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世安點點頭,送著周燁回了房中。等送走他們,柳玉茹和顧九思手拉手一起回到房中,兩人關上大門,顧九思轉過頭來,同柳玉茹道:“等一下……”
話沒說完,柳玉茹便突然上前一步,猛地拉住他,吻了上去。
黑夜里是他們的呼吸聲,兩人擁抱在一起,等一吻完畢,顧九思和抵著額頭,聽問:“喜歡嗎?”
顧九思低啞著嗓子:“喜歡。”
“記得你想要的,活著回來。”
“好。”
顧九思沒有放開,抖著道:“玉茹,我要是不想放開你,你會不會怨我?”
“不會。”柳玉茹抬眼看他,一雙眼明亮如星,“我高興得很。”
兩人說著話,就聽外面一聲悶哼,隨后,萊挑開了窗戶道:“行了,快走。”
柳玉茹和顧九思一起應聲,顧九思翻過窗戶,然后將柳玉茹一把抱了過去。
柳玉茹的人布置了一天,加上周燁和葉世安酒后疏于防范,三個人很快就出了府衙,和柳玉茹的人重新頭。等頭之后,一行人駕馬沖到城門口,柳玉茹亮出了周燁以前給的令牌,揚聲道:“奉殿下之令,急事出城,讓開!”
城門人看見柳玉茹的令牌,又見柳玉茹脾氣不好,趕忙給他們一行人開了門,所有人疾馳出了城門后,柳玉茹和顧九思到了道上,而后柳玉茹看著顧九思,笑了笑道:“我得去黃河了。”
“我知道。”
“你打算去哪兒呢?”
“我?”
顧九思想了想,抿了抿,終于道:“東都吧。”
“好。”柳玉茹點了點頭,轉頭看了一眼萊,隨后同顧九思道,“那萊留給你,你去東都必然是要去尋舅舅的,他過去方便。”
“那木南跟你走吧。”
顧九思笑起來,他抬手理了理柳玉茹披風上的領,瞧著道:“諸事小心。”
“你也是。”
說完之后,兩人沉默著,似乎誰都不忍開口分離。許久后,柳玉茹低頭笑了笑,擺手道:“我走了。”
說罷,柳玉茹轉過頭去,沒敢回頭,打馬一路朝著永州的方向狂奔了過去。
而顧九思目送著他離開后,調轉了馬頭,也是奔向了東都的方向。
兩人幾乎是先后差不多時間到達了永州和東都,而這個時候,天下都傳來了周高朗自立為帝,朝著東都勢如破竹而去的消息。
就在周高朗攻下第一個城池的當日,沈明正在邊境秦城城樓上和葉韻下著五子棋,他方才落下棋子,便察覺地面微微震。
葉韻著棋子,有些奇怪道:“這是怎麼了?”
沈明聽到這話,臉大變,他慌忙站起來,急急走到了城墻之上,而后便見遠黃沙滾滾,沈明睜大了眼,大喝出聲:“外敵來襲,整軍迎敵!”
當是時,正是康平元年八月十三。
東都宮中,歌舞升平,范玉蒙著眼睛在殿,正同人玩得開懷。
子商本在陪酒,一個太監急急走來,進了殿,在子商耳邊說了幾句什麼,子商神微,站起來,同范玉道:“陛下,臣……”
“去吧去吧,”范玉揮了揮手,頗有些不耐煩道,“整天這麼多事兒,你也不必同朕請示了,要滾趕滾。”
子商笑了笑,恭敬行禮告退后,走到大殿外去。大殿外面,鳴一一個人站在門口,他的臉十分難看,子商上下打量了一眼站在鳴一后的人,對方紅著眼眶,子商心中暗覺不好,卻還是故作鎮定笑道:“怎的了?讓你去趟揚州,怎麼就哭著回來了?”
“大人,”對方當場就跪了下來,沙啞道,“蕭大人,去了!”
聽到這話,子商猛地睜大了眼,片刻后,他瞬間反應了過來,一把抓起地上人的領子,怒道:“你說什麼?!”
他已經許久聯系不上揚州,心中便知道揚州出了事,只是他沒想到,竟然是蕭鳴死了。
那侍衛被子商反應嚇到,但他還是咬牙再次重復:“蕭大人,去了!”
子商沒說話,他整個人似是愣住了,旁邊鳴一有些擔心扶住他,皺眉道:“大人,您冷靜些。”
子商覺自己整個的魂魄都飄在了外面,他腦海中一片空白,好久后,他用盡所有力氣,才問了句:“是誰……”
“是陳尋。”
那侍衛立刻道:“如今揚州已是陳尋主事。”
子商在腦海中迅速搜索了一圈這個名字,他覺得有幾分悉,卻又說不上來,他皺起眉頭道:“陳尋是誰?”
“原是姬夫人手下的客卿。”那侍衛立刻道,“與王平章搭上線后,不知道怎麼的就和姬夫人熱絡起來,后來柳玉茹到了揚州,住府,姬夫人與柳玉茹起了沖突,蕭大人為此對姬夫人了手,姬夫人憤怒之下召集王氏舊部,與王平章聯手,刺殺了蕭大人。”
“那東營的人呢?”
子商起了拳頭,侍衛低聲道:“王平章重金收買了軍隊里的人,給東營的人下了藥,而后陳尋假借蕭大人的令允許沈明令三萬大軍揚州,沈明進來后,陳尋與王平章將我們的人幾乎都抓了,之后陳尋殺了王平章,將不服他的人都送進軍隊,由沈明帶去了豫州戰場。”
“豫州?”
子商聽到這個詞,有些不可思議道:“你說沈明去了豫州?”
“是。”
侍衛立刻道:“帶了揚州軍隊,一共八萬人。”
子商覺得有些荒唐,他退了一步,想說什麼,說不出,他手上無意識想比劃些什麼,最后卻是紅著眼說了句:“阿鳴怎麼會死呢?”
沒有人說話,子商猛地叱罵出聲:“一個柳玉茹,怎麼就能算計到他呢?!”
他的師弟,他比誰都了解。他自聰慧穩重,做事都多著幾分心眼,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的人,怎麼會被一個柳玉茹算計了呢?
侍衛低著頭,他低了聲,小聲道:“柳玉茹說,顧錦是您的孩子。”
“說他就信?!”子商怒罵出聲,“他這麼傻嗎?!”
“蕭大人邊人說,”那侍衛小心翼翼道,“那孩子的眼睛長得像您,而且,蕭大人一直以為您喜歡柳夫人,就想著不管是真是假,幫您先把人留下來。”
聽到這話,子商整個人都愣了。
侍衛繼續道:“蕭大人說,您好不容易喜歡一個人,無論是什麼手段,他都希您有一個家。”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小小愿,這樣有的、甚至唯一一次,就讓他送了命。
子商茫茫然站著,他艱難轉過頭,看向揚州方向。
那一瞬間,他仿佛是看到很多年前,他剛剛到章家,他坐在馬車上,孩子追在馬車邊上,艱難著他:“公子,公子,給點吃的吧?”
他起車簾,看見努力奔跑著年。他面黃瘦,子商一樣就看出來,再過不久,這個孩子就要死了。
他停了馬車,然后走下去,他半蹲在蕭鳴面前,笑著道:“我可以給你一個饅頭,你給我什麼呢?”
“命。”蕭鳴抬起頭,認真道,“你救我,我把命給你。”
他一直以為這是玩笑話。
他子商一個人走過這麼多年,邊全是暗猜忌,若非有利可圖,誰又會當真把命給他?
然而如今到此刻,他卻才發現,竟當真有人這麼傻。
蕭鳴不是死在自己的愚蠢里,也不死在柳玉茹的計謀中,而是死在對他那份和擔憂里。凡是涉及到他的師兄,他便會化作一個孩子,失去防備和堅韌。
眼淚不自覺從子商眼里流下來,旁邊人都有些詫異,子商渾然不覺,直到眼淚落在他的手背上,他才猛地反應過來。
那眼淚仿佛是巖漿一般,灼得他從手背開始,一路疼得搐。
他從未想過還會有這樣的緒,旁邊鳴一擔憂看著他,忍不住道:“大人……”
這一聲“大人”讓子商驟然清醒過來,鳴一斟酌著,安出聲:“我等人走上這條路,便心中有了自己的歸宿,大人不必太過傷。蕭大人在天有靈,必不愿見大人為了他了方寸。”
“放心吧……”子商聽著鳴一的話,低啞道,“我不會了分寸的。揚州的事先不要傳到陛下那邊去,給阿鳴設一個靈堂,放在府邸里,也別讓外人擾了。”
鳴一應了下來,吩咐人下去做了,而后鳴一上前去,扶著子商往宮走去,不由得道:“大人,如今揚州被奪了,我們怎麼辦?”
揚州沒了,他們讓劉行知和大夏你死我活的意義,也就沒了。
“怎麼辦?”
子商嘲諷笑開:“陳尋背后站著的是顧九思,這一次沈明正面對抗劉行知,只要顧九思這邊支援不夠及時,沈明那八萬人馬渣都不會剩,我們只需拖住東都的戰線,讓周高朗和范玉死斗,等劉行知殺了沈明趕過來,取了東都,殺了周高朗顧九思這批人,我們便是重臣。我當初與劉行知談的,揚州本就要歸順劉行知,我替他拿下大夏,他與我結為異兄弟,贈我揚州,封我為異姓王。那就依舊按照約定,且讓他先拿下大夏,到時陳尋無兵無錢,劉行知再借我兵力,回頭取回揚州,易如反掌。雖然不如我們一開始所想那樣,能一舉拿下天下,”子商抬手拂過玉欄,慢慢道,“但也并非走投無路。”
“大人英明。”
鳴一聽到子商的法子,心中頓時放心了許多。
然而子商不見半點喜,他繼續吩咐著道:“你帶一波殺手到黃河去,隨時聽劉行知的命令,只要他打到守南關,”子商冷下眼神,“便點燃之前我們放好的火藥。”
“是。”
鳴一沒有半分遲疑,立刻應下。子商抬眼看向遠方。
“人死不能復生,”他喃喃出聲,“我只能讓顧九思和柳玉茹,去黃泉給阿鳴賠不是了。”
當天夜里,子商便得到了劉行知進攻邊境、以及周高朗進攻東都的消息。子商將這消息報給了范玉,范玉看著消息,嘲諷了一聲道:“怎麼辦?”
說著,他拿起了折子,抬眼看向子商:“周高朗也打過來了,劉行知也打過來了,周高朗又不愿意去豫州,你說怎麼辦?”
子商不說話,范玉抬手就將折子砸了過去,怒道:“說話啊!”
范玉上帶著酒氣,如今他已經很有不喝酒的時候了,子商當場跪了下去,恭敬道:“陛下,當下只有一個辦法了。”
“什麼辦法?”范玉砸完了折子,覺得有些疲憊,他坐在椅子上,懷里抱著一個姑娘,冷冷看著子商。子商恭敬道:“割讓豫州。”
“割讓了豫州,劉行知就不打了?”
“臣可以派人去議和。”
子商立刻出聲,范玉想了想,點頭道:“行,朕給你一道圣旨,豫州給就給了吧。”
說著,范玉有些擔憂道:“周高朗那邊……”
“他要到東都來,至還要破十城,他們破十城之后,行軍到東都,如今我們東都城,駐有二十萬軍,周高朗一路打過來后,必定疲憊不堪,到時候我們再重兵埋伏,將他們一舉拿下!”
“好。”范玉擊掌,高興道,“就這麼辦,近日你好吃好喝招待著三位將軍,千萬別怠慢了。”
“是。”
子商笑著應聲,范玉想了想:“朕是不是也該接見一下他們?”
“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子商趕忙開口,范玉點點頭,打著哈欠道:“那就這樣吧。”
子商得了范玉的話,便下去安排了。
而這時候,顧九思領著萊一起,化作商人進了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