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茹痛苦閉上眼睛。
而顧九思也不忍再看。
他們都清楚,這年就是太過天真良善,生死面前,對于大多數人,哪里還有什麼底線可言?
這些都是瘋了的野,一旦示弱,一擁而上,哪里還有半分活路。
柳玉茹將刀遞給顧九思,沙啞著聲道:“若還有人馬車,你別心慈。”
顧九思垂下眼眸,低聲道:“我明白。”
他將刀別在了腰間,那子去而復返,顧九思猛地拔出刀來,叱喝出聲:“要命就滾開!”
子被驚到,所有人看著顧九思的刀,好久后,大家慢慢散去,讓出路來。
而柳玉茹坐在馬車里,深深息,覺得口發慌。
惡人哪里是這樣容易做的?
若你本純良,若你骨子里就是個好人,做這一件事,便已是著良心譴責,坐立不安。
當天晚上,柳玉茹和顧九思不敢再睡馬車里,他們終于去了一家客棧,好在如今客棧不算貴,貴得都是糧食,夜里柳玉茹做了噩夢,夢見白日那個人的孩子哇哇大哭,哭著哭著沒了氣息,抱著孩子,眼里流出淚,聲嘶力竭道:“你害死了我兒!你害死了我兒!”
柳玉茹尖著驚醒,被顧九思一把抱進了懷里。
“莫怕,”顧九思抱著,安道:“玉茹,我在這里莫怕。”
柳玉茹急促息著,艱難抬頭,看著顧九思,慌道:“我夢見那人了……”
“死了……好像死了……”
“玉茹!”顧九思一聲大喝,驚醒了,柳玉茹呆住了,看著顧九思,好半天,眼淚奔涌而出。
“對不起……”
痛哭出聲:“我不知道我怎麼了,我……對不起……”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對誰說對不起,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哭什麼,而顧九思卻也沒問。他就是看著,他看著哭,就慌得不行,他忙抱著,不自主低頭親吻在額頭上,聲道:“沒事,玉茹,我在,誰都傷害不了你。我在呢。”
柳玉茹終于冷靜下來,靠著顧九思,一言不發。
許久后,沙啞著聲道:“馬車不能要了。繼續下去,目標太大了。”
顧九思明白柳玉茹的意思。
他應了一聲。
等第二日,他們就將馬車給賣了。他們沒賣銀子,換了許多糧食。顧九思甚至還換了一袋酒,掛在腰帶上,以備不時之需。
兩人賣了馬,就開始跟著流民遷移。他們偽裝得和流民別無二致,一起在路邊和富商要飯,穿得破破爛爛。
滄州走了一半,他們便發現人越來越,太越來越毒辣,隨可見都是干裂的土地。
滄州的城池已經不讓進了,他們便和流民一起,待在城門外面。夜里很冷,他們互相靠在一起取暖,柳玉茹就和他暢想著,他們什麼時候才能走到幽州,等走到了,他們要做什麼。
柳玉茹了,好久沒吃,于是一直描繪著:“我想開個酒樓,當里面的老板,每天都去吃好吃的。”
“想吃東坡、糖醋里脊、麻婆豆腐……”
“其實我還喜歡辣口,想請一個蜀地的廚子……”
顧九思就聽著柳玉茹念叨,他也,然后等大家都睡了,他悄悄從懷里,拿了一小塊餅,遞給了柳玉茹。
柳玉茹拿著餅,想要分給他。不到手掌大小的餅,顧九思搖了搖頭道:“我吃過了,你吃吧。”
柳玉茹不信:“我都沒看見你吃,怎麼就吃過了?”
顧九思笑了:“方才悄悄吃的,吃太快了,你沒瞧見。”
柳玉茹抬手推了推他的頭:“你當我傻呢。”
說著,將餅分了兩半,一人一半。
兩人不敢吃太快,就小口小口咬著。
城外的星星很明亮,在夜空里,配合著夏日蟬鳴,夜風徐徐,竟有了一種莫名的安定。
柳玉茹靠著顧九思,看著天空的星星,認認真真咀嚼著里的餅道:“我已經好多年沒看星星了。”
“以前看?”
“看。”柳玉茹毫不猶豫道,“小時候我沒事兒,就特別看星星。我就很想知道,星星上住的是神仙,還是故去的人。我以前曾經有個弟弟。”
柳玉茹突然開口,顧九思有些意外,“嗯?”了一聲:“然后呢?”
“沒了。”
柳玉茹嘆了口氣:“我娘說是意外沒的,可我總覺得是我爹妾室做的。”
“其實我很怕這種三妻四妾的男人,”柳玉茹說著,突然想起什麼,趕忙解釋道,“我不是善妒,我就是覺得,個親,有時候連命都可能保不住。后宅的人,心狠起來太可怕了。”
“放心吧。”顧九思輕笑,“我不會有什麼三妻四妾的。”
“你也得能有啊。”柳玉茹下意識開口,“咱們現在一塊餅都得分著吃,再來幾個怎麼辦?”
顧九思哽了哽,他忍不住道:“雖然現在況是惡劣了一點,但是未來會好的。”
柳玉茹抿輕笑,顧九思有些不高興了,他覺得柳玉茹沒把他話放心上,于是他道:“你現在別瞧不起我,等我到了幽州,就去謀個職位,日后一定讓你跟著我吃香喝辣,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你心里,我就知道吃啊?”
“還知道錢。”
柳玉茹靠著顧九思,聽他說話,就覺得高興。兩人靜默了一會兒,柳玉茹突然道:“你說,如果,我是說如果,咱們到了最后一刻,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時候,你會把最后一塊餅,或者最后一口水留給我嗎?”
顧九思愣了愣,柳玉茹嘆了口氣:“我怎麼問出這種問題來?你別介意,我……”
“我不知道。”顧九思開口,柳玉茹愣了愣,也不知道為什麼,心里有那麼幾分難,但卻是理解的。然而接著便聽顧九思道:“我現下心里想著的是,我不但要把最后一口水,一塊餅給你,我還希能將削給你吃,倒給你喝,拼了命,也要送你回幽州。”
“可是人心莫測。”顧九思抬眼看著前方,“誓言是很容易的,可真的做那一分鐘,是不是就能做到呢?”
“我不知道。”
他轉頭笑了笑:“或許只有到那一刻,才會真的知道了。而我不確定的事,我這輩子都不會許諾你。”
“我答應你的就會做到,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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