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苒一邊慢慢地朝著泉水爬去，一邊整理著那些個殘存的記憶。

    這，姓李，名七柳，今年虛歲八歲，李家屯李老四李平海的孫，三子李正民的次。

    李老四娶了隔壁落霞村馮氏為妻。馮氏曾有懷過一個孩子，結果一個不小心掉了。小產之後馮氏的就一直不是很好，所以很長一段時間裡都不曾生養。隨後李老四又納了馮氏娘家堂妹寡婦小馮氏為平妻。小馮氏帶著兒金巧兒進門口三年抱倆，連著生下長子李正國，次子李正泰。第五年時，馮氏意外有了孕，因為堅持生下了三子李正民，結果使得原本就羸弱的越發不行了，煎熬了兩年後便一命呼嗚了，就留下一個年僅兩歲的兒子。同年小馮氏又給李老四添了一個兒李靈兒，三年後又又生下了一對龍胎，四子李正安以及李珍兒。小馮氏仗著自己為李老四生了三子兩，又磨死了前頭短命的正房大老婆自家堂姐，在李家屯也算是響當當的一號人。

    小馮氏對老李家唯一一個不是自己親骨，說起來也是親侄子的李正民不怎麼好，雖說不至於非打即罵，但也絕對是偏心差別待遇的。最起碼，家境還算殷實的老李家裡頭，就李正民一個文盲，鬥大的字不識一個。而且早早地給李正民安排了一個鐵匠學徒的活兒。

    學徒什麼的本就很辛苦，平日裡什麼髒活累活都是學徒的活兒，更何況又是打鐵這種需要力氣的活計。若是攤上個脾氣好點兒的師父也就罷了，若是脾氣差點被折磨死也不是不可能。反正出師前最多也就是管飯，至於工錢什麼的是一個銅板都沒有。小七柳的老爹李正民能活下來，也算是個奇跡。

    李正民從小就很聰明，很早便意識到自己在這個家裡跟兄弟姐妹幾個不一樣，所以盡可能吃飯多幹活，以祈求在這個家裡能活下去，能獲取哪怕一的溫暖也好。李家老五是個獵人，因為看不慣自家四哥如此偏心，便私下裡地將自己那點子狩獵技巧傳授給了李正民。開始時，李正民因為要技能沒技能，要經驗沒經驗，自然抓不到什麼獵。可時間久了，也陸陸續續有了收獲，最起碼能填飽肚子了。

    隨著年歲增長，老李家的幾個兒子陸續了親，隨後有了孫子孫。長子李正國娶錢氏，生有兩子一，分別是大郎李君松，次李雙桃以及四郎李君桐。次子李正泰娶趙氏，生有一子一，分別是三郎李君柏以及李五梨。七柳的老爹三子李正民娶的是徐氏，生下六郎李君楊以及李七柳。四兒李靈兒嫁給了鎮上張秀才，至於五子李正安跟么李珍兒尚未親。

    原本以為日子一天天好起來了，卻不想小七柳六歲時，同胞大哥李君楊因為落水得了風寒，因為救治不及最終演變了肺炎，險些一命嗚呼。原本老李家是完全能拿出這筆錢來給李君楊治病的。怎奈小馮氏死活不樂意，借口家中老大李正國跟老五李正安要考秀才沒錢，鬧騰了好幾天。不得已，李正民只好上山打獵想賺點醫藥費回來，哪曾想非但沒能獵到任何獵，還遇到了野豬王。在逃跑的過程中一腳踩空摔下山弄斷了……小馮氏生怕李君楊拖累了老李家，就乘機將三房一支從老李家裡頭給分了出去。

    回憶至此，李君苒忍不住對小七柳一家四口唏噓不已。到底不是親生的，這心偏的也太大了。話說，李正民不管怎麼說也是自家夫君的骨，更何況還是親侄子，不是麼？好吧，另外還有個比較尷尬的份：敵的骨……

    對此，李君苒表示多還是能理解小馮氏那點子心思的：李正民不管怎麼說，都是前頭嫡妻的親兒子。據本朝繼承法的相關規定，李正民作為嫡子，在李老四死後將繼承其大部分的家產。至於平妻小馮氏所生的三兒三，長金巧兒非李家骨，又是兒所以沒有繼承權，次李靈兒李珍兒能得半分（基本也就是出嫁時的嫁妝），三個兒子每人可以繼承李老四一家產。

    附帶提一句，倘若嫡妻既無嫡子也無庶子僅有兒，兒招婿後可以繼承一半祖業，另一半將歸族裡所有；若無嫡子有庶子，則庶子記嫡妻名下後，方能以嫡子的份繼承祖業。此外，妻妾進門時是什麼份那便是什麼份，終不變，除非休棄後再娶，而侍妾永遠不可為嫡妻，最多放棄後再重新納為平妻。

    忠厚老實的李正民拿著幾乎沒分到多的家當帶著徐氏以及一雙兒，搬去了靠近小田山附近的三間茅草屋裡。為了給李正民以及李君楊治病買藥，李七柳便賣給了鎮上的程老爺為奴為婢十年。雖說簽的是活契，可在這十年間，生死任由程家置。換句話說，十年裡在沒贖前，程家即便將七柳打死或者販賣到最低等的窯子裡，李正民夫妻倆都是沒權利幹涉的。

    想到此，李君苒長歎了口氣，賣為奴沒有人權的古代真真傷不起啊。

    小七柳賣進程府時年紀不過六歲，要說七柳的運氣還是不錯的，賣進程府學了幾天規矩後，就被安排進了廚房當了燒火丫頭。三等使丫頭每月月銀是三百銅錢。七柳因為長得可，又甜，知道將不多的工錢賄賂那些個管事嬤嬤們。一年半後已經年滿七歲的七柳便換了崗位，被調去跑，負責給程老爺的幾個姨娘們送吃食什麼的。現在想來，這個崗位還不如當個燒火丫頭咧，雖然工錢是漲了五十個銅錢，問題更接近那些個是非麻煩了，不是麼？

    程老爺是天啟朝四大皇商之一，主營茶葉與布匹生意。在天啟朝，商人的地位跟李君苒印象中的天朝古代差不多，講究什麼士農工商，不允許下九流的商人穿綢服，更不允許商人子弟參加科舉。一旦發覺違規，輕則罰徭役沒收家產，重則發配充軍。

    但對於士大夫一級，經營店鋪做買賣賺錢反倒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多限制。尤其皇商什麼的，還是相當吃相的。所以別看程家不顯山不水的，其實跟京城程府是一脈相承，程老爺是閣大臣程閣老的二兒子，戶部侍郎程大人一母同胞的弟弟。而程老爺本也是舉人，有功名在的。

    要說這程府，家大業大，可惜嚴重的盛衰，一屋子人。整個程府，就程老爺一位男主人。程老爺除了嫡妻大夫人張氏外，另外還有八位姨娘。至於通房丫頭什麼的，七柳殘存的記憶裡並不清楚，不過有一點還是可以肯定的，那便是數量肯定不。如此多的人，除了大夫人程張氏生下了嫡長，就最程老爺寵的三姨娘有位庶出的二小姐。至於其他幾位姨娘都不曾生下孩子，連懷孕都沒有哦。

    小七柳之所以屁會開花，用一句話八個字便能總結，那就是：姨娘爭寵殃及丫頭。