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熾坐在會見室里。

手銬、腳鏈，一樣都不，坐姿卻很端正。

兩名獄警背著手，站在他后不遠。

白慕川和黃何一起走進去，看他第一眼，眉心便是一皺。

出自名門的人與暗影這種半路發家的暴發戶，是有明顯區別的。孟熾頭發剪短了，瘦了，也黑了，但他還是孟熾，優雅、英俊、一不依舊從容有氣度，陷囫圇后還能保持這份平常心的人，可不多。

白慕川坐下來，讓人給他倒了一杯水。

他沒有急著問，孟熾也只是淡淡地看著他。

“好久不見了，白警。”

“好久不見。”

兩個人臉上都很平靜，不像是警察與罪犯，到像是久別重逢的朋友，在相互道好。

案子移檢察院以后，白慕川就只來看過孟熾一次。

那一次短暫的談，孟熾的表與現在一模一樣，不抗拒，不熱。

這個人實在無趣。

無趣到了極點。

心理素質也很高。

他不想說的話，任憑你說破皮，也聽不到半句。

“咳……咳咳……孟熾，今天我來找你，相信你知道是為了什麼事吧。”

白慕川開門見山，孟熾也不裝傻。

“案子不是結了嗎？難道檢察院還要求你們補充偵查？”

呵！白慕川角微勾。

真是一個有意思的犯罪嫌疑人。

對刑事訴訟法的流程，悉得就像吃飯喝水似的。

孟熾是一個有本事的商人，男人，走上這條路，如果就這樣去死，實在是令人唏噓。

“是的。”白慕川想了想，索不否認，“案子還有一些細節上的問題，需要補充一些證據。必須找你求證。”

“哦。”孟熾抬抬眉，“可是我該說的，已經都說過了。”

他今天的態度，好像比以前更好。

看來在這里，對人是真的有改造效果的。

白慕川看著孟熾，想到同樣在看守所的暗影，眉頭擰起，“聽說案子快要開庭了，你就沒有想過，為自己解釋一下？”

“我解釋過了。”孟熾淡淡說，“可你們認為是我，我無話可說。”

又是這句。

無話可說了。

一個人對待自己的命，也無話可說。

要麼，殺人的確實是他，那是真的無話可說。

要麼，這中間，一定有比他命更重要的東西需要讓他閉。

孟熾是哪一種？

白慕川瞄他一眼，“書看完了嗎？”

書？孟熾眉梢微，“《灰名單》已經看過很多次了。《白名單》出版了嗎？”

白慕川：“沒有時間寫。”

“那真是令人憾！”孟熾說到這里，抿了抿，又慢慢抬眼看白慕川，“上次忘了謝沐二的題字。”

上次給他的《灰名單》實書上，白慕川寫了一句話。

“黑暗外面，關著。你在門里，我在門外。”

“可是，我不太認為二這句話。”孟熾慢聲說著，眼睛里有燃燒起來的芒，只瞬間，又沉下，歸于冷寂，“我在黑暗里，你又何嘗不是？我們活在世界上的人，哪一個又不是？沒有，何來暗，沒有暗，何來？這兩者，難道不是相互依存的？”

這……

白慕川微笑。

“這就是一個哲學問題了。”

末了，他目嚴肅下來，“我們今天來找你，要討論的是案問題。”

對他的回答，孟熾顯然不太滿意。

他嘆，“我與白警，現在大概就能討論哲學問題了，案子的事，我能說什麼呢？呵……”

白慕川目冷冽：“你可以告訴我，屠亮不是你殺的。法庭還沒有終審，你可以隨時翻案。”

孟熾一怔，笑了，“有用嗎？”

“有。”

“殺不殺屠亮，對我的判決，會有什麼區別？”

白慕川沉下眸子。

從在屠亮死亡的現場抓捕孟熾到現在，他說過的所有話，都沒有這一句話那麼有用。

這句話看上去尋常，卻是孟熾第一次就案表態。

仔細琢磨，至有幾層意思在里頭。

一是間接否認了屠亮是他殺。

二是他知道除去屠亮那些案子，證據對他實在不利，他靠這件事翻不了……

三是……他默認這件事，是有保護其他人的機。

白慕川沉半晌，笑了，“與你有關系的人不是戚科嗎？難道你的真是葉？”

突兀的話，帶點笑。

孟熾表微微有些變化。

看著白慕川，他說話更謹慎了。

“我的態度還是那個樣子——你們愿意怎麼想，是你的事。要怎麼判決，是法院的事……白警，我認為你們不必浪費時間在我上了。”

白慕川不理會他言詞間的游走，直截了當地說：“那一天，葉和謝綰綰兩個人昏迷，那間屋子里只有你一個人，屠亮破門而被擊斃，理論上來說，殺人的只有你……”

“對。”孟熾點頭，“所以，我無法否認。”

“你剛才已經否認了。”白慕川挑挑眉：“殺人的，是葉？”

孟熾抿，突然涼笑起來，“你當然也可以這麼認為。不過，這句話，你應該去對葉說……跟我又有什麼關系呢？”

呵！

白慕川咳嗽著笑了起來。

“你到是會甩鍋！不過孟熾，你想保護的人，如果現在保護不了了，而葉自己都已經暴了，你難道還想一口咬定什麼都不知道嗎？”

孟熾微微一震。

他沒有回答。

似乎在琢磨白慕川話里的意思。

在這樣的角度看去，他的臉有些蒼白，幾乎沒有。

幾個月的監獄，磨去了他上的一些銳氣，唯一沒有改變的還是這點狡猾。

白慕川不主開口，他就不問。

“行吧，你不說，我來替你說。”白慕川咳嗽著，拿起水杯喝一口，突然幽幽嘆氣，“生著病呢，本來是不想說那麼多話的，看被你得。”

“……”孟熾一言不發。

“那天，葉和謝綰綰并不是被別人綁架，更不是被你綁架，而是葉自導自演的綁架。他請謝綰綰去喝酒，告訴謝綰綰他懷疑121案的主謀是你，誤導，再乘機對下了藥，并提前通知你，帶著贖金去救人……有了禿鷹的事，他料定你更愿意拿錢消災，不會輕易選擇報警，但他同時也猜到，謝綰綰的助理整夜不見，會主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