑不住。
那本記滿罪名的“賬本”忘得一干二凈,只記得自己兇了,對發了脾氣。
他在近海離開燕朝號之前,向自己那個最后一個眼神就反復地被回想起。
想想覺得都是自己的錯,朋友不聽話要教,兇什麼?
越想越覺得自己生氣生得莫名其妙,就哪哪都是對的。
哪還有半點氣?
全自我消化了,現在還要低頭認錯……
傅征自嘲地笑了笑,睜眼和對視:“不答應嫁給我都沒關系,我可以慢慢求,一次不二次,反正你遲早是我的人。可有件事你一定要答應我,要平平安安的,危險的地方不要去,磕著著一點都不行,我回來……會檢查的。”
他又是認錯又是哄的,燕綏對他半點辦法也沒有,垂著腦袋乖巧得像是討食的貓,只想揚起尾仰著下蹭蹭他。
揪住他的領,一縷一地替他整理著:“答應你。”
用指腹過他的眉眼,輕聲問:“我這麼麻煩,這麼讓你心,你有沒有后悔過招惹我?”
“從未。”
想了想,傅征又補充了一句:“在一起以后,從未。”
還未在一起前,后悔過。
這樣的人,不該和他在一起。后來,傅征又覺得,不是遇到他,和誰在一起都不合適。
燕綏笑了聲,輕彈了彈他鼻尖。
兩個人都不是磨磨唧唧,搞不清楚狀況的人。話說開了,不管是算了的賬還是沒算的賬,都一筆勾銷。
談翻舊賬是最沒意思的事。
燕綏窩在他懷里,聽著浪頭拍上燕洋號的鋼筋鐵骨,偏頭咬了咬他的耳朵:“我的郵件呢,能還給我了?”
傅征失笑:“能。”
話落,他輕拍了拍的:“你早點睡,我出去看看。”
燕綏就一老賴,這會怎麼可能放他走,環住他的腰,又勾住他的:“不放。”
忽的,船猛得一晃,被拔高的浪頭俯拍而下,半個船側傾沉進海里,又很快被海浪托起。嘩啦啦的海水聲里,船顛簸,順著浪劇烈起伏。
走廊盡頭傳來船長的聲音,聽不清說了什麼,斷斷續續的,很快被風浪掩了大半。
不消傅征開口,燕綏自覺從他膝上下來,站到床邊。
傅征看了一眼,起,大步走到門邊,開門前又轉頭了一眼,這才大步離開。
他一走,燕綏撿起早就落的披巾,趿了雙鞋,跟出去。
被船長囑派了任務的船員剛走到燕綏門前,臉上是看到傅征從這房間出去后還未收起的震驚之,被燕綏一瞥,這才回神,扶墻叮囑燕綏:“燕總,船長讓我來叮囑你一聲。關好門窗,待在房間里,等風浪過去。”
燕綏問:“船長呢?”
“船長掌舵繞行,避開風暴圈。”越來越猛烈的顛簸里,船員的臉也有些難看,但他仍舊笑了笑,說:“晚上雷達監測到海中風暴時就在繞行,就是沒料到風暴的移速度太快,船在邊沿,到了波及。”
船艙走廊里的燈有些慘淡,映在燕綏的臉上頗有慘白的戲劇效果,船員想了想,安道:“顛簸的時候可能會有點難,等繞過去到平靜的海面后就好了。”
燕綏頷首,示意他先去忙,自己回了屋。
這種時候,這個什麼都不懂的門外漢還是不要去添了。
過了沒多久,門外傳來辛芽的聲音:“小燕總,你睡了沒有?”
燕綏:這間休息室應該很久沒這麼熱鬧了吧?來了一個又一個。
去開門,辛芽站在門口,笑得有些慘兮兮:“燕總,我害怕,今晚能不能……跟你睡一屋?”
燕綏默許,側讓進來。
“我來之前,看到傅長領著郎其琛和路黃昏上來了,三個人都渾……”辛芽了干的,躺上床,等心踏實些了后,又道:“我本來不害怕的。”
燕綏心有些沉,連安小助理都有些心不在焉:“這里是海上,不像在陸地,出事了能跑能躲能自救,大多得聽天由命,對死亡有恐懼很正常,”
辛芽嚇得都白了,哆哆嗦嗦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一安靜,燕綏才反應過來這個安……跟恐嚇差不多吧?
輕咳了一聲,問:“你本來不害怕,后來呢?”
辛芽靜了幾秒,回答:“我問那個替船長傳話的船員,遇到這種風暴要怎麼辦。他跟我說,一般求菩薩保佑……”
——
傅征中途來敲過一次門,給拿了個對講機,調了頻,教作。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風浪漸漸平息,搖晃到像是隨時能傾覆在海中的油重新穩定了船。
將睡未睡間,燕綏聽放在耳邊的對講機傳出微弱的電流聲,輕輕一響后,傅征的聲音過對講機傳過來:“離開風暴圈了,安全。”
話落,他似頓了頓,聲線溫:“天快亮了。”
——
燕綏隔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洗漱后先在天橋上站了會。
你說這大海也真奇怪。
昨晚風暴時,海天混沌一,那兇猛程度恨不得把油解撕碎一般。最兇險時,油被浪打得船側傾,船左舷都沉進了海水里。
那風聲像呼厲的鬼聲,海浪就是千萬只從海底出的手。
可風暴一停歇,天是湛藍的,海水也清澈得像是潔廁。
轉,從燕洋號的船尾看去,左后方的南辰艦依舊保持著一海里的距離,伴隨護航。
燕綏笑瞇瞇地從天橋下去,吃早餐。
雨過天晴可真好啊!
——
中午吃飯時,燕綏和正好換下來的郎其琛到,坐在一塊吃飯。
“還有二十四小時能到曼德海峽南口。”郎其琛瞥了眼燕綏:“姑,你是回國還是去哪?”
“回國。”燕綏喝了口蛋湯,滿足得瞇起眼來:“不是在船上還吃不到這種什麼菜里都帶著點海腥味的飯菜。”
郎其琛拉長臉:“讓你吃個半年試試。”
燕綏橫他:“興致不高啊,誰招你了?”
“除了你誰還能招我不高興?”郎其琛最后一口飯,吸溜了蛋湯,說:“二十四小時后就見不著你了,你眼里除了傅征還能不能有一點點你帥侄子的位置?”
不等燕綏回答,他起,端著餐盤搖頭晃腦地就走遠了:“有男朋友的姑姑潑出去的水。”
燕綏:“……”這小子犯什麼渾呢?
等意識到郎其琛可能是缺關心里不平衡后,燕綏在補了個午覺后自覺的主的去送心。
又在船舷支了釣魚竿:“等著啊,姑釣條鯊魚給你吃。”
站崗中的郎其琛:“……”
沒等他心腹誹下,他眼尖地瞄到遠海天相接的地方有船影在飄。
他心中一駭,就跟驗證他想法一樣,下一秒,船上的廣播響起——
“注意注意,海盜來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