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生下來就有屬于自己的命盤,這命盤卻不是既定的,而是有無數種可能。
命盤的重要時刻點代表著每一個人生中重要的轉折,而每一個時刻點后面還有無數不同的分支,每一個選擇,都有不同的走向,結局也都會不一樣。
就算是屬于自己的命盤被人搶占了,奪走了,也都會因為選擇的不同,最終結局都不同。
蘇鈺從容面對生命中每一次的危難,平和地做出了每一個選擇,回首看去,本該是充實且富的經歷,可他卻從未說起過,他的心里有一塊重要的地方一直是空著的。
這空落落的原因,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不過他喜看話本子倒是和這個無關,他就是……喜歡看話本子。
蘇鈺腦子里胡想著這些,閉上眼睛的一瞬間,眼前不是黑暗,是令他有些頭皮發麻的亮。
黑暗深開出了花,芬芳的香氣一點點簇生了出來,亮也隨之而來,一點點點亮了神魂之中黑暗的每一。
“哥哥!哥哥!”
清脆飛揚的聲音,蓬的朝氣與無憂的語氣。
蘇鈺站在原地,茫然平靜無波的心底里忽然漾開了一圈波紋,心跳忽然快了幾分,他轉就要去找人。
是他妹妹。
蘇鈺忽然張起來,瞇著眼看著前面亮最盛的地方,一道逆著的影正從那一頭跑過來,的角勾勒出的碎一閃一閃,迷晃了人的眼睛。
逆下的那張臉,隨著走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蘇鈺莫名張起來,膛里心跳的聲音撲通撲通,異常響亮。
雖說自己妹妹小云的樣子,他最是清楚,可……
蘇鈺腦中有什麼一閃而逝,他來不及去細想這些,因為眼前的人終于跑到了他面前。
他先看到的,是一雙眼睛,一雙漂亮的,像是大海一樣深,又像是大海一樣清澈的眼睛。
那雙眼睛里盛滿了笑,彎了月牙。
看到這雙眼睛的一瞬間,蘇鈺先想起的,竟不是自己妹妹,而是——而是嫚堯。
跑了過來,臉上臟臟的,與灰沾滿了大半張臉,如男子一樣束起的發髻有些了,上面粘粘的,也沾了不的,此時那些已經干涸了,頭發便了一縷一縷的。
銀的鎧甲在下折出耀眼的,行走之間便覺得袂獵獵,強大的氣息,那把被握在手心里的銀長劍上凜冽的劍殺氣十足,卻又只是乖巧地被握著。
“哥,我回家了!”
仰著頭看自己,張開雙手,撲進了他懷里,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熱而想念。
蘇鈺發覺自己竟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張開了雙手,牢牢地接住了這個擁抱。
“哥,走,我們進去,我跟你說,我這一次,特別英勇,我的小銀特別給我爭氣,雖說花費了一翻功夫,但最后我還是斬掉那只巨魔了。”
仰著頭,里歡快地說著。
此時蘇鈺才低著頭,將這張臉看清楚。
即便被與灰掩蓋住打扮,可依舊可以看出是一張生的極其明艷的臉,笑起來時,眼里盛滿了星,或者如清湖上搖曳著的碎,飛揚著的自信。
與……他妹妹,不……這就是他妹妹,與小云生的很是相似,又有些不同。
若是說哪里不同的話,便是這神態。
神態不一樣,小云總是很依賴人,眉眼楚楚,著人的時候,便是希所有人都將最好的一切都給,祈求著,著,等待著。
可面前的這……這個妹妹卻是眉眼彎彎,神態從容,看過來的眼神簡單而純粹,不祈求,不,從容,自信,像是相信自己便能夠去努力夠到自己所能夠到的一切。
“哥,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我現在太臟了?太臭了?哥,要不我先去洗漱一番,換件服再過來?”
見他不說話,穿著銀鎧甲的孩子晃了晃他的手臂。
蘇鈺看著,忽然笑了起來 ,這般言不由衷的語氣,明顯是以為他嫌棄了,“堯堯這麼厲害,第一次做新戰神出去就大勝而歸,保護了大家,哥哥以你為榮,哥哥看看,你上哪里臟了,一點不臟,還是很漂亮。”
堯堯……
蘇鈺對于自己口而出的稱呼怔愣一下。
堯堯。
他不可抑制地再次想起了那個騙他自己做蘇槐的嫚堯,他聽見妖皇也是堯堯。
蘇鈺的心忽然揪了一下。
堯堯抿了抿,最后還是沒忍住,一下子笑了出來,又抓著蘇鈺的手臂,“狀況特別激烈和彩,一時半會說不完,哥,我還是去洗漱一番,換件服再過來。”
“哥哥給你做好吃的等你,前幾日老君送來了幾壺甜酒釀,你可以喝。”
“好,哥,你別忘了做槐花糕啊!回來時,我見院子里的槐花開得特別好!”
“好的。”
蘇鈺看著堯堯離開,角一直不自覺挽著笑。
槐花糕,槐花糕。
蘇鈺想起了那塊被小云拂在地上沾滿了灰塵的槐花糕。
他的妹妹那麼喜歡吃槐花糕,怎麼會就這樣無于衷地拍掉那塊槐花糕?
蘇鈺轉的時候,周圍的天云霧便是一轉,他見到了院子里那棵槐花樹,樹冠茸茸,生得極其高大茂,槐花開得一叢叢一簇簇,就這麼從枝頭上垂掛下來,勾人的清香便是從這里散發出來。
他微微閉上眼,摘下來一叢。
風吹過來時,有不槐花便落在了他上,落在了他肩頭,地上的那些花瓣也被吹了起來,這簡譜的小院子被風吹,也是變了樣。
蘇鈺再睜開眼時,已經坐在了院子里的石桌旁,桌子上擺滿了一桌子的好菜,這些菜,多數是甜口的。
最中間擺了一盤熱騰騰的槐花糕。
堯堯的孩子換下了那一戰,黏答答的被黏在一起的頭發也洗過了,此刻也沒梳,全部披散在腦后,發尾還有些半干著,的臉干干凈凈的,未施黛,神態親昵又自然。
隨意地穿著一件淺紫的長,披肩懶洋洋地耷拉在手臂上,這會兒也沒用筷子,直接手拿起一塊槐花糕。
槐花糕是剛出爐的,非常燙,著急慌忙地咬了一口,便趕換只手拿著,燙得里直呼氣。
“你慢點,又沒有人和你搶,不怕燙麼?”
“哥你做的槐花糕就要趁熱吃才最好吃,涼掉了雖然也好吃,可哥哥親手做的心意便是浪費了呀。”
蘇鈺見吃得高興滿足,心里也被歡愉填滿了,“除了槐花糕,我還給你做了蒸水糕,芙蓉糕……還有你吃的水晶蝦仁,糖醋排骨,都是去凡界時你最吃的那些。”
堯堯把槐花糕全塞進里,又拿了一塊排骨,塞得里滿滿當當的。
年紀還不大,眼神雖明亮自信,卻帶著一些孩子氣的稚,蘇鈺看到了右眼眉尾的那道細小的傷痕,淺淺的,已經結了痂了。
他看著,便有些心疼起來。
只是 ,他還沒說出口,堯堯就笑了起來,語氣疏闊又輕松,“哥,你別擔心,我抗揍,如今我不跟著學著點兒,難不以后還要別人來救我?除了偶爾有些累,有些想哥哥以外,沒什麼。”
蘇鈺心里還是有些難過,他去了一趟屋里,取了膏藥出來,趁著堯堯吃的時候,便小心替上藥。
“上還有哪里傷了?”他忽然問道。
堯堯垂著頭,又吃掉一塊槐花糕,才小聲說道,“背上,上也有。”
蘇鈺拿著藥膏的手頓了頓,長久沒有說話,只是了的頭發,心頭難。
然后,他便看到抬起頭來,沖著他笑笑,“哥,我沒事的。”
神魂里最后印在他腦子里的便是堯堯簡單的笑。
黑暗一旦被沖破,那些記憶掙扎著便都躥了出來。
眼前的一切逐漸收攏,變一個泡泡,浮在半空中,而他就像是一個自己神魂里的過客,抬眼的時候,便看到空中浮著的一個又一個這樣的泡泡。
泡泡里,都是他和堯堯,有他牽著的手,去夜幕星河下面看星星的時候,也有他們一同去凡界的長街上游玩的日子,東街的街頭上還有耍猴的手藝人,那小猴子見了便不愿意離開了,住的,任憑猴主人怎麼驅趕都不肯走。
后來,堯堯將那只小猴子帶走,放到了翠山老林中,并給它開了智,至于這日后的造化,那便不是他們能管的了。
蘇鈺轉過視線,看向另一個澤黯淡的記憶泡泡。
泡泡里,堯堯眼睛明亮地告訴他,“哥,我認識了一個新朋友,就是我們那一次在夜幕星河下面到的玉離仙君。”
“他?”
“嗯,好幾次偶然遇到他,這天宮這麼大,實在算是有緣分,一來二去的就了。”
蘇鈺看著這些,腦子里快速灌了許多悉的陌生的記憶,一點點填充著他空虛的神魂。
“堯堯,你喜歡玉離麼?”
“……喜歡玉離仙君的人有許多,或許我也曾過心吧,畢竟那時候年,除了哥,我與他相的時間最多。”
“那后來呢?”
“后來這萌芽早早地就掐斷了,再說了,不是有錦云麼?”
錦云……
錦云。
蘇鈺看著記憶泡泡里偶爾會閃現的一張和婉約的臉,很。
偶爾看見時,他會想起小云。
就算記憶會忘,但是不會忘記的,的是誠實的,那些像是被解封了的記憶倒灌里時,他再無論如何也說服不了自己了。
他的妹妹,是堯堯,不是小云,不是蘇千云,至在他記憶里是這個做堯堯的孩子。
堯堯的出現,哪怕是記憶,都填補了他神魂里的空缺,好像是在告訴他,是這樣的,本來就該是這樣的,這一切早該是復位了。
“哥,我用我的萬年菩提子,換你那一株業火紅蓮,好不好?”有一日,堯堯忽然來找他,手里捧著那顆在降世的時候被攥在手心里的菩提子。
那顆菩提子,一向是被寶貝得很。
他很是驚奇,萬萬沒想到有一日,竟然會拿這個來換他那株業火紅蓮。
業火紅蓮雖然也是極其稀,可怎麼比得上那顆萬年菩提子,就算是十株業火紅蓮也比不上手里的那顆菩提子。
“你想要,哥送給你,只是,你要業火紅蓮做什麼?你又不善火攻。”
“撿了一只小朱雀,這小朱雀傷得很重,我想給他治好。”
“小朱雀?”
“嗯,朱雀!很可憐的一只朱雀,等過幾日,我送小朱雀過來哥你這里養著,讓他好好將這業火紅蓮消化掉。”
又過了幾日,幾日沒出現的堯堯嘆著氣過來,告訴他,“小朱雀不肯過來,就讓他先在我那里住著吧,差點就差點了,我又不是養不起。”
他以為只是妹妹隨意養在邊的一只靈寵妖罷了,只不過那是朱雀而已。
蘇鈺看著記憶泡泡里的畫面,神越發從容平和,周的氣息的溫如春水。
他的手指輕輕一點,點在了靠得最近的記憶泡泡上。
是那位錦云仙子來找他。
“圣佛,我想拜名下,為圣佛的弟子,還請圣佛收了我。”
“你已是凡仙,可自渡,我不會收你的,你走吧。”
“那讓我來做圣佛的侍,伺候你吧。”
“你不是神宮的侍麼?”
“……神不太喜歡我,我便不想總是湊在神面前,惹煩惱。”
蘇鈺看著這一幕,心里生出一深重的厭煩與不耐,手指輕輕一點,直接破了那泡泡。
記憶里的錦云便化作了末,消散了個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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