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的置還未拿定主意麽?”目轉向金,“你真的不去求一求他?”
“不去。”金斬釘截鐵地道。
知道這些事上段雲嶂是極有主意的,求他也沒有用。何況有時甚至會惡意地想,劉歇若被斬首,豈不是可以下去陪伴大夫人麽?
如此看來,倒真不愧是劉歇的兒。
劉白玉見如此,淡淡一笑:“隨你。”
七日後,段雲嶂降下聖旨,罪臣劉歇,罪大惡極,然念其兩朝元老,輔佐先帝有功,免去一死,廢黜一切爵封號,囚於天牢,永世不得釋放。劉氏一族抄沒家產,罷去職,收回誥命,劉氏子孫永不得科場為。
一切,終於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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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人間富貴花
?
兩個月後。京城。一茶館。
數月來京城說書界最矚目的說書人白爽快今日在臨清茶館說書,收到消息的茶客紛紛到場捧場。也有家住城西的特地繞到城東,隻為聽白爽快一書。
這白爽快原本是一普通的說書人,在京城各大茶館酒肆跑場子賺點銀子,剛夠飯錢。然而半年來朝廷和犬釋的戰事卻給了白爽快一個極好的契機。白爽快是個有心思的,將市井間流傳的關於西北戰事的種種閑話搜集起來,配上方的版本略加修飾,變了現的說書本子。他腦子極靈,對朝廷大事亦有些新鮮的看法,說書時往往蹦出些有意思的說法,辛辣而可樂,每每逗得茶客們哄堂大笑又激澎湃。白爽快的名聲一傳十,十傳百,就連朝中的吏也慕名而來,隻為聽聽白爽快的這些稗野史,為枯燥的政治生涯增添些趣。
今日的臨清茶館,更是座無虛席。
過了未時一刻,白爽快穿了一件藍布袍子,在書案上敲了敲扇子,另一手舉起驚堂木重重一落,這便算開講了。今日講的是:黃駒盜軍餉,黑狐朝綱。
樓上西側第二間包廂裏頭,兩男兩圍著圓桌坐著,無非是喝茶聊天,聽書倒不是很用心了。然而樓下的茶客們聽得專心致誌,時時還發出一陣響亮的好聲,樓上雅間的這幾位客人終於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那兩個男子皆是著不俗,容貌清俊,五有些相似。其中年輕一些的那個穿藍袍,故作風流地搖起一把扇子笑道:“黃駒盜軍餉,這個我知道。民間盛傳淩霄將軍是天馬星下凡,他座下的黃驃馬乃是一頭神。似乎還有傳言說曆西那一場大戰正是黃驃馬去盜了犬釋的軍餉,才能夠得勝。”
另一紫袍男子微微一笑:“什麽黃駒盜軍餉,那一戰淩霄贏的可不輕鬆,多虧淩風喬裝改扮混犬釋軍中,放火燒了人家的糧餉。”
藍袍男子咧:“這麽說來,黃駒原是指淩風。”
紫袍男子挑眉:“淩風如今也是堂堂的將軍了,你這話若讓聽見,必打的你滿地找牙。”
這時藍袍男子邊小玲瓏的小婦人笑瞇瞇地說了聲:“那黑狐朝綱,又是指誰呢?”
這話一說,兩名男子反倒住口了。兩人對看一眼,藍袍男子敲了敲小婦人的腦袋,道:“這白爽快盡會瞎編造,他說的我若都明白,豈不就和他一樣了麽。”
小婦人著腦袋在座椅裏,不說話了。
紫袍男子這時轉過臉來,盯著雅間中的另外一人道:“今日出宮本是為尋開心,怎麽你倒鬱鬱寡歡?”
那是個穿著布,挽著素髻的子,頗黑,材略顯圓潤,唯獨一雙眼睛如寶石鑲嵌在臉蛋上,熠熠生輝。
“我怎麽鬱鬱寡歡了,這白爽快的真是爽快,聽他的書,倒比看上兩本《囚心孽緣》還要痛快呢。”黑胖子偏頭笑笑。
紫袍男子見愉悅,便也綻開笑容,握了的手道:“你喜歡便好。看來今日出宮是對了。”
藍袍男子瞥這兩人一眼,習慣地唉聲歎氣:“皇兄啊皇兄,為弟的念在你是一代英主,雄姿英發的份上這才勉力輔佐,怎麽如今你卻墮落個妻奴,這可如何是好?真是夫綱不振啊。”
紫袍男子倒也不以為忤,勾了勾道:“風月,我這個不的弟弟,你可有好好管教?”
小婦人風月立刻擺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模樣:“回去立刻板伺候。”
藍袍男子的臉立刻黑了一半。
紫袍男子便是當朝的皇帝段雲嶂,他邊的黑胖自然就是本朝獨一無二的黑胖皇後,而那可憐的藍袍男子,就是命苦的閭王段雲重了。
此刻金笑睨著三人的科打諢,耳朵卻敏銳地聽著樓下的說書人鏗鏘有力的長短句。
“講到黑狐朝綱,眾位可知,這黑狐指的是何人?”
“是何人?”眾人紛紛追問。
白爽快嘿嘿一笑:“故有蘇妲己禍朝綱,與這黑狐同出一路。不過這蘇妲己乃是一隻白狐,幻化人也是滴滴一位娘。然而本朝的這位黑狐法力倒比蘇妲己還要高上一籌,無需天姿國,也能將一代英主迷得團團轉哪!”
雅間中的三人臉上都驀然變。隻有金的神仍恬淡無波。
良久,段雲重喃喃出聲:“皇兄,這白爽快的膽子未免太大了,簡直是不要命了。”
金微笑:“這世道本就是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他若不是不要命,又豈會紅遍京城?”
段雲嶂注視著的笑,神愈發凝重,晴不定。
“天子腳下,妖言眾,此人不可留。雲重,去和京兆尹打個招呼。出了這等刁民,是他管教不周之誤。”
金一愣,連忙安地拍拍他手臂:“不要這樣,老百姓找個樂子罷了。茶館裏的道聽途說,又有誰會當真?”
“我會當真。”段雲嶂板著臉。
金恥笑他:“你既當真,難道還要招個道士來收了我不?”
段雲嶂皺眉:“劉黑胖!”
劉黑胖站起來,跳開兩步,笑道:“時候不早了,我有事先回宮去了,你們接著聽書吧。”轉往門口走去。想了想,似乎又有什麽東西放不下,便回道:“不許找白爽快的麻煩。”
段雲嶂沒好氣地一哼。
金將脊背在門框上,對著三人出一個自以為溫馨親切的笑容:“雲嶂,我一直覺得你會為一個好皇帝的。”
段雲重抖了一抖:“啊喲喲,冬天真是太冷了。”
金嘿嘿一笑,瞥見段雲嶂臉上不太自然的紅暈,開房門,閃出去。
金並未如所言,直接回宮,而是先往天牢去了。
自劉歇被囚之後,還是第一次到這天牢。天牢的掌獄使,便是從前看押過呂大尚書的那一位,後來被貶為獄卒,因救駕有功,又複原職了,如今老對頭劉歇倒在他的管製之下了。而金也因著這點人,才能夠不驚任何人,地進來。
金備了三個小菜,一壺好酒,用籃子拎了,一直走劉歇被關押的牢房中來。天牢中的要犯都可獨一個單間,而劉歇又是要犯中的要犯,是以左右前後的牢房都是空置,隻他一個關在中間,清靜又孤獨。
“他神如何?”
掌獄使答:“頭發已全白了。”
開了鎖,進了牢房,掌獄使便靜靜地退了出去,隻留父兩人。
劉歇的頭發確然已經全白了,散地披在腦後,眉心和額上是如刀刻般的痕跡。他宛如木雕一般坐在石床上,麵無表,神淡遠,仿佛被攝取了心魂的魔,又似是度劫歸來的佛。
“爹。”金喚了一聲,將食籃放在桌上,一樣一樣地取出碗碟。
劉歇無波的神略了一,將眼波往金上一轉,而後淡淡應了一句:“來了?”
金點點頭,將碗碟齊整地擺在劉歇麵前。
劉歇看也不看那酒菜,卻直盯著金看,過了一會兒歎道:“我第一次見到你娘,也是穿了這麽件藍布子。”
金一愕,隨後醒悟過來他說的是永福。
“爹,當年你究竟為什麽對我娘……”
劉歇直了直眉:“我這一生有過多人,每一個都記得,那還得了。”
金不說話了。在這一點上,竟一點也不恨劉歇,畢竟如果沒有那一次,又怎麽會有?而永福這一輩子,也未見得因為劉歇的那一次垂憐而興起多波瀾。
“那麽大夫人呢?”
劉歇眸了,沒有立刻回答。思兔在線閱讀
“爹,你有沒有後悔過?”
劉歇冷冷地一笑:“沒有。”
“為什麽?”
“世人熙熙,皆為利來,皆為利往。可是你爹卻不是。”
“那爹是為了什麽?”
劉歇再笑:“你可知道手握千鈞權柄,執掌萬裏江山是什麽滋味?若是沒有你爹,天下會有多人沒有飯吃,沒有穿。”
“可是也因為你,天下多了多冤魂惡鬼。”
“執政者,焉能沒有取舍。”
金低頭沉思一陣:“明白了。”
“可是爹,你雖不為利祿而來,可是沒有利祿的話,莫說你那七個老婆,就是我娘,也不會多看你一眼的。”
劉歇一震,而後終於苦笑出來:“你夫君贏了你爹,你就這樣高興麽?”
金也笑:“爹,您老了,不合時宜了。”
劉歇大笑起來,坎猛烈地震:“想不到我劉歇一生最得意的,竟是你這個兒。”
金眉眼彎彎地在劉歇對麵坐下:“爹,我要走了。”
“走?”劉歇愕然。
“嗯。”
劉歇神怔忡了一會兒,道:“我有一筆銀子寄放在陝西會館,你拿出來用吧。”
“爹,你居然背著母親藏私房錢。”
劉歇嘿嘿笑笑:“別告訴你母親。”他仰頭看了看那扇出一縷的小窗,道:“我還沒有想好,要怎麽和解釋。等想清楚了,才能去見。”
金注視著室中瞬間蒼老的父親。那曾經是一代梟雄,帶著幾分漢高祖的雄心傲骨的父親。
或許他才是最孤單的那一個,這些年雲橫萬裏,霸氣縱橫,還是黯然神傷,皆無人知曉。
當夜,段雲嶂回到軒羅殿時,在他的書案上發現了一封詔書。
今有劉氏金,驕縱恣橫,多嫉忌,既非名門,又無德行。自任中宮皇後以來,好逸圖樂,無力統三宮,安定宮闈,乃致社稷不穩,儲位空懸。今去除其後位封號,降為平民,逐出宮門。後位矜重,當求德門,以正治。
欽此。
黃綢的詔書輕飄飄地落在地上。謄寫工整,措辭方正,隻差蓋上君王玉璽。
“這是何人草擬的詔書!”龍震怒。
“小的……小的不知。”侍小孫子唞著跪下,皇上書案上何時多了這麽一份詔書,他竟不知!
“來人!皇後何在?”段雲嶂暴怒地大吼,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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